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以清颔首，脸上看不出情绪。“那个画像里的小孩就是你故事里的恩人吧！”

谢无尘轻笑，“对，你不觉得他和你很像吗？”

顾以清垂眸。

所以这就是谢无尘对我好的原因，原来是因为我像他的恩人。

顾以清轻轻摇首，“像也只是像而已，我还是我，他还是他。”他的语气更像是在较劲。

两个人无言。

已然过了午头，谢无尘托腮问他，“小家伙，你要吃什么？”

对于小家伙这个称呼，顾以清好像并不满意，他鼓起勇气的反驳道：“我不小，不要再叫我小家伙，丢人……”声音越到后面越小，若不是谢无尘离他近，怕是还真的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谢无尘扬唇淡笑，“在我眼中，你就是小小的一只，叫你小家伙也没有什么。”

“那么你这么心思老成，我要叫你老家伙吗？你就是欺负我打不过你。”

第一次听到顾以清怼他，看他脸都憋红了，那样子不禁惹他发笑。“阿清，别犟了，饿了吧，我去给你做点吃的。”

谢无尘离开后，顾以清双眸微眯，笑意深沉。低声喃喃，“谢无尘，成为我大业的一颗棋子吧。”

厨房中，谢无尘一顿行云流水的操作惊呆了后厨的下人们。他们从来没有想过将军有一日居然会亲自下厨。

做好后，谢无尘命人送到他的房间里去。顾以清面对眼前的一桌佳肴，有些震惊，他以为谢无尘只是随便做些饭菜。

谢无尘示意让他赶快尝尝

“谢将军，你的招待还真周到。”

“太久没有下厨，生疏了不少，快尝尝怎么样。”

顾以清随意夹起一块年糕吃了起来。谢无尘发现他吃几口下来，辣菜没动多少，甜食倒是吃得挺多。

“怎么，小殿下喜欢吃甜食？”

“嗯，母妃说过，难过的时候就多吃几颗糖，甜味冲淡苦涩后，就不难过了。”

看着顾以清，谢无尘忽然有些心疼。

谢无尘想要伸手去擦干净顾以清嘴边的残食，可顾以清却下意识的躲开。他本来就不习惯与人亲近，突然这么亲密，还是有些不习惯。

“嗯？”

“不用麻烦将军，我自己来就好。”

“怎么，不叫我老家伙了？”

顾以清耳根子突然烧起来，急忙解释，“那是……那是气话，将军对我这么好，我，我……”顾以清不知道该说什么。

小殿下，你受苦了。

望着顾以清俊雅清秀的脸，谢无尘久久没有回神。

若是我早点守在你身边，你会不会就能变得更快乐一些，或者你会不会早点记起我。现在，我找到你了，你却记不得我。

“谢将军……”谢无尘被顾以清的喊回来现实。他沉声：“小殿下以后不用叫我谢将军，想叫什么便叫什么吧，我将军府没有那么多规矩。”

他故意又补充道，“如果小殿下喜欢叫我老家伙，那也可以！”

这谢无尘怎么这么记仇。

思索几秒后，顾以清灿笑，“阿一一尘一一”

“我在。”

谢无尘眼神中满是宠溺，一个愿叫一个愿回。这一刻好像包含了太多，谢无尘心中那个空缺的地方好像在一点点被填补。

顾以清在将军府浅住了几日，早晨谢无尘一般都在军营，并没有机会接触。对于顾以清来说将军府和长林宫唯一的区别就是人多。

将军府热闹和谐，而长林宫冷清至极，除了那几个下人还算把他当回事情外，其他人基本都不会在意他。

突然的烟火气，让顾以清有些不安。院子里有一棵很大的杏树，入秋后，杏叶开始变得金黄。

他走到杏树下，抬头望着杏叶缝隙间的天空。风还在空气中嬉闹，风动，叶动，唯独心丝毫未变。

谢锦书的声音在身后响起，“七殿下，你对阿兄来说一定是很重要的人吧！”

顾以清回首，“嗯？只不过像他心中的一个人罢了，日后等他找到了心中人，我们也就不会再有瓜葛了。”

急躁的风突穿过假山的石洞窟窿，发出阵阵声响，听起来倒像是哀鸣。

谢锦书：“七殿下，你……”她欲言又止。

顾以清淡雅一笑，“锦小娘子，看得出来，谢将军对你很重要，对吧！”

谢锦书没有说话，但从眼神中已经看得到了她的答案。谢无尘对于她而言，是自己孤苦无依时的依靠。

“七殿下说笑了，阿兄待我很好，自然是仰慕。”

“你都不知道，刚见他那会儿，我还以为他是大冰块。”

谢锦书掩面而笑，“阿兄在外，向来如此。”

二人浅聊了一番，顾以清在谢锦书口中了解到了一些基本消息。既然决定好要策反他，自然要做足功夫。

顾以清在谢无尘的房间中徘徊，像是在等待某一个人。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

“小殿下。”

顾以清脸上没有任何情绪，只是平静的应了一声。“溯洄，谢无尘的父母查的怎么样了？”

溯洄抱拳，沉声：“查不到关于他父母的一点信息，像是所有档案都被人故意隐藏或者销毁了一样。”

“看来在谢无尘的过去，隐藏了不可告人的秘密。”

溯洄轻叹一口气，“呼～，小殿下，你真的要策反谢无尘吗？他谢家可是代代为君王卖命，你觉得成功的几率大吗？”

顾以清冷哼一声，清清冷冷的说道：“我有把握，溯洄，你知道的，我从来都不做没有把握的事情。”

溯洄颔首，他当然知道。陪在顾以清身边这几年，他只能躲在暗处守护这个小殿下。但更多的时候，是在角落里看着他受欺受辱。

他看着这个小殿下从无忧无虑，聪慧讨喜到藏匿锋芒，无奈隐忍。这些年，没有人比他更了解顾以清。

“溯洄明白，小殿下行事小心，丞相那只老狐狸可能会有大动作。”

顾以清示意让他离开。

溯洄识趣的离开，他转过身背对着顾以清，微微垂首，眼帘半闭。深灰的眼眸裸露的是坚决，像是这一别就是诀别一般。

小殿下，如果……如果给我再来一次的机会，我一定会选择让你远离深宫，不再参与这一场纷争，你本该有一个美好的未来。

溯洄早就说不清楚他对顾以清到底是什么情感了。一开始只是遵从家主黎期意的遗言，保护好顾以清。

直到后来的相处中，他发现他们两个人就像是两个在寒冬互相取暖的人，互相依偎，陪着彼此一年又一年。

是夜，月光淡晕抹开，繁星点点。顾以清倚在窗边，享受那份孤独。

顷刻之间，一只大手给他披上一件外袍。手的主人声音很沙哑，身上还带有一点酒气。

“这么晚了，怎么还不睡，是在等我吗？”

顾以清没有回头，清冽的声音让人谢无尘酒醒了几分。“阿尘，你喝酒了。”

房间内，微弱的烛光荡出一圈圈波纹。光线很暗，但谢无尘却看得很清楚，眼前人就是心中念了很久很久的人，想了整整十年。

两个人的距离很近，周围很安静，甚至能听到两个人的心跳声。顾以清脸上的小绒毛都被谢无尘看得很清楚。

谢无尘握住顾以清的手腕，他盯着那个莲花胎记，怔愣几秒后，他吻了上去。

顾以清被吓得抽回手。

谢无尘强行拉回他的修长如玉的手，往前走了一小步。“殿下，你为什么要躲？”

顾以清眉头微蹙，眼神显然有些惊慌失措，“谢将军，你喝多了……”

谢无尘低首埋进顾以清的怀中，酒气愈来愈重，谢无尘闷声，“殿下，你再叫我一声‘阿竹’好不好？”

顾以清没有推开他，而是默认了他的请求，温柔的喊了一句“阿竹”。谢无尘喘着粗气 ，回答到一句，“我在。”

顾以清双手抚上谢无尘宽厚结实的脊背，压低声音，“我到底有多像他……”

谢无尘抬首，凤眸里闪着泪光，低沉的声音满是悲凉：“一模一样……唯一不一样的就是你不记得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