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累了吧,这是泡好的花茶。”
白墨樱揉揉眉心:涉猎经史这种事她就干不了。
谁又能想到,童龀前,白墨樱也是个焚膏继晷的小姑娘。
髫年前,自己的德才都是母亲循循善诱,逐字逐句的教出来的。
她就是自己最好的女塾师。
她太羡慕母亲脱口成章,诗里那些晦涩的含义,在她这都变的通俗易懂。
她不爱古诗,一句都不爱。
可每当母亲聊到唐诗宋词,好似变了个人,高谈阔论,口如悬河。
那个妄自菲薄的孟筠,在那刻,消逝不见。
白墨樱听的认真,为了母亲能自信些,去学那些她不感兴趣的诗,拿着诗籍跑到母亲身旁,问那些懵懂知识,而父亲,在旁梳发,说着玩笑话。
那时是温馨的,真的。
她端起茶瓯,打开窗,吹吹小风。
怎么突然就舍本逐未了呢……
“小姐怎么了?紫馨看着小姐背影,好生凄凉。”
“在想母亲,这些年,她受苦了。”
“夫人八年足不出户,对外宣称病魔缠身,连小姐的面都不见,奴婢觉得过甚了。”
白墨樱苦笑:“戏做全套,母亲这么做自然有她的道理。”
事实上,她也不知母亲为何如此。
从七岁至死,那位被世人称赞为兰质蕙心的才女,白墨樱再也没有见过。
哪怕进宫那天,也是夫人身边的嬷嬷来给的银子送的行。
她去过几次雪韵筑,都以“夫人不见客”为由,告衷。
那个气质出尘,对鹅蛋色爱不忍释,不笑不说话的佳人──好像要永远活在她的印象里了。
白墨樱不甘心,即便可能会不见,但白墨樱想看看她。
“紫馨,陪我去雪韵筑。”
紫馨一度怀疑自己听错了:“啊?小姐要去夫人那?”
奇奇怪怪的。
“远处看眼,几个月没去了,也不知道母亲过的好不好。”
紫馨点点头,灭了烛。
水雾氤氲,伴着风吹出窗外,明月挂在天,照着大地,宁静美好。
白墨樱抱个手炉,听老槐树上风铎,微风拂过,清脆悦耳。
“蓬山此去无多路,青鸟殷勤为探看。白何,你会想起同她西窗剪烛的时光吗?”
紫馨锁好最后的门,大摇大摆着跳到白墨樱身旁:“小姐,门锁好啦!我们走吧!”
映雨轩与雪韵筑并不远,白墨樱刚到就见房内灯火通明。
她心中大喜,忙上前至院内,在墙后蹲下,却把提着灯笼的小丫鬟吓了一跳。
看清来人,她才放下心来:“大小姐,你……”
她蒙住丫鬟口鼻,小声道:“嘘,夫人最近好吗?”
丫鬟悻悻点头。
她放下手,又问:“有什么新鲜事吗?”
丫鬟摇摇头。
白墨樱有些失落,道:“那过几天我在来。”
丫鬟想了想,开口道:“有一个,夫人应是想小姐了。”
白墨樱的眼里顿时有了光,焦急着问道:“为何如此说?”
“夫人近来常常临池。”
“临池?写些什么?”
“百尺云中五凤楼,樱花墨艳竞千秋。”
以诗命名,一段幸福的时光,白墨樱险些瘫坐在地。
“墨樱,你知道你的大名的出处吗?”
躺在母亲怀里的小白墨樱吮着糖葫芦:“回娘亲,孩儿不知。”
“那母亲教你,来,握笔。”
白墨樱起身,端正的坐在桌前,手中握着毛笔,而孟筠的手轻轻搭着小女的手,在阳光的沐浴中安静的在书案上游云惊龙。
“百尺云中五凤楼,樱花墨艳竞千秋?”
看着宣纸上的字,小白墨樱陷入沉思:“娘亲,这是什么意思呀?”
孟筠的神色淡了三分,拂着白墨樱的头:“墨樱,接下来的话,你听不懂也无妨,娘亲希望你每日乐以忘忧,可任重道远,你要受的还有许多。”
“百尺云中五凤楼,樱花墨艳竞千秋,春来瀛海无双色,人占扶桑第一流。”
宣纸留下个个清秀的字,小白墨樱咯咯笑:“娘亲,有樱墨二字!我的大名唉!”
一行清泪流下:“对,有你的大名。”
入学前的最后一个晚上,白府火树银花不夜天。
紫馨扶住她:“小姐……”
白墨樱慢慢起身,趴在墙头,透过雕窗,除了微亮的蜡烛光,什么都看不见。
“无碍,莲雨,照顾好夫人,若有情况,即刻汇报。”
莲雨低下头:“奴婢遵命。”
紫馨拿起手帕,擦擦白墨樱的眼泪:“小姐,亥时,得回去了,不然二房那……”
白墨樱点点头,拔出发簪,交给莲雨:“给夫人送去,她会明白什么意思的。”
“是。”
空中月儿明丽,星星布满天,花瓣撒满地,老槐树上风铎照旧清脆,白墨樱熄了灯,安然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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