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里充满着消毒酒精的味道,僵硬的气氛也在无声地蔓延。
祝寻看着白竟楚的脸,从他眉骨上的眉钉,到唇上的唇钉,再到耳朵上的四个耳钉,以及那一头挑染的蓝发,忽然觉得心里发堵得厉害。
五年不见,白竟楚丝毫没有变好。
反而往更极端的方向去了。
祝寻忍不住想,如果谈竟南知道自己的弟弟变成这样,大概会气得直接活过来吧。
想到谈竟南,祝寻的心脏好像被什么攥了一下,刺痛极了。他闭了闭眼,重新睁开眼时,已经恢复了冷淡的表情,“你什么时候回国的?”
白竟楚吐了吐舌头,舌钉在舌面上格外闪亮,“重要么?你不会真的想管我吧,嫂子。”
祝寻还没有说话。
白竟楚就道:“你要是为我哥守活寡呢,我倒是还能考虑一下听你的话,但是我猜,你大概也没有为我哥守寡,所以你现在早就不是我嫂子了。”微微一顿,他单手插在口袋里,皮质手套露出的手指微微翘起,上面竟然也有一个小小的纹身图案,“叫你嫂子,是给你点面子而已,别真把自己太当一回事了。”
祝寻沉默地看着白竟楚。
从五年前开始,白竟楚还是个十八九岁的少年的时候,他的乖戾与反叛,祝寻就亲眼目睹。
当时祝寻曾问谈竟南,这样的人渣,为什么还要管他?
谈竟南叹了一口气,拉着祝寻的手,低声道:“竟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我也有责任。我经常会想……如果我小时候跟着爸爸走的时候,也把竟楚带走就好了。”微微一顿,“是我对不起他。”
祝寻不喜欢白竟楚。
简单来说,是讨厌,是厌恶。
这样的情感一直持续到五年前的跨年夜。
躺在急救病床上的谈竟南停止了呼吸,他身上有很多血,在他停止呼吸的前一秒,抓着祝寻的手,断断续续地说了四个字:“照……顾……竟楚……”
说完,便没了生命。
那个时候,祝寻站在谈竟南的病床旁边,感觉到了从未有过的眩晕和窒息。他撑着病床,抬起头,看向旁边的白竟楚的时候,第一次没有在白竟楚的脸上看到那惯常的邪恶笑容。
谈竟南死的时候,白竟楚的脸上也出现了一瞬间的空白。
也是在那一刻,祝寻彻底原谅了白竟楚。
他想……既然是谈竟南的遗愿,那他就,照顾白竟楚吧。
哪怕白竟楚再坏,再恶劣,他都要去完成。
可是没想到,第二天,白竟楚就消失了。
祝寻花了很多功夫,才知道白竟楚自己出国了,也只能知道这些信息,再多的也了解不到了,没了白竟楚的消息,正好那个时候祝寻又在学医,每天忙得焦头烂额,渐渐的,白竟楚的事情,就被他暂且放在了脑后。
后来哪怕再偶尔想起,也只能托人打听。
不过最终打听的结果都是,什么消息也没有。
祝寻只知道白竟楚出国了,没想到五年后,在医院里,又见到了白竟楚。
他望着白竟楚,觉得有些心累,也不知道自己能不能把这孩子管教好。
祝寻开口道:“你来医院做什么?”
白竟楚从兜里摸出一个打火机,叼了一根烟出来,舌尖轻舔烟嘴,瞥了祝寻一眼,说了四个字:“关你屁事。”
祝寻抿了抿唇。
白竟楚准备要走,祝寻伸出一只手,声音清冷,“医院里禁止抽烟。”
“……”
白竟楚刚准备点燃的打火机就拿在手里,他的手顿在半空中。片刻后,白竟楚突然笑了,手一抛,打火机就往祝寻扔去。
祝寻稳稳接住了打火机。
白竟楚挥了挥手,“那就送你了啊,嫂子。”
说完,就拎着皮夹克往急诊的方向走去。
祝寻手里握着那个微微有些发烫的打火机,清冷的眉眼掠过一丝阴霾,没有多想,就跟着白竟楚往急诊那边走了过去。
凌晨四点的急诊依旧忙碌,白竟楚大喇喇地走过每一个床位,随便掀开每一个床帘。掀到那位Abraham的时候,Abraham明显亮了眼睛:“老大!”
然而白竟楚一下子把Abraham的帘子拉了回去。
Abraham:“……”
白竟楚找了一圈以后,没有找到他想找的人,但他那一头蓝发已经吸引了不少人的视线。
祝寻上前一步,拦住白竟楚,“你找谁?你的队友就在那里,别在急诊室里走来走去,影响医生和病人。”
白竟楚垂眼,看着祝寻。他似有些烦躁,但又把这种烦躁强行压了下去,“刚才没有送来一个出车祸的病人么。”
“车祸?”祝寻顿了一下,“在山道上赛车出车祸的那个?”
白竟楚“啊”了一声,眉头微微扬起,“就是他。”
祝寻没有想到那个人跟白竟楚有关系,但是想到白竟楚本身就是可以做得出半夜山道赛车这种事情的人,和那样的朋友在一起也没什么稀奇的。
只是祝寻觉得生气。
他压了火,低声道:“病人已经送去急救了。”
白竟楚“哦”了一声。
祝寻刚想说什么,又听见白竟楚道:“竟然没死,可惜了。”
“……”
祝寻的火一下子就上来了。
他清冷的眸子里燃烧着隐忍的怒气,“你什么意思?那个人是你朋友?半夜山道赛车有多危险,你不知道吗?为什么要做这种不要命的事情!”
白竟楚哈哈一笑,“嫂子,他是谁你知道吗?他是我情敌啊,他跟我抢女朋友,我跟他来一场光明正大的比赛,有问题么?他撞车了,是因为他想别我的车,如果不是我技术好,现在躺在手术室里的人,就应该是我,知道么?”微微一顿,“还有,半夜山道赛车怎么了,我占着你的道了,还是浪费你的时间了?嗯?”
他的视线微微往下扫了一下,漫不经心地念了出来,“心外科的……祝医生?”
祝寻咬着唇,唇色苍白,怒火中烧,“你不尊重生命。”
白竟楚反问:“为什么要尊重生命?”
祝寻一时间被白竟楚的无耻和恶劣弄得愣住了。
他张了张嘴,还没说话,就听见有个小护士惊呼一声:“是Pthahnil!”
白竟楚顿了一下,微微抬起头,往那个小护士的方向望去。
是在祝寻门口聊Santa乐队的那两个小护士。
祝寻也看了过去,一时间,眉眼冰冷。
那两个小护士触碰到祝寻的视线,吓得哆嗦了一下。
然而,身边在白竟楚却笑了一声,双指并拢,抵在太阳穴,比了个手势,露出恶魔般的笑容,虎牙分明,“哈喽。”
那两个小护士想尖叫,却又不敢,因为害怕祝寻。
祝寻忍受不了,伸出手,一把拽住白竟楚的手,把他从急诊室里拽了出来,拽到了空无一人的走廊上。
白竟楚猛地甩开祝寻的手。
祝寻回过头,冷冷地看着白竟楚,“既然你不是家属,也不是来看望病人的,就请你离开医院,不要影响别人的工作。”
白竟楚歪了歪头,蓝色挑染的头发的白炽灯下熠熠生辉。他长得很好看,眉骨很高,鼻梁挺拔,肤色白皙,单薄的内双衬着漆黑的一双眼,像希腊神话里的小天使,可偏偏……祝寻知道,白竟楚本人是绝对的恶魔,不是天使。
白竟楚道:“打扰到你了,嫂子?”
祝寻道:“打扰到别人了。”
白竟楚耸了耸肩,“我看也没人说我打扰到他们啊。”
祝寻冷冷道:“请你有点自知之明。”
“自知之明?”白竟楚笑出声,语气却有些凉,“什么东西。”
祝寻忍了一会儿,闭了闭眼。安静片刻,他睁开眼,清冷的视线上下打量了一下白竟楚,“你是Pthahnil?什么乐队的主唱吗?”
白竟楚道:“看来你不看热搜啊,嫂子,我这几天都住在热搜上了。”微微一顿,他弯下腰,笑着看祝寻,尖尖的虎牙露出来,“我还以为你多想关心我呢,之前派人去国外打听我的消息是不是?看来也不过如此。”
祝寻不习惯和白竟楚离得太近。
因为白竟楚给他带来的阴影还是太大。
祝寻微微往后靠了靠,脊背就抵上了墙壁。白竟楚再一次逼近过来,“惺惺作态的嫂子,也不知道哥哥怎么看上你的。”
说着,他的手指碰到了祝寻胸口的胸牌。
一扯,胸牌就掉了。
祝寻眼神一冷,“还给我。”
白竟楚像是没听见似的,看了几眼以后,刚想说什么,突然不远处的医院大门外跑进来一个女孩子,大冬天还穿着黑丝短裙,看见白竟楚,一下子就扑进白竟楚的怀里,“你吓死我了!他们说你来医院了,我还以为你出什么事情了!”
女孩化着浓妆,烟熏的眼影,和白竟楚一样的蓝发挑染。祝寻觉得眼前这两人真的很辣眼睛,他别过脸去,再回过头的时候,白竟楚搂着那个女孩的腰,就低头吻了上去。
祝寻:“……”
过了一会儿,白竟楚笑起来,露出孩子般的虎牙和笑容:“我怎么会有事。”微微一顿,“本来想去看看那个倒霉鬼,不过有人不欢迎我,还说我不尊重生命……”
他意有所指地看向祝寻。
祝寻始终是冷着脸。
白竟楚耸了耸肩,“那我们就回家吧。”说着,他搭着那女孩的肩,捏了捏那女孩的脸颊,顺手把手里祝寻的胸牌往地上一扔,“真晦气啊,大晚上来医院,还遇到了……”
话音未落,女孩已经吓得惨叫一声,呆呆地看着自己的手。因为她的手刚刚搭在白竟楚腰上的时候,摸到了一团冰冷的黏糊,现在把手拿起来看的时候,发现满手都是血。
祝寻怔了一下,还没有来得及捡起自己被扔在地上的胸牌,就去白竟楚的腰。
白竟楚穿着黑色的T恤,如果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那个腰腹的地方有伤,只是隐约觉得颜色略微有些深。
白竟楚“啧”了一声,“没事,小伤。”
他还准备拉着女孩离开,但祝寻已经伸出手,拽住白竟楚的手腕,碰到以后又立刻松开,“给我看看你的伤。”
白竟楚回过头,看了祝寻一样,“你怎么这么爱多管闲事啊嫂子。”
祝寻抿紧唇角,想起自己今晚刚做过一场手术却因为心衰而死去的少年,和躺在病床上死去的谈竟南竟意外的重合。
也是那一刻,祝寻身体里爆发出一股从未有过的怒气,“跟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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