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暗探来报,说是西夏的二王子今晨秘密入宫。
西京里皇宫的一举一动都被宁诤清清楚楚地看在眼里,他早已获悉西夏局势,知道这二王子不过是狼狈逃到西京来的亡命徒。
仅凭少帝一纸空言是靠不住的,宁诤便在府上悠哉悠哉地等着他们来投诚。
也该给少帝找些事情做,磨磨他的性子了。
摄政王坐在府上大笔一挥,将旨意明明白白地传下去。
皇帝到了该成家立业的年纪,是时候安排一场选秀了。
这事愿应该由内宫总管负责勘办,可宁诤论辈分是少帝的叔叔,少帝又无父无母,因此这事便只能由宁诤提出来。
这是个麻烦事,一着不慎便是得罪摄政王和皇帝两派人。且明眼人都看得出来,如今局势皇权旁落,汉臣皆不愿送女儿来淌这趟浑水,选个蒙古女子呢,势必又不和摄政王的意。
这桩事推诿来推诿去,竟落到了当朝太傅卢虞身上。
宁诤原话是这么说的,“卢大人是陛下的老师,孤是他叔叔,放眼满朝文武,这桩事还得在麻烦卢兄。”
这一月以来,赵银粟一直不曾寻着机会同卢虞说上话,但却暗中叫人将自己的贴身之物送到他手里,亦不知他收到没有。
但赵银粟看得明白,卢虞现今明面上已然成了摄政王的爪牙,在深宫面对皇帝时,不知该是何等的如履薄冰。
卢虞虽做了高官,却清贫自得,仍然住在城角那一处破茅屋里,每日早出晚归,有时夜里还要陪在宫里与皇帝解惑,赵银粟去了两次都扑了空。
半月轮一次夜值,第三次赴卢府时终于被他逮到了人。
卢虞身边随从不多,府里守着一个老管家,身边跟着一个小厮,圆脸,赵银粟暗地里见过许多次。
那天夜很清,暑热将散未散,露出半截皎洁的月亮。清辉落在卢虞绣着孔雀的暗绿官服上,衬得人脸色格外的灰败。
物是人非,唯有宽大袖袍下的脊梁仍然挺得板正。
卢虞府上太过清贫,屋内摆设更是简陋得赵银粟都不忍细看,忍不住故意行走出声。
“福叔,热水放在木桌上,您先去歇息吧——”
“许久不见,卢兄身子怎的清减这许多?”
屋内灯光暗,卢虞闻声身形一顿,匆忙起身打开门,只见一黑衣青年身披月光,束着高马尾,斜倚着门框,歪头笑吟吟地看着他。
“卢兄还认得我么?”
“认得……认得……卢某怎敢忘记先生大恩!”
卢虞疲惫的眼里瞬间绽放出灼灼光华,忙将赵银粟迎进屋中。
赵银粟随意找了个凳子坐下,瞧着卢虞自己反倒局促不安地站在一旁,心里好笑,“卢兄如此紧张,是怕我拖累你么?”
“先生是我恩人,这是哪里话,卢某只是,只是……”
只是不敢相信,日思夜想了一年的人就这么完好无损地站在他眼前。
“好了,卢兄若不嫌弃,你我以兄弟相称,你叫我阿粟吧。”
赵银粟也不知为何,初时对着人是存着收入麾下的心思,如今相顾无言,眼前这人的目光竟给了他一种兄长的关切。
“好,好,阿粟,你这一年,去哪里了?”
“被摄政王调去外地看庄子了。”
“哦,如此,那你……过得好吗?”
“我一切安好,倒是卢兄清减许多。”
卢虞毫不在意地一笑,“答应了阿粟的事情,总是要做到的。”
“摄政王和皇帝没有为难你吧?”
卢虞皱着眉摇摇头,“你走后,王爷说让我入宫为他所用,唯有如此才能保你平安……我便唯他是从……”
原是如此!赵银粟之前还在纳闷,卢虞这样刚直不阿的人,怎么这样轻易便心甘情愿地归顺了宁诤,原来竟是为了他么?
“那皇帝呢?他可有为难你?”
这话问得多余,不用想,卢虞在宫里的日子定然水深火热。
“陛下不敢杀我,起初动辄打骂,后被我用计谋哄到几分信任,阿粟不用担心。”
赵银粟握着手中茶盏猛地站起身,“我何德何能……”
“多说无益,阿粟,你身在王府,才是千万要小心。”
这话倒是提点了赵银粟,的确,宁诤才是西京这樊笼中真正的猛虎。
“卢兄放心,听闻少帝秘邀西夏使臣入宫,卢兄可寻机招揽为我所用。”
“阿粟若成大业,不必忧心少帝,只是宁诤此人留不得。”
赵银粟日日呆在宁诤身边,怎会不知其中利害?
他沉默着,“卢兄,我还在等。”
鹬蚌相争,渔人得利。
卢虞心领神会,又念念不忘地嘱托他几句,这才放他归去。
赵银粟半只脚刚踏进摄政王府,瞥见宁诤房里的烛火还亮着,心里咯噔一沉。
莫不是行踪被他发现了?
他深吸一口气,若无其事地往里走,却被守在门口的云旗一把拦住。
“你去哪儿了?王爷起夜寻你不见,动了大怒。”
“没什么,嘴馋想吃糕点了,跑到城东买了两块紫米糕。”
云旗半信半疑地瞧着他,欲言又止,最后道:“那你进去吧,言语间千万当心。”
赵银粟心里慌做一团,面上却波澜不惊,惦着手里的两块热糕点迈进宁诤的房门。
宁诤背着手立在书架前,不动声色地抚摸着书架新摆上的一排排竹简。
“还知道回来?”
赵银粟心虚地干咳一声,“嗯……城东紫米糕滋味不错,想着王爷晨起饿了胃口不佳,兴许愿意用点开开胃。”
宁诤冷哼一声,“城郊这几步路,你说腿断了还是腰折了,去这么久?”
“非也非也,王爷有所不知,这紫米糕声名远扬,却要是刚出锅的才好吃,因此天不亮门口便排起长队,我去的晚。”
“披星戴月地去买糕点,做别的怎么不见你这么勤快?暗卫若是都同你一样擅离职守,摄政王府恐怕早就被夷为平地了!”
赵银粟学乖了,不敢跟他顶嘴,默默地将糕点放在宁诤面前的方桌上,埋着头道:“我知错了。”
宁诤也不知为何,这玩物一日不在自己眼前晃悠自己便如此心神不宁,拂袖不领他的情,愤愤道:“你是孤的人,在府里人人让着你,出了王府怕你连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是是是,我知错了,知道王爷是担心我,王爷念在我一片孝心上,好歹饶了我这次吧。”
宁诤见他难得如此乖顺,脸色稍霁,摆摆手让他坐到榻上。
赵银粟便知道宁诤又要拉着自己做那档子事,心里发沉,却不得不束手就擒。
躲又躲不过,逃也逃不掉,打也打不过。
赵银粟瑟缩着挣扎道:“王爷,天就快亮了,您明日还要早朝,不如再歇会儿……”
宁诤却不由分说地把他压在身下,黏黏糊糊地在他耳边厮磨道:“孤得了你,可比单睡觉舒服多了。”
院中守着的云旗巴巴地看着房内最靠近床榻的一盏烛火灭了,才算放下心,抽身回了暗卫营。
王爷对这玩物也忒上心了些,一会找不见竟要集合兵营里的将士去找,被云旗好说歹说地劝住,只集合了几百府兵。
云旗手心里的虎符都攥出了汗,不知为何心里总是一阵阵地发紧。
赵银粟长相纯良,怎么也不像个坏人,在死士营时性格更是坚韧无比,这样的人,难怪能得王爷青眼。
罢了罢了,他一个做属下的成天就喜欢瞎操心。王爷孤身一人十数年,如今能找个床上的可心人着实不容易。若能让王爷高兴,即便是身份特殊些又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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