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易还回到长林宫，顾以清早已换上一套干净朴素的衣袍。

这样的顾以清犹如一朵乱世中难得的莲花。

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

“七殿下。”

顾以清猛然回首，“？”

萧易还走到他面前，“谢无尘怕是真的撑不住这一次，连宫中医术最高的太医都束手无策。”

顾以清犹如晴天霹雳，心坠入深渊。

“什么，不可能？”

萧易还冷哼一声，“有什么不可能的？”

顾以清现在只想冲到太医院去看谢无尘。他连走路都变得横冲直撞。

萧易还拦住他，厉声：“七殿下现在去了也是无能为力，搞不好连太医院都进不去，还会被人打出来。”

“我不管，我要去看他，他不能死。”

“你就这么喜欢他？”

“萧易还，你所言属实？”

顾以清的语调倏忽变得沉着，甚至带着一分狠厉。

萧易还蹙眉，“什么意思？”

顾以清挣脱他的束缚，神色淡漠，“意浮阁阁主善药，所以你肯定有办法解毒对吧？”

他并不是在询问萧易还，而是在陈述。

萧易还瞳孔放大，面露惊讶之色。

“你……我确实会制药，不过我比较好奇……”

“好奇我为什么会知道这些还是好奇我的性格突然变了？”

萧易还无言，他打量着眼前传闻中软弱无能的七殿下。

看来传闻终究是传闻。

顾以清背过身，冷声：“我们做一个交易吧，你帮我救谢无尘，我答应你三个要求，”

萧易还接受的速度很快，“没问题，那么现在我就想要提我的第一个要求。”

顾以清：“……”

“告诉我，你救谢无尘的理由是什么？”

顾以清垂眸思索一番，“既然是交易，我也不怕暴露真实目的。救他只是因为我需要他的权势和威望扶我上位。他若死了，我的计划就失去了最大胜算。”

萧易还笑得邪魅，“皇族果然不一般，任何人都可以被你们玩弄于股掌。”

他靠近顾以清的耳边，“你就不怕我泄密？”

顾以清笑得撩人心弦，风轻云淡：“你不会的，不是吗？”

他确实说对了。

萧易还并不会泄密，意浮阁不可参与任何皇家纷争。规矩只有拿钱办事或等价交换。

“是我低估七殿下了。”

“过奖。”

萧易还冷笑一声后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溯洄也在此刻出现。

“小殿下，你为了救谢无尘连自己准备了这么久的计划都与那个萧易还说了。你不会真的爱上他了吧？”

顾以清立马打断溯洄，“没有，只是为了让我的计划能不延期罢了。”

顾以清并不想承认他对谢无尘的感情开始发生变化，若是换一个人，他还会不惜暴露自己吗？

可没有如果，那个人偏偏就是谢无尘，他没有办法忽视的一个人。

“溯洄，你这是在训戒我吗？”

溯洄单膝下跪，垂首：“属下不敢。”

顾以清深吸一口气，“算了，今日我乏了，你走吧。”

溯洄颔首，沉声：“溯洄，领命。”说完，溯洄离开。

顾以清的眸光暗淡，俊美的脸上汇聚迷茫。

他仰首，目光落在悦妃的画像上，“母妃，我的心为什么会乱？”

心乱了的人再也无法镇静。

他披上一件斗篷，走出房间。

他早就熟悉了宫中的地形，不走正门也可以走其他地方进入太医院。

他绕至一个侧门，门身很破旧，甚至有些地方都被蛀虫吃尽。

他弓起修长高挑的躯体，从这个破烂不堪的侧门进入太医院。

这个时候的人流量并不多，更何况他有令牌在身，也不怕阻拦。

顾以清带上斗篷。

将军府的事务繁重，谢锦书肯定会回到将军府。祁音然与周长青去调查幕后主使，所以他确定此时的房间定然只有谢无尘。

顾以清踏进房门。

谢无尘的表情袒露痛苦之色，胸口的伤口似乎还在溢血。

顾以清的心隐隐刺痛。

“谢无尘……”他轻飘飘的喊出这个名字。

谢无尘安静的躺在床榻上去，没有任何反应。

顾以清坐在旁边，细白的手抚摸谢无尘的脸，“谢无尘，我来看你了。”

我来看看我的心。

他自顾自的说着，“我好像真的喜欢上你了。我做不到忽视你，你不能死。”

不管是出于哪一方面，你都不能死。

谢无尘的眼珠转动，像是在回应顾以清。

顾以清握着谢无尘的手，两双异常冰冷的手相握，互相取暖。

他的声音变得轻微颤抖沙哑，“谢无尘，我在你心中只是一个替身，对吧。”

这句话更像是自嘲，酸涩苦楚，无可奈何。

“一个棋子，一个替身……谢无尘，我唯一没有料到的是我会对你产生情感。”

这份情是一瓶慢性毒药，日积月累，毒素深入骨髓，无可救药。

顾以清摩擦着谢无尘细长没有血色的手，嗓音清冽悲凉:“谢无尘……我不准你就死。”

若不生在帝王家，若我母妃没有服毒，若我祖父没有被污蔑谋反……那我们一定不会是这样。

即使可能不会相遇，相识，相知……

在命运面前，所有人都显得渺小无助。

顾以清阖动眼眸，喉结滚动，“这辈子当我欠你的。”

言尽，他静静地看着谢无尘，眸底灰暗无光，不明的情绪交杂在那对深邃漂亮的眼眸。

愧疚？无奈？

良久，顾以清才重新带上斗篷，离开太医院。

长林宫。

萧易还双手抱臂，半个身躯斜靠在朱红的门沿上。

“七殿下，我来兑现承诺。”他扬声说道。

顾以清也不再伪装，索性以真实性格面对他。

他神情淡漠，再也不似从前见到萧易还时还露出畏惧之色。

这个没有任何情绪起伏的人，连嗓音都镶嵌上寒气，“药给我。”

萧易还挑眉邪笑，“七殿下，这药还缺一味药引……”

顾以清懒得听他废话，单刀直入，“缺什么？”

“血。而且此药药性凶猛，若谢无尘自己撑不住，那就算是神仙也救不了他。”

顾以清无言，他从枕头下拿出一把匕首。

萧易还蹙眉，“你要干嘛？”

顾以清答非所问，“要多少？”说完，他直接在白皙的手臂上划开一道伤口，血顺着手腕流至茶杯中。

他又问道:“够吗？”

萧易还神情愤怒，冲过去夺过他的匕首扔在地上，顺手扯下自己的发带为顾以清包扎。

他厉声:“你疯了吗，为了救他连命都不要。你自己的身子扛得住吗？”

顾以清别过头，沉声:“我自己的身子，我知道情况。”

说完，他眼前发黑，使不上劲。

顾以清的手撑住桌子，以防自己倒下。

这个人到底在倔什么？

萧易还看着站不稳的顾以清，沉思须臾。

“七殿下，制药之事交给我……”

他倏地抱起顾以清。

顾以清嘴唇发白，脸色难看，连说句话都变得困难。不过顷刻，他就昏睡在萧易还怀中。

在怀中蜷缩的顾以清显得更加娇小可怜。

萧易还的压低嗓音：“顾以清 ，你对我来说好像有些特别……”

他将顾以清安置在床榻上。随后端起盛满血的茶杯，薄唇阖动：“傻瓜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