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谢远淮的新老师声音很好听,可是安澜听不见了。
不知道刚刚被打到了哪里,他的耳朵现在,似乎失聪了……
围绕着安澜的声音,是耳鸣,还有能让人叫出声才能缓解的疼痛,可是安澜没有哭,也没有叫出声。
因为没有人在乎他……
他浑身是伤,就连洗的泛白的白衬衫,此刻都已经被鲜血染成了红色。
白衬衫还是妈妈结婚时,给安澜买的,因为妈妈让安澜当了她的伴郎。
讲台上的新老师讲着课,丝毫没有注意到讲台下血迹斑斑的安澜。
也不知过了多久,安澜的听觉慢慢恢复了一点,他听见了下课铃声响了。
安澜却不想要动了,没力气。
这时,安澜听见了新老师的声音:“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安澜有一瞬间的怔愣,他愣愣的看着谢远淮,想要说话,可是一张口,就是满口的鲜血。
他没有问安澜有没有事情,而是用着肯定的语气说,走,我带你去医务室。
谢远淮看见安澜吐血,脸色顿时苍白了一秒,似乎没看过这样的场景,他抬起安澜的胳膊,抬着安澜就往医务室跑。
医务室的人看见安澜满身是血的那一刹那,惊讶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连忙招手:“医生!医生!”
直到安澜看见自己医务室门上的倒影,才知道自己现在的模样多吓人。
浑身是血,左眼闭着,似乎睁不开了,难怪安澜觉得世界都小了,嘴身上的白衬衫都被鲜血染红了。
可是,这个模样,班上没有任何一个在乎。
医务室的护士给安澜处理伤口,可是在解开安澜衬衣的那一刹那,却不知从何下手了。
安澜意识处在半昏迷中,左手却死死的抓着谢远淮的手,不愿意松开。
安澜浑身都是伤口,不止是刚刚打出来的伤口,更多的是旧伤,骨折,淤青,刀伤,摔伤,什么都有……
护士没见过这种场景:“这孩子,是被虐待了吗?”
谢远淮低着头看着安澜,长长的睫毛覆盖了所有的情绪。
但是安澜躺在病床上看见了谢远淮的眼神。
他在,心疼自己。
这一刻,安澜突然觉得,未来也没有那么糟糕,最起码,还是有一个人会心疼他的,尽管,是陌生人。
安澜艰难的张开口,对着谢远淮道:“谢谢……”
闻言,谢远淮眉头蹙着,脸上表情不明。
等安澜处理好伤口,护士对着谢远淮问道:“你是他什么人?”
谢远淮略微思索了片刻,回:“老师。”
护士语气责怪:“他是你的学生,被虐待这么久,你不知道吗?”
谢远淮刚刚转来这个学校,刚上了一节课,就受到了责怪,也没有反驳,只是默默承受了。
护士又道:“这孩子内伤挺严重的,必须要好好调养,否则,在这样被虐待下去,活不长的,通知他家长吧。”
谢远淮并不知道安澜的家庭情况,只是走出去拿起手机问班主任要安澜家长的电话。
班主任在听说谢远淮要安澜家长联系方式时,还提醒了一句:‘谢老师啊,建议不用联系他家长,因为他家长,只是想要把安澜拖下去。’
班主任说的话,谢远淮听的不是很明白,但是很快他就明白了。
谢远淮拨动安澜母亲电话的时候,用着教师官方的语气:“你好,我是安澜的老师,安澜现在——”
谢远淮的话还没有说完,安澜的母亲就低声打断道:“不好意思啊,我已经跟安澜他爸爸离婚了,有事情请找安澜他爸爸,抱歉啊。”
说完,安澜母亲直接挂掉电话了。
谢远淮眉头蹙眉,离异家庭,谢远淮接着拨通了安澜父亲的电话,安澜父亲那边的环境很嘈杂,似乎在酒吧。
谢远淮接着用公事公办的语气:“你好,我是安澜老师,安澜现在在学校医务室,伤的很重——”
这一次,又是一样的,谢远淮的话还没说完,安澜的父亲彷佛听见了什么天大的好消息,又打断了:“伤得很重?是不是要死了!哈哈哈啊哈!死的好!死的好!哈哈哈哈哈!”
然后安澜的父亲如同魔怔了一般,一句一句的咒骂着:“死的好啊!快死!啊哈哈哈哈!”
谢远淮冷冷道:“他是你孩子。”
安澜父亲满口脏话:“呸!草泥马的!他就是个出轨货色跟外面的野男人生的!不是老子的种!他要是死了!大快人心!!!哈哈啊哈哈哈!”
谢远淮这一刻,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说不出话了。
其实谢远淮在刚走进班级的时候,就看见了安澜浑身是伤的样子,班上的其他学生都是时不时嘲讽的看向安澜。
安澜却彷佛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一动不动的看着教室外阳台上躺在阳光下睡懒觉的猫身上。
似乎,很羡慕。
通知家长的事情,毫无悬念,以失败告终。
谢远淮慢慢走进了医务室,安澜被打了止疼药,此刻昏睡了过去。
谢远淮干脆搬了个凳子,坐在了安澜床前,拿起自己的教案写了起来。
安澜醒来的时候,就看见了谢远淮,沐浴在阳光下,如同教室外阳台上的猫咪一样,干净,一尘不染。
谢远淮合上教案:“醒了。”
安澜没有说话,只是静静的看着谢远淮。
谢远淮也没有挪开视线,只是凝视着安澜,问道:“‘晓装缇骑踏芳辰,江为安澜露浥尘’的安澜,很好听的名字。”
这一刻,安澜倏然有点想哭,安澜眼尾泛红:“从来没有,没有人告诉我的名字,这么好听。”
谢远淮笑了笑:“想吃什么吗?老师给你买。”
安澜闭眼又倏然睁开,摇了摇头:“我没钱……”
谢远淮眸光微颤:“我有,我可以借给你,想要多少,都可以,但是,以后,一定要还给我,好吗?安澜。”
安澜沉默了很久,倏然开口道:“我想要,咖啡加绿茶。”
谢远淮眉梢微挑,似乎有些震惊,这是个什么搭配。
但是谢远淮还是点了点头,站起身:“等着,老师给你买。”
走之前,谢远淮还摸了摸安澜的头。
谢远淮走后,安澜便乖乖的等着,可是,护士拿着电话给了安澜:“安澜,你父亲来电话了。”
安澜刚刚的温情瞬间褪去,表情冷了下去,接过了电话。
安澜父亲:“杂种,没死就他妈的滚回来!要死就彻底死外面,再也别回来了!当然,书也不用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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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澜那个所谓的家,是在一条细长的巷子里,这条巷子很悠长,下雨的时候,灰色的瓦从天上淅淅沥沥的落下水来。
天色渐渐沉了下来,安澜站在小巷子门口,背靠着身后的墙,对着天空沉默不语。
伤口还是很疼,但是,最起码,处理了过了,就可以好得更快。
安澜脚下突然窜过一只田园猫,翻过花盆就往墙头窜去了。
安澜视线扫过那只猫,又收回了视线。
巷子里的猫,多自由。
晚饭时间,八卦的邻居端着饭出来跟着隔壁邻居唠嗑,看见门口站着的安澜,一边扒饭吃,一边开始小声的嘀咕:
“这孩子可真是可怜啊,妈妈跟别人跑了,他爸养了他十几年才发现自己养的是别人家的儿子。”
“啧啧,造孽啊!”
“妈妈都不干净,这孩子能干净到哪里去哟。”
“哎……”
这些闲言碎语一字不漏的传入安澜的耳朵,安澜的手心已经被自己的指甲掐的出现了一道道血痕,脸上却依旧不动声色。
安澜闭眼又倏然睁开,拳头缓缓松开,看时间差不多了,便面无表情往家里走。
一进门,一个酒瓶子就冲着安澜丢了过来,裴书也不躲,硬生生的接下,剩余的酒则撒在了安澜脸上,刚包好的伤口,又一次渗血了。
安澜父亲冲着地上呸了口唾沫,骂道:“你他妈的!操!”
安澜无视疼痛,抬擦了擦脸,面无表情的在肮脏的地板上脱鞋,换鞋,然后面无表情的越过父亲,往自己房间走。
安澜的行为看的父亲气不打一处来。
安澜父亲站了起来,一脚把安澜踹倒,呸道:“你他妈的,眼里有没有我这个老子!你就跟你那个让我作呕的贱人妈一样,眼光不知道多高!呸!”
“刚刚还说伤的很重,要死了!这他妈不是回来了吗?!怎么没死啊!去死啊!去死!赶紧去死!!”
安澜父亲自己越说越来气,脚下对安澜也越来越不客气。
安澜双手抱着头,憋了一天屈辱绝望的泪水终于从眼角滑落。
安澜父亲气撒够了,对着安澜呸了口痰,骂了句“马勒戈壁,臭/婊/子”
说完,就回房间了。
过了良久,安澜才艰难的扶着沙发从地上爬起来,也许刚刚是被踹到了什么地方,安澜站起来的那一刻,口中一阵铁锈味,鲜血从口中流出。
安澜没有管这些,而是立马回到了自己房间,把房门反锁之后,才背靠着房门滑了下来,抬手擦了擦嘴角的血,缓缓的松了口气……
窗外传来夏天独有的声音,弹琴蛙在水池边‘喋喋’的叫唤着,柳树垂落在水中,活活被淹死……
不知过了多久,安澜扶着门站了起来,坐在了自己的书桌上,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般,浑身是伤,脸上是血的拿出一本《学海风暴》开始做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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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