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地当真冷得惨绝人寰。
杨震虽然一直在北京长大,但冰天雪地里睡帐篷也是头一遭。
扎营的第一天,凌晨两点钟醒来,发现帐篷漏了风,睡袋漏了水,整个人冷得唇齿相互打架。
月光照在茫茫的草原上,也印在远处的雪山上,大地并不是一片漆黑,却也没有一点温度,天地都是冷寂。
杨震循着记忆摸到不远处顾一野的帐篷,在寒冷中脱掉外头打湿的衣服,就立马往跟前的被窝儿里头钻。
“又干嘛呢?”
顾一野迷迷糊糊得被吵醒,知道就是杨震在作妖,不耐烦的睁开眼。
“我的睡袋湿了,睡不了了。”
杨震压低声音,瞪着圆圆的眼睛同他对视,好不可怜。
见状。
顾一野虽恼,但也没有阻止对方的动作。
动了一会儿,杨震终于在被窝里,找到一个合适的睡姿,贴着顾一野的体温沉沉睡去。
顾营长定了闹钟,打算独自去看日出。
他从睡袋里面爬出来,又把被角给杨震掖好才转身穿自己的衣服。
“几点了?”
紧眯双眼,此时还不愿起床的杨震含糊不清的问。
顾一野见状笑了笑,温声答,“还早,你可以再睡会儿。”
“那你要干嘛呢?”杨震眉毛鼻子簇成一团,不满道。
“我打算去看日出。”
“啊?”杨震闻言,突然间清醒,四脚并用,飞快从睡袋里爬起来,拿起一旁的衣服就往身上套,“那你等等,我马上好,和你一起去。”
两人整顿好,拿出指南针辨别了一下方位,决议向雪山的方向走了走,最终在一个小山包处停下。
拿出防潮垫,席地而坐。
他们的运气很好。
雪山今日没有雾气,应当可以看到一场不错的日出。
太阳升起来的黎明,最是寒冷。
两人相互肩靠着肩,各自半抱着自己,蹲坐在同一张防潮垫上,看着远方太阳要升起的方向。
“野哥,为什么选择当兵。”
后辈总是会对前辈过去的经历有些好奇。
“为什么?”顾一野低头思索了一会儿,“那时候,除了当兵我就完全没想过自己还会别的事情。”
很坚定不移的人生方向。
“那你呢?”顾营长反问杨教导员。
“高考志愿提前批报了军校,上了分数线就来了。”
好朴素的回答。
有点出乎顾一野的意料。
原本他以为像杨震这样,如此出类拔萃的人,从来都是他选择机会,而不是机会选择他。
“哥,其实我一直想跟你说,守卫国家,保卫人民是我们的职责,但很多事情并不是你一个人的责任,不要把自己压得太死太紧。困兽之斗,壮烈,但不可持续发展。很多事情,你稍退一步,留一些空间稍作喘息,说不定会别有洞天。”
杨震的话,如投入湖面的一颗石子,在顾一野多年平静如水的内心掀起波澜。
他也是个人。
纵然父亲从小教育他要做正确的事情,要谨慎,要坚定。
纵然早就决议去做“代价”承担该承担的,忍受该忍受。
纵然已经履约了接近十年,被锻造得麻木。
猝不及防被人这样提及。
在内心的最深处,他也还是会痛,会难受。
但他人生坚定的选择,他不后悔。
顾一野沉默半响,稳住情绪,才慢慢答道,“你不懂。”
究竟是不懂,还是拒绝被懂,杨震知道此时不能深究。
顾一野身上有一些看起来已经结痂多年的伤疤,但从在部队第一次他们见面,不知深浅的试探后,杨震就发现,它们并没有痊愈,反而在皮肉下面往顾一野身体里头不停得溃烂。
仅仅作为一名革命事业的搭档,杨震知道自己当下的行为已经僭越了,再说下去,顾营长又要炸毛了,于是乖乖闭上了嘴。
让一切慢慢来,总归他们可以相处的来日还长。
“快看!”顾一野提醒的声音,把杨震从闭目沉思中唤醒。
杨震睁开眼,只见一轮圆圆的红日从草原的最东方慢慢升起。
他们的运气很好,纵然天气寒冷却没有一点乌云和雾气。
不多时,朝阳的金光照耀到了雪山之上,洁白的山脊像披上了一件轻薄却又暖和的纱衣。
美丽而又壮观。
“哥,你看,黑夜的烛火熄灭掉了也会迎来朝阳,总有光会照耀在这大地上,你……”
杨震想劝顾一野不要做,燃烧自己照耀他人的烛火,但他又觉得顾一野或许是想努力做照耀更多人的朝阳。
便话至此处没有继续下去。
回到营地,营中各连队已经站好队列,开始操练。
顾一野左右转了两圈,就杨震生拉硬拽回帐篷。
“你得陪我研究资料。”杨教导员横得理直气壮,“我可是为了陪你才到这冰天雪地来的,不然我早在军区司令部吹暖气了,所以你现在也得陪我。”
顾一野回怼,“我也没求你陪我来这儿啊。”
嘴上不认输,人却还是还是乖乖跟着进了帐篷。
二人并肩在帐篷中待了整日,到了晚上又缩成一团睡在一起。
杨震的睡袋原先虽说是湿了,经过几日也已经干了。
可仍然赖在顾一野帐篷,没有挪窝的打算。
也不是什么大事儿,两人每晚睡觉只着单衣挨在一起,把衣物都脱掉盖在上面,要比一人单独睡更加暖和一点。
部队在北地待了半月便被一纸紧急通知,调遣到南部,进行军事演练,
演练内容:自由对抗。
这离部队计划原定的练兵时间才过了不到四分之一。
顾一野把命令内容念给杨震听的时候,后者正蘸着雪水吃压缩饼干,调侃上级的这一系列命令是把部队当做番茄,冷冻过再炒,好出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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