电光石火之间，肖战想明白了王一博最近所有的反常——或者说不只是最近，而是从和他认识开始，就隐隐约约存在但是被他刻意忽视的一些不对劲。

　　比如说，进组后两人第一晚的见面，肖战无意间和王一博说了他一直没有开始拍摄的情况后，隔天导演就改变了拍摄对象；还有前几天王一博若有若无提起的这场晚饭，以及王一博最近似乎隐约不安的状态。

　　原来是这样啊。

　　看到王一博同样有些错愕以及带着隐隐不安的脸，肖战首先敛下眼睫和他错开了视线。

　　王一博几乎是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像是一座雕像。而这座雕像因为肖战避开对视的动作乍然之间惊醒，心脏猛烈地跳动起来，似乎快要跳出胸腔。也许是真的快要跳出来了，他感觉到一种断断续续的抽痛，不安像潮水把他的所有情绪尽数淹没。

　　他能够感知到导演正带着肖战一位一位敬酒，也能感知到两人和他越靠越近，似乎下一刻就是他该带着一点笑意和两人碰杯随后将被子里面为数不多的酒饮尽。

　　但是这一切仿佛又渐渐在周围淡去颜色，转而被白色覆盖，声音依然响着，可是传不进他的耳朵。

　　他一切的心神似乎都沦陷在刚刚那双敛下的眼睛里面，再也没有办法爬出。

　　王一博恍惚了一下，抿了抿唇。

　　“王总。”导演笑眯眯地带着肖战站到了他的面前，可能是因为喝得比较多，他的脸上带着一片醉酒似的红，喜色外露得十分明显。

　　肖战站在导演身后，脸色没有很明显的变化，事实上他喝得并不多。

　　他轻轻看了一眼王一博，却发现这人已经移开了视线，和导演碰过杯后和他互相碰了一下酒杯，但是眼睛就是不看他，看起来很有些心虚。

　　肖战突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家伙……

　　导演似乎这个时候才想起肖战是王一博公司的艺人，不过依旧是忘记了王一博曾给他打电话让他把肖战的拍摄提到前面那一茬，没有急着去敬下一杯酒，留在原地感慨似的和王一博聊了几句：“王总，我记得小肖好像是你公司的人吧？王总眼光还是那么独到，小肖真的是一个非常好的苗子，他一定会大火的。”

　　导演顺便歪歪扭扭地竖了一个大拇指。

　　王一博有些不知所措地轻轻“嗯”了一声，垂下的睫毛闪了几下，似乎在快速地眨眼睛。

　　导演随便说了几句又带着肖战转向下一个，期间肖战偶尔会瞥一眼王一博，但是似乎每次都只能看见他抿着唇低头，没有一次恰好和他对视过。

　　敬完一圈后，两人重新回到了原来的包厢。

　　王一博沉默地靠在椅子上，心口堵着一般难受。有好几次他都想直接起身去另一个包厢找到肖战和他解释清楚，但是一想到刚刚那个敛下的眼睛，他就会变得犹豫起来，就像从前犹豫而拖延告诉肖战他的身份的时间一样。

　　他从来不是一个犹豫的人，但是在肖战身上，他却能在一个简单的情景里犹豫无数次。

　　……如果肖战讨厌他了，他应该怎么办？

　　王一博有些坐立不安。

　　不像演员们吃完饭还在包厢里聊天，这间包厢里的投资商陆陆续续离开得差不多了，最后一位走时还有些惊讶地询问王一博还不离开吗。

　　在这位投资商的眼里，在他印象里，每次不得不出席的邀请里面，王一博一般都是走得最早的一个。王一博有足够大的资本让他自己在这样的情形下依然有较大的活动自由。像今天这样最后一个离开，简直有些令人匪夷所思。

　　王一博没有回答他的问题，扯出一个笑对他点了点头，算是告别。

　　包厢里面随着门的合上而变得一片安静，于是不远处的另一间包厢里的吵闹笑声便毫无阻拦地传到了这一边。

　　王一博微微攥了攥拳头，沉默片刻站起了身。

　　另一边，包厢里的所有人确实闹腾到很晚才准备离开，一群人结伴走出酒店门口，各自打了车。

　　白凝大幅度地和肖战挥手再见，身旁的陈姑娘照例微笑点头，小声道：“再见。”

　　徐想留在他身边，期冀地问道：“我送你回家吗？”

　　“不用了，”肖战笑了笑，“我叫的车快到了。”

　　“好吧，”徐想失落地跟他道别，“以后都不知道有没有这样的机会聚到一起了。拜拜啦，肖哥。”

　　“拜拜。”肖战说。

　　等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后，肖战环顾了一圈，不过似乎没有找到印象里的那个身影。

　　奇怪。

　　肖战顿了顿。

　　其实他以为，王一博会等他的。

　　他朝酒店的一边走出几步，路灯很亮，投下的光映进建筑之间的小巷子里，往里很短一段距离便会被黑暗全部吞没。

　　一个人影慢慢走出来，轻声叫道：“战哥。”

　　肖战对他笑了一下。

　　王一博就像是确认了什么事一样，悬着的心突然就落回了实处。

　　等到肖战再走近一些，他突然抱住了肖战的腰，下巴抵在他的肩膀上，声音显得有些沉闷：“对不起。”

　　王一博抱得有些紧。肖战愣了一下，似乎因为这个突如其来的拥抱而有些惊讶，但是并没有推开王一博，犹豫片刻，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发。

　　王一博抿了抿唇。

　　“抱够了吗。”肖战无奈，他的姿势属于稍微后仰的状态，肩膀上还撑着一个脑袋，说不累那是不可能的，“我有点累。”

　　王一博微微送开了一些，但是依然靠在他身上。

　　“你不会喝醉了吧？”肖战轻轻推了推他，微微捧起他的脸，看见王一博的脸上有两片十分明显的红晕。

　　他无奈地扶着王一博往前走：“有车吗王总。”

　　王一博犹豫了片刻，回答：“……没有。”

　　“我刚刚叫了辆出租车，那你跟我一起上出租车吧。”肖战说，“你家在哪？”

　　“……”王一博没有回应。

　　“那我可要把你带我家去了？”肖战笑道。

　　“……”

　　晚风轻轻地吹在两人的脸上，在渐渐步入深秋的日子里，有些沁入骨子的凉意。

　　片刻以后，肖战似乎听到了一声极轻的回应，“……嗯。”

　　到了地方时，出租车还没有到，肖战扶着王一博在原地站稳，指尖无意间擦过他的手背，感受到一股凉意传过来。肖战放低视线，瞥见他解开了两粒扣子敞开而显得有些凌乱的衣领，露出一片肌肤。

　　穿得好像有点少。

　　肖战顿了顿，伸手替他扣上扣子，感觉到王一博的脖颈也被风吹得有些冰凉。

　　司机开着车停到了两人面前，肖战扶着王一博坐上了车。

　　随着车拐过几个弯，王一博身体摇晃了一下，最后歪歪扭扭地靠在了肖战身上。肖战低下头看他时，王一博眼睛已经闭上了，眉头却有些紧皱。

　　肖战调整了一下坐姿，慢慢地托着他的脑袋搁在了自己的腿上，随后又轻轻摸了一下他的头发，长长地舒出一口气，无奈地笑了。

　　他以前都没有意识到，这小孩这么会撒娇的。

　　……就在离到家还有几分钟，肖战正在纠结怎么把睡着的王一博弄上楼时，王一博突然动了动，下意识地蹭了一下脑袋枕着的柔软地方，在察觉到一些轻微的颤动后忽然意识到了不对。

　　肖战被他蹭了一下，有些不自在地缩了缩腿，见王一博突然之间从他腿上起身，笑了笑道：“醒的很及时，快到我家楼下了。”

　　王一博顿了几秒，视线盯着他的腿，似乎还没有回过神来，耳朵却微微有些泛红。

　　肖战没有注意到这些，在司机停车以后带着有些愣神的王一博下车进了小区。

　　领口有些紧，王一博愣愣地伸手摸了摸，发现自己解开的两颗扣子全部都系上了，领口的皱褶也被全部被抹平。

　　也许“人会越睡越困”这句话是有一定道理而且正适合这个时候的，肖战带着王一博回家时，被他搀扶的人已经有些摇晃，眼睛慢慢闭上又会猛地睁开，看样子是困得不行。

　　进了门他带着王一博往屋里走，放下人后刚想起身，却感觉到背后传来一阵束缚的力道。王一博下意识地搂住了他的腰，没有让他离开，皱着的眉隐隐透出几分不安的神色。

　　肖战趴在王一博的身上，微微侧着脑袋，脸上再一次出现无奈的神色。

　　以这种姿态，他能很清晰地感受到脸紧贴着的胸舒缓而富有节奏感的起伏，还有“扑通扑通”强有力的心跳声，伴随着清浅的呼吸声一起传入耳中。

　　肖战稍微挣了挣，最终还是挣开了这个拥抱。

　　没有办法，他总不可能压在王一博身上睡一晚上吧。

　　他轻轻摸了一下耳朵，感觉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热度，呼出一口气，回自己的卧室拿了衣服进了浴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