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晚上被这破板子搞得宫隽心情郁结，刚刚偶然从边上商场玻璃窗上的倒影看到自己歪七扭八的僵硬样子简直找个地缝钻进去的心都有了，回头再看看其他人行云流水的样子，心里一阵阵叹气。左腿大腿前侧的肌肉因为用力太久而微微突突地跳着，像在控诉他为什么一把年纪还要为难自己。

为什么。不知道。

宫隽颓然地叹了口气就地坐下，因为一个小年轻的热血张扬而生出的鲁莽此刻被浇了个透心凉，这种沮丧像是带走了他的精气神，以至于他环顾四周没看到小张时竟还暗暗松了口气。

好在这顿磋磨多少搓掉了一些刚来时的局促，发现并没有谁对他奇怪的姿势投来异样的眼光后他也渐渐放松下来，揉了揉腿重新开始观察这些少年，渐渐地职业病上身，竟又看的出了神。

遛弯回来的橘弹刚刹板停住就看见这小白脸一脸呆滞地看着前方不知道坐了多久，张喆寒也不知道跑去了哪里。心想不会是这才拐来了一个，没忍住又不知道去哪里撩上了另一个吧？这么一想忍不住觉得这呆滞的脸多了分可怜，不由叹了口气，好好的帅哥，可惜了。

好歹把他簇新的板子借给了自己，橘弹想了想还是决定基于人道主义去安慰安慰他，上前拍了拍他的肩：“怎么不玩呢？是无聊吗？”

宫隽一听这话以为他帮小张来监督自己，没想到一个自发的娱乐场地居然这么严格，顿时如临大敌，像个做作业偷懒被抓包的小孩，心神一凛咻地把背挺直，认真道：“不是的，我刚刚刷完了喆寒说的，在休息呢。”说罢好像怕来人不信，又更用力地揉揉腿，露出点可怜的样子，“真的太难了，真的滑不动了……”

橘弹梗了一下没想到是这个原因，一时没想到怎么接话，便也在旁边坐下。两个人彼此无言地干坐了一会儿，没想到越坐越没话说越没话说越尴尬，气氛尴尬地让人直想脚趾抠地。

张喆寒之前带来的人都挺能说啊这个咋回事啊？

头一回跟这么大年纪的人一起玩，该说些啥？

喆寒这个话痨怎么会喜欢这样的人啊？

我要不还是溜吧？

橘弹脑子里乱七八糟地在呐喊，屁股却好像没找到一个合适的机会抬起来，直到五分钟后小白带着四五个女生突然冒出来，噌地坐在了宫隽的另一边，橘弹才觉得自己像个天平的一边，终于被配平了，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刚准备跑，却斜着耳朵隐约听到，是小白又一次问他要微信，下次约他出来教他滑板。

小白是他们这一帮人里最好看的女生，性格也大方爽朗，张喆寒有多招弯弯的喜欢小白就有多招直男的爱。作为张喆寒自己，为了面子以及的确不缺对象，在别人挖墙脚的时候大可以自信地不露一点慌乱，但作为朋友，橘弹的警铃却是一瞬间提到了紧急戒备状态。

他毫不怀疑，只要他的屁股胆敢离开这块地砖，不用2秒钟宫隽就能被围得左拥右抱密不透风。

只这么一瞬的犹豫，他便再不纠结地重新坐回去，不露痕迹地转身掏出手机给张喆寒去了个消息：“人呢？后院着火你管不管？”

那边花团中心的宫隽也被这突然的人气弄得有一点懵，好在小白不算生面孔，已经做过了第一轮的心理建设，这意外并没有在他脸上停留多久，便换上了一个自认为“得体”“和善”的微笑。他虽然有点社恐有点反应慢，但并不傻，这些女生没说两句话他就大概知道了来意，第一反应就是啼笑皆非，为自己这个年纪还能收获一些小朋友瞎胡闹的心思而感到无奈。

“手机快没电了，张哥说一会儿把我拉群里，到时候再加吧。”面对小白再一次要加微信的请求，宫隽想了想还是拒绝了。

“我带了充电宝……”边上扎着双马尾的一个女生说着就要掏书包，被宫隽摆了摆手按下了，抢在她反应过来之前率先转移了话题，用一双含笑的眼睛看着她无比认真地问道：“你们是每天都来这边练吗？”

女生被看得有点恍惚，木讷地点了点头。

“每天八点到十点，我们基本都在这边。”小白见他看着别人，忙插话道。

宫隽若有所思点点头：“哦……”随机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你们不用加班的么？都做什么工作的啊？”

这一问几个女生齐齐愣了一下，有个一直没说话的短发女生喃喃道：“我们没上班……我们还是学生呢……”

“我说呢，怎么会时间这么规律，那在哪个学校啊？今年大几了？”宫隽一脸意料之中的样子笑着继续带着话题走。

“高二。”

此言一出刚刚还一脸一切尽在掌握的宫隽眼睛倏地瞪得像个铜铃，原本脑海中脑补的形象还是杨过和郭襄这种大哥哥小妹妹，怎么也没想到一个急转弯感觉变成了欧阳锋和黄蓉，再不克制克制下一秒就要伸出手拍拍对方肩膀唠叨一句“好好读书”。

深吸一口气终于把这口老血咽下找回了神智：“那个……你们晚上不用做作业吗？”

几个女孩面面相觑了一下，像是从来没人问过她们这个问题一样，小白的神色微变，有些尴尬地耸耸肩反问他：“所以你工作了？”

是了。宫隽在心里打了个响指，就等着你问呢，表面上的笑意更深了，缓缓点头。

“……没看出来，我们还以为你是大学生呢。那你多大啦？”

“29了。”

跟着这四五个女生倒吸一口冷气的还有在边上偷听的橘弹，手里的手机还在给张喆寒通风报信的界面，此刻看看宫隽又看看手机又看看宫隽，直有种直通天灵盖的荒诞，脱口而出惊叫道：“29？？？？小张下个月才18！”

“？？？”

“橘弹你瞎嚷嚷什么！”宫隽准备惊呼的前一秒，几步外小张的爆喝提前赶到，两秒后飞似的踩着滑板瞬移到眼前来了个干脆利落的横刹。

“你还没成年？不是19吗？”宫隽没等小张开口就急匆匆地问道。

张喆寒眼神微微躲闪了一下不敢看他，旋即瞪了一眼橘弹，反手扔给宫隽一瓶水轻飘飘地解释道：“虚岁啊。”

这么说好像也没错，宫隽反应了一会儿，又问道：“那你……大一？”

“他高三啊，他是我学长。”小白看着宫隽震惊的样子还以为是单纯没想到张喆寒的年纪，显摆道，“怎么样？我们张哥看起来比实际成熟的多吧？”

宫隽没回话，只愣愣地点了点头，心里却开始哀嚎，欧阳锋还是自己，只是杨过变成了别人。虽然和预想的不过一岁而已，可这毕竟是“未成年”啊，一时之间心里五味杂陈，说不上是该为自己不合适的小心动可惜可叹还是无奈。百转千回后又有些庆幸，还好只是小心动而已，还好自己还没有表露什么不该说的。

相比于宫隽的失态，小张倒是看起来自若得多，几乎不可察地短暂的尴尬了几秒后又变回了无畏坦然的样子，看了看手表后用那双圆滚滚的桃花眼看向宫隽“十点了，你怎么回去啊？”

“我……我打车。”这逐客令的意思太明显了，老社恐人宫隽迅速get了意思，尽量也回复得坦然正常，心里却好似被一记闷棍敲了一下顿顿的疼——刚刚小白才和他说过，他们结束了以后一般会几个人一起去吃个夜宵。

即使几秒之前刚刚认清事实，这句话还是让他的心陡然一凉，凉的有些自嘲。

所以……本来就没准备让自己成为可以有私交的关系。

所以……真的就只是想多个滑板搭子而已。

他没再说什么，笑着朝众人挥了挥手，默默抱着板往打车点走去。

所以，还好，我也只是一点点心动而已。

阿斯巴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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