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进了肖战家门，王一博还有点恍惚，看着肖战系了围裙进了厨房，时不时探出头来跟他聊天，他才摸了摸发热的脸颊，总感觉哪里怪怪的。

就算不是一身高定职场精英的打扮，他也见过肖战穿着休闲普通如邻家哥哥的模样，实在想象不出来他还会穿着居家服系着围裙站在厨房里把锅铲拎得叮当响，但意外的是，却并不违和。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发烧，王一博摸了一把稍微发烫的脸，扭了一下脖子，努力让自己的注意力从肖战的背影上转移，抬头看见了墙上挂的一张照片。

照片不大，看起来有些年头了，四四方方的相框将它围在里面，一个少年抱着一束向日葵，旁边是一个眼神柔和的中年女人。

王一博站起来凑近了去看，肖战笑的很灿烂，旁边那个应该是他的妈妈，虽然也挂了一点笑，眉头却没有伸展开，像是有很多很多的心事。

照片里的肖战看起来十七八岁的模样，脸比现在圆一点，看起来活力四射青春无限，因为笑，眉眼都有点弯，看着很温柔。

王一博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觉得肖战温柔。目光又从厨房透明的玻璃门穿进去，看见他肩膀上围裙的带子随着他炒菜的动作上下晃动，他的眉眼也柔和不少。

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王一博皱着眉头想。

肖战突然出来，看见他站在一边，拍了拍玻璃门问：“是不是很无聊？我要煲汤，可能等的时间久一点，你要是难受就先去房里睡一会儿吧？”

王一博转过身，看见他关切的目光。

他别扭地挠挠头，说：“算了，我还好。”

肖战只好作罢，又叹气，用手里的汤勺指了指他，说：“你真的是，对我戒心这么高吗？”

语气里几分打趣，几分无奈。王一博听出来，走到他旁边说：“我不困，我帮你做饭吧。”

“你会吗？”肖战好笑地问。

王一博摇头，“我可以打下手。”

肖战用空着的手去摸王一博的额头，湿漉漉的手心感受到他的体温，猛地皱了眉说：“还在发烧，快去沙发上躺着，今天煲个鸡汤给你补补，菜就吃清淡一点，去等着，做好了叫你。”

王一博盯着肖战从他额头上收回的手，神色僵硬，眼睛里闪过幽暗的火苗，他抿了下薄薄的唇想，今天的肖战里里外外都温柔，比他想象中还要温柔。

他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照片里那个挂着肆意笑容的少年，变成雷厉风行喜怒不形于色的肖总，面对形形色色的人，面面俱到地处理着一整个公司的事务。不知道他喜不喜欢这样的生活。王一博这样一想，又有些涩然。

饭菜端上来的时候，肖战解掉围裙招手叫他，“不知道合不合你的胃口，不合也要吃掉，今天的菜清淡又营养，增加抵抗力，还能助你早点痊愈。”

香味扑鼻而来，王一博在他对面坐下，看着肖战软软的笑脸，他的心也有点轻飘飘的，浅浅尝了一口汤，竖起大拇指说：“哇，好喝！”

肖战又给他添了一点，挑眉说：“恭维的话不用说，我不爱听，你今天多吃点饭就当感谢我的辛苦了。”

大概因为感冒，王一博低下头时感觉鼻子好酸。

他从小失去父亲，跟母亲相依为命，王妈妈虽然爱他关心他，可家庭缺失重要的一部分，他能感受的温情很有限，何况少小离家，从十三岁开始，便再也没有奢望过得到谁的照顾。即便是高烧不退，也只是一个人默默地吞下退烧药，第二天继续出现在练舞室。

再后来长大了，成年了，他慢慢也习惯了，以为这一辈子，他都不需要人关心照顾体贴。所以他从来不把身体上这些小小的不舒服当成生病，肖战不让他骑摩托说怕吹风，带他回来亲自给他做了饭煲了汤，他莫名心酸。

“你怎么，会……”王一博缓了一下，抬头时眼睛有点红，定定地看着肖战问：“会做饭？你不是有钱人家的少爷吗？”

“我是啊，但是，我也没有你想象那样，过的那么好。”肖战叹了一口气，给他夹了一筷子菜过去，又说：“我是跟我妈妈一个人长大的，一年到头，见不了我爸爸几面。我妈妈做饭可好吃了，这都是她教我的。”

王一博恍惚一下，问：“为什么？你爸爸不回家的吗？”

“嗯，他跟我妈妈感情不好，见面就吵架。”

王一博默然。

“我还真挺意外的，没想到肖总裁能做出这么可口的饭菜，将来谁嫁给你，那才是人生赢家。”王一博说这句话的时候，心忍不住跟着颤了一下。

肖战人好看，有钱，花团锦簇如日中天，又难得温柔体贴会照顾人，这世上，谁能配得上这个男人？

“得了吧，我才不会结婚。”肖战淡淡一笑，声音清清冽冽，感受不到什么温度和波澜。

王一博的心瞬间塌下去一大半。在肖战说他不会结婚的时候。

恼怒的情绪泛上来，他想起肖战说的想跟他谈恋爱的事来，那时只觉得荒唐，现在再想来，这其实不过是他“包养”的一种迂回战术。肖战所谓的喜欢，不过是一时兴起，对他们这样的人来说，这种一时兴起用钱养着是最合适不过的方式。

王一博的手指蜷了一下，把筷子抓得很紧，装作无所谓的样子打趣了一句：“为什么不想结婚？”

“婚姻是爱情的坟墓，你没听过吗？”

“呃。”王一博傻眼，“老迂腐。”

“你想结婚啊？”肖战看他将碗里的饭菜捣得稀巴烂，却并未吃几口，侧了脸又问：“你较什么劲呢？”

王一博翻了个白眼，“为什么不结婚？我想结婚啊，如果我碰到喜欢的，合适的，我还是挺希望能早点结婚的。”

肖战把筷子放下，问：“那你遇到过吗？”

王一博的心随着他的尾音又是一颤，垂下眼眸，赌气般小声说：“没有。”

“那你快吃，吃完量个体温。”

王一博顺着他的话，机械似的吞了几口饭，却没尝出什么滋味，余光瞥到肖战低垂的额角，又突然抬头，问：“肖战，你就没有遇到过想让你真心相待的人吗？”

“有啊。”肖战把饭菜咽下去，看着王一博，认真地说了一个字：“你！”

王一博差点被噎到，心不争气地狂跳起来，脸也红红的，他咬咬牙说：“我说的是，愿意负责的那种喜欢！”

“我可以为你负责啊。”肖战说。

“额额额，”王一博满脸黑线，“你的负责是给钱吗？”

肖战皱眉，疑惑地问：“你怎么了？又生气了？”

王一博有些烦躁，心里惴惴，不知如何安放情绪。肖战又突然自嘲一笑，说：“你又不喜欢我，问这些没有意义的做什么？”

“我……”王一博又被噎了一下，虚假的笑容消失，变成心底浅淡的忧伤 。

两人各怀心事，一顿饭终于吃完，肖战起身收拾碗筷丢进厨房，出来时外面起了风，落地窗的玻璃门被吹得啪啪响，肖战走过去关严实扣上，回过头说：“外面好大的风，你感冒了不要乱跑，今晚住我这里吧？”

“我没事，我可以回去。”

肖战突然拉了一下他的手，刚碰过水的指尖凉得过分，王一博忍不住打了个寒噤。他很想紧紧握住这只手。

“来，我帮你看下。”肖战拉着他在沙发边上坐下，又跪在小桌子边上，在抽屉里来回翻着，“怪了，体温计明明放这里的啊。”

王一博看着近在咫尺的这个人，望着他露出来的一截洁白的脖颈，心里那点涩涩泛酸的情绪一点点压了下去。

“肖战，那照片是什么时候拍的？”

肖战抬了一下头，又迅速低下去，淡淡说：“我十八岁生日的时候。”

“哦。”王一博长长地出了一口气，突然笑了一下，说：“你那时候，文艺范十足。”

“嗯，我是学美术的。”

王一博讶然，歪着头问：“美术？”

“对，从小爱画画，大学念的平面设计，原以为毕业了可以从事喜欢的工作，我也想过开一个小小的工作室，只不过……唉……”

王一博听出他的犹豫，虽然他不想再说，可王一博却想一究到底，问：“怎么了？”

“没事，家里突然出了变故，我不得不出来顶上，不得已牺牲了自己的理想。”

“噗。”王一博笑出来，烟波流转地看着肖战，说：“第一次听见有人把继承家业说的跟出来卖身一样。”

肖战嘟了一下嘴，低声惨淡一笑，说：“差不多吧。”

落地窗关严实了，可风还是从缝隙里渗进来，窗帘轻轻晃动，淡色系的帘布，肖战的家居服融入这样的背景之中，王一博看见他好看的眉眼在灯光下投下一小片阴影。

“哎呀，终于找到了，我就说在这里吧。”肖战拿起体温计，转过头来对着王一博浅浅一笑，唇边陷出一个梨窝，里面盛进些许光来。

王一博瞬时感觉心莫名一沉，里面像进了小鹿一样，撞得七零八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