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相思

“赞赞，今天怎么没什么精气神呀？是不是天太热了。”经纪人梅姐递给肖赞一个白色电动小风扇。

那日与王一啵在北京分开后，肖赞便先行回了横店拍摄个人单元部分的戏，王一啵则赶往另一座城市拍摄广告物料。

暑热渐近，漫长又无聊的时间令肖赞越发的烦郁难奈。

“嗯，今天又是见不到君陌上的一天。”肖赞嘴撅得老高，小风扇吹动起飘飞的发丝，如他此时的心绪般，在空气中打着结。

“来来来，大家辛苦啦，一啵老师请大家吃甜西瓜。快快快，都放那边桌子上。”场务小赵怀中抱着两个翠色花皮虎纹的大西瓜，领着三四个同样抱着西瓜的人，开心地咧着嘴挺着肚子嚷嚷着走进了休息区。

“男一号终于舍得回来了？”肖赞一嘀咕完，便立即意识到自己的失态，紧紧捂着嘴，悄眼偷望了左右，观察着是否有人注意到他。

制片人泰夏从已经切好的果盘里拿起一块西瓜，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清爽甜润的瓜瓤激得她直咂嘴。

“肖老师，你不是最怕热吗，快来尝尝，太甜了，王老师真贴心。小赵，王老师人呢？”泰夏支支吾吾地嘟哝着问道。

“没看到，是王老师网上下的单让我收的货。”小赵摇摇头，手接着嘴里吐出的瓜籽。

肖赞缓缓移动脚步，心不在焉地哦了一声，走到果盘前，拿起切瓜的小刀准备转身。

“你干嘛？肖老师，你今天怎么跟丢了魂似的，是不是热迷糊了，我让你吃瓜，没让你拿刀。如果太累了，就去凉棚里休息一下。”泰夏噗地吐出口中的瓜瓤，敏捷地抓过肖赞手中的水果刀，莫名其妙地看着他。

肖赞悻悻地撇撇嘴，一个人走到凉棚里，躺在白色凉椅上发着呆。

那张令他心跳如雷的脸清晰地出现在脑海里，似薄雾萦绕在皎月旁挥之不去，这是思念吗？这颗跳动的心似弹簧般随着那张脸的阴晴喜怒而伸展骤缩，其弹力阀值就快无力支撑下去了。一定要找个机会问个明白，若无他意，自己也好彻底死了这份心。

“在干嘛？”肖赞给王一啵发了个微信，想想两人关系似乎还没有太熟，又嗒嗒地迅速删除了。

“听导演说需要赶一下进度，不知你哪天回来？”这也把那份想念表达得太直白了，肖赞又秒删。

“好多地方导演做了调整，请问你什么时候回来，咱俩需要重新对一下戏？”肖赞噼哩啪啦打完还是觉得不妥又删除了。

“老师，请问，王一啵的休息室在哪儿？”肖赞正沉溺在自己的纠结中，耳边传来一句脆生生的奶萌音。

他回头一看，是个穿着绿色洛丽塔风格连衣裙的小女生，正提着一大包礼物眼神怯怯地看着他。

是啊，这种乖萌甜美的小女生才是王一啵那种酷酷的小男生喜欢的吧。

可能是肖赞失落又羡慕的眼神层次太过丰富，小女生痴痴地看入了迷，连肖赞手指的方向也没转头去看，就定在那里一动也不动了。

“嗨！听见了吗？”肖赞的手在小女生眼前晃悠两下。

小女生咝哈一声回过了魂，喃喃自语道：“我是一啵的粉丝，他今天下午回来，这是给他的礼物。还有，我可不可以也成为您的粉丝呀？”

下午回来！肖赞只听见了这四个字，他眼眸一亮，转而又随之暗淡下去。如果是真的，为什么导演和制片人事先都不知道。

“你怎么知道他下午回来？”肖赞不死心地试探问道。

“要不，你先告诉我你的名字。”小女生狡黠地眨着弯弯笑眼。

“肖赞。”

“原来是这部剧的另一位男主，肖老师好！我是看微博超话小主持说的。”小女生乖乖地向肖赞鞠躬。

原来也是道听途说。

肖赞落寞地点点头，阖上眼小憩，不再有继续谈下去的兴致。

“肖老师，休息好了吗？王老师已经回来了，谢导临时调整了拍摄场次，决定先拍你们俩降伏水灵的戏。”

肖赞从平躺的姿势腾地一跃而起，忽闪着亮晶晶的漆眸，惊喜地问道：“真的？”

泰夏面对他如此巨烈的反应，有点懵圈了。

“你这是兴奋呢，还是不高兴呢？刚才还蔫蔫儿的，现在这精神头，怕是走十场戏都没问题。”

泰夏看着他脸上红一阵粉一阵的，不知所谓地看着他。

人的心思常被形容成百转千回，似山间谷壑里涌积的云块，纠缠推挤翻卷，沉霭暮暮却又能热烈沸腾。

肖赞敛了表情，拈着腰间的墨玉丝绦，害羞地低声答道：“那有你说的那么夸张，我只是休息了一下，恢复了精气神罢了。”

两人一边说，一边走，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的小女生也跟着他们一并走进了戏棚。

肖赞瞪大眼睛逡巡一周，没能如愿见到那英玉挺拔的身影。

“赞赞，快上车换衣服，一啵已经在青枫洞等你了。”谢导哗地拉开车门，召手让肖赞上了车。

10分钟后，车停在了一处拍摄实景地。

只见绿枝叶翠与荡涤芦花巧妙地掩藏着一处隐蔽的洞口，微风穿过林隙沙沙作响。道具老师早已在洞口正中间挂了一幅匾额，上书“青枫洞”三字。不过，这洞看起来倒更像西游记里的杏花仙对唐氏圣僧一见钟情的木仙庵。

走进洞中，一股寒凉之气迎面扑来，肖赞激灵灵打了个寒颤。

王一啵已上好了妆正在戴发冠，他面如净玉，鬓若刀裁，眉如墨画，只有从低垂微阖的眼帘和微曲躬背的坐姿才看得出疲惫倦意。

肖赞正欲上前，却见那送礼物的洛丽塔小女生不知从那个旮旯里蹦了出来，抢先一步站在了王一啵身前。

隔着有些远，也听不见两人在说什么。只看见王一啵站立起身，礼貌地双手接过一张叠好的信纸，并与小女生合了影，后又坐回凳子上，继续让梳化老师在发髻上摆弄。

小女生的裙裾似六月碧波中的青青荷叶，带着一阵清新的薰风来到肖赞身边。

“请肖老师继续多多关照我们家一啵！”小女生娇羞满足的模样令肖赞心里泛起了涟漪。

果然被他猜中，王一啵这种具有保护欲的小男生，就是喜欢在这种娇滴滴的小女生面前展示绅士作派，让小鸟依人形成画面。

“他也是成年人，轮不到我去照顾他。”肖赞吹开额前两绺鬓发，怏怏着说道。

小女生嘟着嘴，恋恋不舍地一步三回头离开了。

“赞赞，请就位！一啵，请就位！其他无关人员请离场！”谢导坐在摄影机后，拿着电子喇叭布署着现场。

这是一场王一啵制止肖赞与人打架的戏份。

呀！

“对不起！对不起！”肖赞在走戏中需要挣脱开王一啵的限制，手一扬，佩剑的剑穗不小心扫进了王一啵眼里。

“没事。”王一啵揉着眼睛，摇了摇手，阮昆递上了纸巾。

肖赞看见了一双泪眼婆娑又迷离的眸子，他深感内疚，双手合十连声道歉。

“怎么了，赞赞，不在状态呀，快调整调整。”谢导不悦地说道。从开机以来，肖赞的发挥都很稳定，对角色情绪的掌控也十分到位，但今天却接连出错。

“可能他太累了，我们再来一次吧。”王一啵攥着拳头抵着嘴，咳喘了几声。

阮昆黑着脸看着肖赞，退出了演出场地。

当再次扬手时，肖赞耳中仍回荡起“我们家一啵”的甜美声音。为什么粉丝总是喜欢不把自己当外人，那里就成你们家的了。

啪！这次不是剑穗，是剑柄，王一啵下颌骨红肿出一个小包。

“你今天是怎么啦，你又打到我，是什么让你这么心神不宁，我能帮你吗？”王一啵捂着右脸，忍着眼中几欲滚落的泪花，温柔地问道。

肖赞哽咽一声，扔了手中的剑，找场务要了冰冻的矿泉水为王一啵做冰敷。

“我也不知道，就是脑袋里乱乱的，总是集中不了注意力。真的对不起，我今天太不专业了。”肖赞水汪汪的澄澈眼眸中，所散发的缱绻深意和超乎同事间的贴心关怀，远远不止自己说的这么少。

谢导默默地看在眼中，放下扩音器，轻轻拍着两个年轻人的肩膀，意味深长地说道：“演员入戏是为了更好地为角色服务，用专业的态度与行动去诠释角色，沉浸于角色的情绪情感中当然可以令演绎更丰富多元，更具有感染力，但切记要为自己留一分白，做到99%就好，不必做到100%，那样你们会无法从角色中抽离出来，而活成了他们。”

两人似有领会，看向彼此。云遮蔽月，静潭倒影，那个是真，那个是假，先不去深论，只先将那月与影暂化作心中所想即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