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觉得自己遇见了怪事。
他平时没什么娱乐项目,课间或是睡觉,或是和肖战随意聊几句,只是最近爱上了打篮球,六班爱好打篮球的那几个每次路过,都会叫上他一起。
课间打篮球本来就是一个硬挤时间的娱乐,偏偏他玩了几次,总是不尽兴,这个礼拜尤其明显。先是有两次,六班的篮球漏气了,又有一次,学校的篮筐松了,还掉了下来,险些砸到人。
在篮球又一次泄气之后,王一博实在忍不住,在打篮球的时候问:“你们买的什么篮球啊?有没有质量好点的?”
六班带头的也很委屈:“这已经是最好的了。”
“是不有人故意扎了放气?”
“没有啊,我天天守着呢,而且看了一圈,球上也没眼儿啊,都好好的,就是没气儿了。”
王一博有点无语。
趁着妈妈终于发了零花钱,王一博咬咬牙,自己买了个质量好的篮球。
他的篮球比蔫了还惨,王一博才抱着兴高采烈了半天不到,就再也没找见他的篮球。
王一博气得两顿饭没吃,拉着肖战碎碎念的嘟囔:“什么人啊,见过偷钱的,没见过偷篮球的,神经病,我让他们都盯着篮球场了,看见谁用我的篮球就把他摁住!我好生气啊肖战,什么人啊,是不是有病。”
“嗯。”
肖战平淡的回复让王一博更生气了。
“肖战,你要跟我一起骂啊!我真的很生气,花了我好多钱呢!”
“多少钱?”
王一博的嘴角撇下来:“三百多,我攒了好久的零花钱,以为买个球能打到高考呢,如果我天天都玩,算下来一天只要五毛钱。”
王一博看见肖战不敢相信地睁一下眼,瞬间想到肖战家里不富裕,他这样“炫耀”似的诉苦似乎不太好,他的气还没消呢,只能转移话题:“别让我找到偷篮球的贼,我要把他送到派出所去。”
肖战好心提醒他:“调监控也许能找到。”
王一博垂头丧气:“我问了,保安室不让我调监控,而且只是一个篮球,估计也没办法报警。”
“尸位素餐。”
肖战骂人也文绉绉的。王一博叹了好大一口气,然后望着窗外打篮球的人自言自语:“可能我就是和篮球犯冲吧?以后也不打了,烦死了。”
肖战没有接话。
不过是一个篮球而已。
肖战讨厌王一博在外嬉闹,更讨厌嬉闹后王一博身上的味道,王一博不大爱出汗,肖战对王一博身上淡淡的汗味无所谓,但那股他分辨不出的味道更浓烈了,似香非香,肖战会怀疑是否是自己的错觉。
他最讨厌的,是王一博在外面肆无忌惮的展露雀跃,那样的活泼和笑容让他心烦意乱,极其烦躁。
不过既然他损害了王一博的私有财产,赔偿一些就算了。肖战找了个机会,不动声色地向王一博的口袋里塞了两千块现金。
自从王一博不再去室外打篮球,肖战心情好了许多。
即使偶尔无法去清河路放松,他也无所谓。肖战仍旧会让人开车把他送到清河路,再跑步回家。
上学后,他的体能好了许多,每一次跑完全程,都会恰到好处地比上一次提早几分钟。
他又在祟河遇到王一博。
王一博还是那身洗得僵白的工作服,离老远朝肖战挥手:“肖战,肖战!这呢!”
肖战走过去,王一博又塞给他一袋炸虾。
“你怎么每个周末都在,是不是爱吃我爸的虾?改天去我家,让他给你做好吃的。”
肖战依旧用一个指节勾着塑料袋,其余手指蜷缩。
“谢谢。”
王一博环顾四周,忽然说:“我跟你说一个怪事。”
“什么?”
“我好像捡到钱了,我那天发现,不知道谁把钱塞到我外套里了,我不知道是在学校里谁拿错了外套,还是在回家路上弄错的。”
“多少?”
“两千多呢!”
“然后呢?”
“然后我送警察局了啊,我妈从小就教我,不是自己的钱不要拿。”
肖战闭了一下眼睛,闭眼的时长明显较平时久一些。
王一博以为肖战心疼钱了,画风一转:“那什么,君子爱财,取之有道嘛,不是我的钱我当然不能拿。对了肖战,我今天去派出所,觉得当警察真好,要不你以后和我一起报警校吧?”
“你要当警察?”
“对啊。”
王一博壮志踌躇,跃跃欲试:“我一直觉得当警察能主持正义,很威风,也很厉害。等到了警校选拔的时候,我就要去报名了,之前我妈我爸都不太同意,我说服他们很久呢。”
“想主持正义,怎么不去当法官?”
“那要学法吧?要考很高的分数,我可能不行。不过肖战,你可以诶!”
肖战沉默以待,似乎是不太喜欢这个职业。
王一博看一眼表,说:“我走啦,你的虾记得趁热吃!”
“嗯。”
上学时再见到,肖战好像生病了,明明周末告别他的时候还是好好的。王一博关心地问肖战:“要不要我送你去医院啊?你脸色很难看。”
“不用。”
肖战拒绝得太干脆,或许是因为去医院要花钱吧?
“我妈是护士,要不开两瓶药让她给你打一针吧?”
肖战坚定说:“我没事,就没睡好。”
王一博还是担心肖战,上课时回头几次,其中有一次,他看见肖战在叠一只蝴蝶。
肖战的侧脸精致完美,手指极其修长漂亮,手又白净骨感,骨节分明,不知道比多少小姑娘的手还要好看。王一博没忍住,偷偷多看了几眼。
不久,纸蝴蝶栩栩如生,在肖战掌心宛如翻飞。
肖战微低一点头,目光垂在纸蝴蝶上。
王一博看得有点失神,忘记了时间,被英语老师点名叫起来,没答出,罚站了半个小时。
罚站的时候,王一博发现肖战上课好认真,眼神一直在英语老师身上,好像一节课也没眨眼几次。
而王一博下课的第一件事,就是立马坐回自己的位置,他的腿好酸,脚也站麻了。
他扭头,看见肖战要从后门出去。
“肖战!”
肖战被他叫住,往往走廊,最后还是走近他。
“什么事?”
“我要聊天。”
肖战在他面前站着,没有坐到旁边椅子上的动作,王一博只能站起,去肖战的位置上聊。王一博总想起肖战叠的纸蝴蝶,栩栩如生,更多想起肖战垂眸凝视那只蝴蝶的神态。
“你叠的蝴蝶呢?”
肖战指一指不远处的纸篓。
“你怎么丢了?很好看啊!”
肖战不回答他,而是问:“罚站累吗?”
“还行吧,不过老师也是为我好,我英语这么差,她还肯管我。”
肖战露出不解的表情,转瞬即逝。
“那就算了。”
王一博没听懂:“什么算了?”
“没什么。”
肖战微抿下唇,唇色是浅淡粉色,很好看。
王一博忽然鬼使神差问:“肖战,你和别人接吻过吗?”
肖战并不惊讶王一博的隐私问题,诚实答:“没有。”
“我也觉得你没有。但是肯定又很多女生喜欢你,你没有想过和谁在一起之类的吗?”
“没。”
肖战忽然笑了,问:“你想过?”
王一博没注意肖战的笑容,自顾自地说:“当然想过啊,没想过跟谁,但是肯定想过,我听……听他们说,接吻的时候是甜的,软的,很香。”
王一博紧张地打住,问:“我不会把你带坏吧?”
“不会,很正常。”
王一博开始想象,如果和肖战接吻,感觉应该挺好的,肖战长得好看,又温柔——
王一博立刻叫停自己的大脑,他这样想是不是有点奇怪了?平常对朋友,他不会想这种话题的啊。王一博甩甩头,努力把那些奇怪的想法甩开。
开学不久,他们就迎来了小长假,算上周末一共有十天的假期,肖战没什么安排,还像从前一样,只不过被迫回了一次家。
并非他独居的别墅,而是他父亲住的地方。
所有地图上都不会显示这里。这里有高耸的,砖红色的墙,有做成雕花形状但仍旧冰冷的铁门,上面不见一丝铁锈,肖战却嗅得到铁腥气。
门前日复一日有持械的军人把守,自从他母亲去世之后,把守的人更多了一些。
肖战没受到半点阻拦,他直接推开那扇厚重的铜门,入眼是奢华一片的装饰,十八个灯头的水晶灯齐闪,晃得他眼睛干涩。
他厌恶这里的一切。
“回来了?”
父亲早在餐桌的主位等他,见肖战到场,轻轻摆手。
“过来,坐到我身边来。”
肖战坐过去,他无话可说,于是拿起面前的毛巾擦手,那毛巾被叠成个天鹅形状立着,像王一博爱吃的蛋糕品牌。
“读书读得怎样?”
“还好。”
“医生说你每次都去做心理咨询?这很好,你就当是锻炼你的耐性了。”
“知道。”
“我早和你说,不用读什么书,去部队磨炼几年,我再将你升上去,以后的前途——”
肖战出声打断:“我不当兵。”
与从前强硬的打骂不同,肖如海这次竟然只是叹了口气,说:“算了,说不动你,不当就不当吧。”
肖战懒得思考肖如海什么时候变成了一个“慈父”,能坐下二十人的餐桌空荡荡,唯有他们两个人面前摆了餐具。
第一道菜被端上来的时候,肖战终于忍不住笑了。
“薛晴呢?”
肖战直呼后妈的姓名,让肖如海很不悦:“跟你说了多少次,她是你长辈!”
肖战置若罔闻:“她躲起来了?”
“你管她干什么?”
“我去看看她。”
肖如海已经是暴怒般锤下桌子。
“肖战!”
“你放心。”
肖战起身,在他进门的时候,三楼一间房,门匆匆关紧,他看见了。
“我既然答应你了,她就会活着生下你的孩子。”
一阶阶台阶,他情绪翻涌。
肖战想起找到母亲尸体的那一天,想到自己看到那具破碎又冰冷的尸体时的心情,他抑制不住的痛且清醒,而大脑又在兴奋。
那天之后,肖战便对军区的人厌恶至极,那些所谓的兵,中看不中用,带着最先进的武器和搜寻仪器,找的还没有他快。
母亲的尸体冷得像石头一样,肖战摸了很久才敢相信,他至今仍记得那种彻骨的凉意。
而罪魁祸首,窝在母亲曾经的家里,瑟缩着苟且偷生,但不曾忏悔过。不过无所谓,反正忏悔与否,都不会对他的想法有一丝一毫的干扰。
肖战不费力气地推开门,淡淡说:“别藏了,出来。”
角落里的人从椅子上站起,面色惨白。
“你快生了,是吗?”
薛晴下意识护住自己隆起的腹部,一句话说得磕磕绊绊:“你别过来,你要、要干什么……”
“我能干什么?”
肖战的语气轻轻扬上去,好像听见了什么荒谬的话。
“我答应了他,会留下这个孩子。”
肖战低头,含笑去抚摸她的肚子,薛晴颤抖着,她不敢躲,不敢抬头看,更不敢出声,她尝试张嘴,可说不出什么,像声带不属于自己。
“可我没有答应以后会留下你。”
与肖战在家经历的激烈冲突不同,在小长假的第二天,王一博悠闲到去染了头发。
理发店的人极力向他推荐,说是这种染膏洗几次就会彻底掉光,恰好适合他这样的学生。王一博心动了一下,可他的零花钱都去买篮球了,加起来不够染头发的钱。
大概是心有灵犀,王妈妈在第二天就给他加了一些零花钱,王一博终于能开开心心的染一次头发。毕竟他现在读书不能染头发,以后如果读警校,就更不能染头发了,要好好珍惜机会。
王一博给自己选了一个深绿色,没有全染,只是染了十几绺,夹杂在黑色的发色之间,酷到足够能吸引人的眼球,又不算太张扬。这样洗掉的时候更方便,且还能省钱一些。
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王一博满意到拍大腿。王妈妈笑话他:“了不得了,男生还那么臭美染头发,你要是女生得多爱美啊?”
王一博不服气:“如果我是女生会很漂亮的!”
妈妈敷衍他:“嗯嗯。”
王一博无语走出,继续帮他爸送货。
小长假让许多人都在游乐,他们家却更忙了,很多餐厅和咖啡馆都发来订单,他爸忙得脚不沾地,还要在酒店里加班,每天回家都累得倒头就睡,王一博有点心疼,也只能力所能及地帮他爸送送货。
不过没关系,他已经高中,接下来很快就会成年,当不了警察的话,就找一份工作,老老实实赚钱,他爸他妈就会轻松很多了。
王一博憧憬着未来的生活,忽然看到祟河边熟悉的身影。肖战怎么总在祟河边呢?不会是住这吧?不过这地方挺偏的,房租也比较低,肖战可能真的住在这里。
王一博趁肖战不注意,将车锁了就去拍肖战的肩膀,嚷声:“嘿!”
可他一个字都没喊完,肖战就提前预料到似的回头,王一博有点尴尬。
“肖战,你反应挺快啊。”
肖战看他的表情很古怪,王一博不解:“你干嘛这么看我?吓到了?对不起嘛。”
肖战皱眉,问:“头发?”
王一博这才明白过来,他捋捋自己的头发,故作潇洒地轻轻甩一下。
“我把头发染了,酷吧?”
肖战看了他很久,久到王一博有些不自信了。
“不好看啊?我觉得还挺好看的啊……”
肖战抿唇,也不回答他的问题,只是盯着他,盯到王一博无措:“干什么啊肖战,我就想趁着假期帅一下,你也太不给面子了。”
“好看。”
肖战明显是觉得不好看,王一博都听得出,那声好看勉强得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王一博摸摸自己的小绿毛,有点替它们委屈,多酷的颜色啊,是肖战没审美。
王一博委屈了一会儿,又瞥见肖战面无表情站在他旁边,忽然想到肖战的家庭情况,热闹的小长假,估计也没人陪肖战过吧?
于是他发出邀请:“肖战,现在正好是假期,要不你去我家吃饭吧?”
“好啊。”
出乎意料的是,肖战没推辞,只是说:“我要回家换一身衣服。”
王一博不理解:“换什么衣服啊?这身就挺好啊,我家没那么多讲究。”
肖战很坚持:“见长辈不能失礼。”
王一博只能退让:“那你去换吧,那待会咱们在哪儿见呢?”
“还在这里。”
“行,那就下午四点见可以吧?正好我爸就今天下班早,我提前给他打电话,让他给你做点好吃的,酒店后厨什么都有,他们都说可以直接拿回家的。”
“好。”
末了,王一博还叮嘱肖战:“你千万别穿得太隆重啊,我爸我妈不是那种人,你太严肃了他俩会紧张的。”
“嗯。”
王一博早早送好货,提前半小时到了祟河边,这河不清不浊,不深不浅,没人在旁边垂钓,最多有几个水草和塑料瓶子在上飘,也实在没什么好看的。
过了十分钟,肖战到了。
肖战没穿得一身正装那么隆重,只是换了一身妥帖的白衬衫,既又恰到好处的严肃感,又不失随和,衬得人很挺拔。
王一博没忍住,伸手摸摸肖战的衣服。
“肖战,你这衣服在哪儿买的?看着怪好看的,料子也很好啊。”
肖战露出困惑的表情,像是不记得了,很久之后才和他说:“地摊?”
王一博笑了:“你问我还是我问你,你怎么还不确定呢?地摊就地摊呗,能买到好衣服就行,我也总在地摊上买衣服的。”
“嗯。”
王一博又看了一眼,忍不住小声絮叨:“哪地方的地摊啊?真的很好看诶!”
王一博平时不太喜欢穿衣打扮这些,不过这件衣服实在是好看,尤其穿在肖战身上。衣服的布料,也是一种他没摸过的手感。
“你喜欢我给你带一件。”
“啊?那不好吧,干嘛让你给我买衣服,我也不是缺衣服,我就是觉得你衣服摸着挺舒服的。”
“没关系。”
肖战不动声色地欠身,无形中躲掉王一博的触碰,后者一无所知。
“不贵。”
他们沿着祟河走了很久。
王一博总觉得哪里不对,忽然发现,肖战比他走得快一些,甚至走在他前面。
他站定:“你走在我前面干嘛?还走那么快,你也不知道去哪里。”
肖战果然停下,王一博笑他傻。
王一博走在前面后,他们的步速慢下来,距离公交站还有一段距离,他们开始随意聊天。
“肖战,你知道祟河为什么叫祟河吗?”
“镇压邪祟。”
王一博本想卖弄一番,可肖战的回答简明扼要,断绝了他企图讲讲民俗故事的可能。
“肖战,你信鬼神这些吗?”
“不太信。”
肖战说完,又反问他:“你信吗?”
“我也不太信,要真的那么厉害,打仗的时候怎么不出来?整个国家挨打了也没见哪个鬼神显灵,总不会一个想爱国的都没有吧?”
肖战忽然顿住脚步,很认真地看他,王一博被看得心里不安,问:“肖战,我不会冒犯你信仰了吧?”
“没有。”
肖战答完,继续波澜不惊的向前走。
事实上,他有一些想笑,但笑不出来。
王一博说的话和做出的表情,都很可爱,肖战本来是要笑出声音的,可唇角勾起的一瞬间,他的大脑仿佛被一种奇异的感觉充斥,那感觉陌生而可怖,让他动弹不得。
他们坐上公交,运气尚可,恰好遇到两个座位,王一博急吼吼地坐下,然后用一只手占着座位。
“肖战,快来,要站很久呢,你不来待会就没啦。”
肖战应声而去,他从口袋里抽出一张湿巾,对着座位擦拭几下,又用纸巾将水分擦干才坐下去。
王一博问:“你洁癖啊?”
“没有。”
上一个人没有坐在他的位置上,那人大概是买了几斤肉,腥味和膻味很重,是羊肉,几斤羊肉放在他的位置上,肖战已经是极力忍耐着情绪,才能逼着自己坐到这个座位上。
王一博给肖战的是靠里面的座位,所以肖战没被来往的人折磨太多。
中途,肖战递给王一博一瓶饮料。
“吃过晚饭喝,助消化的。”
王一博立刻把饮料收进自己的背包。
他们按时抵达目的地。王一博的家在一处看上去很平凡的居民楼里,肖战全程跟在王一博身后。
在经过几个打招呼的邻居之后,王一博笑着和肖战说:“我家最好认了,肖战,你闻到没?我爸肯定做了特别多好吃的给你,我都闻到排骨味儿了。”
肖战点头,微笑。
进了王一博家里,肖战全程皆是如此。
王家的父母对他很热情,常规的嘘寒问暖之后,王妈妈便说:“到了饭点,估计都饿了,咱们先吃饭吧,你尝尝你王叔叔的手艺。”
“嗯,谢谢阿姨。”
王妈妈由衷地感慨:“这孩子真懂礼貌。”
不只是说声谢谢这么简单,肖战自进门起便一直站在王一博身后,落座时,会站着等待长辈落座,然后再拉开椅子坐下,虽然说他们家从不讲究所谓的礼节,可懂事又礼貌的孩子总是招人喜欢的。
王爸爸同样热情,笑着说:“总听我们小博说你,你们是好朋友,你不用和叔叔客气,快尝尝味道怎么样,在饭店炒完菜给你们带过来的。”
王一博有点失望,问:“那没凉吗?你不是说刚炒出来的菜最好吃嘛。”
还不等他爸回答,肖战忽然开口给他解释:“餐厅的锅温度更高,会比在家做的更好吃。”
王爸爸爽朗一笑。
“看看,人家肖战就懂这个,我是看来客人了,才在饭店里炒出来给你们带回来的,后厨调味料多,原料也新鲜,费了我好些功夫呢。”
肖战又是礼貌地点头微笑,说:“谢谢叔叔。”
王一博没再听这些,干饭干了个饱。
最后送肖战去公交站的时候,王一博还忿忿不平地嘀咕:“我爸太偏心了,平时一个菜都不给我炒,说嫌累,你来了就做那么多好吃的。”
“那也是因为你,没有你他怎么会理我。”
王一博扁扁嘴,没反驳。他把肖战送上公交车,然后转身回家,他有点委屈,肖战最后还在看他的头发,好像他的头发是什么丑得了不得的东西一样,明明就很好看嘛。
王一博回到家,尚为自己的发型抱屈不已,又听见他爸他妈把肖战好一顿夸赞。
先是他爸教育他:“要多和这样的孩子来往,你看人家学习好,又懂礼貌,不麻烦的时候让他教你几道题,警校也是要分数的,你要向人家学习。”
妈妈又笑着说:“是啊,我看那孩子长得也蛮好,文文静静,好帅气。”
王一博忍不住问:“我不帅吗?”
“帅,我们小博是最帅的。”
他妈笑得太灿烂,王一博有点不信。
“那你说我头发不酷吗?”
妈妈用同样的语气,哄小孩子一样哄他:“酷啊,我们小博的头发是最酷的。”
“太假了!”
王一博郁闷地摸一下自己的小绿毛,转身回屋。
王爸爸看着王一博的背影,说:“咱们家小博也挺好的,多阳光。”
“小博本来就很好,只是这个成绩啊……要是能像他朋友一样优秀就好了。”
“说起小博的朋友,他是不是想当厨子啊?我看他刚才问我那几个问题,吃一道菜问一句,问得还都是最精髓的那步,还是我多想了呢?”
王妈妈觉得他大惊小怪。
“是人家孩子想和你亲近点吧?你又没什么绝密配方。”
“我是觉得他问得问题也挺有天分,不过人家成绩那么好,估计不会干我们这一行了。”
王一博的卧室门不知道什么时候开了,偷听半天都王一博探出半个脑袋,手里还捏着他爸做的地瓜条当零食。
“肖战成绩最好了,不过老爸的职业也很好啊!吃到好吃的菜,我会开心一天呢。”
第二天的下午三点十五。
肖战看看手腕上的时间,又放下。
再等两个小时好了。
如果一件事始终悬而未决,肖战会觉得不舒服。于是他平生第一次推掉了清河路的邀请,希望不会一无所获。
好在三点四十的时候,王一博出现了。
王一博是跑过来的,看见肖战也没像从前一样惊喜,反而加快速度跑到肖战身边,靠得很近。
肖战问:“怎么了?”
王一博上气不接下气,缓了一会儿才说:“肖战,我碰见一件事。”
那事情似乎很大,王一博平复很久才镇定下来,靠在祟河的护栏边,长出一口气。
“我不知道怎么说,我说出来你会相信我吗?”
“会。”
“我家里肯定进贼了!”
王一博说完环顾四周,好像心有余悸。
“我去报警,他们没人信我,我爸我妈也说家里没有丢东西,但是……但是我的头发一晚上都变黑了!”
“啊?”
肖战眯起眼,像是这才注意到,王一博头发里那几根乍眼的小绿毛已经不见踪影了。
“是不是你自己洗掉了?”
王一博激动起来:“没有!真的没有!我昨天就是没有洗头发,我看了一会书还打游戏呢,打完就睡着了,等我再醒,我的头发就全变回去了,我问了理发店的人,就算用水洗一次,也不可能全变黑变得这么干净,一定是被染回去了!”
肖战露出困惑的表情。
“你是说你家进了小偷,但小偷没有偷东西,只是把你的头发染黑了?”
“对啊!”
王一博大声反问:“是不是你也不相信我啊?我说的都是真的!”
“我信你。”
肖战的信任那么坚定,让王一博的委屈找到了宣泄点,王一博吸吸鼻子,将自己的经历一一道来。
“早上醒了感觉还挺正常的,我一照镜子才觉得不对,我去我爸我妈,但是他们都去上班了,我去问了理发店,然后又去派出所说了,警察问我是不是遇见小偷了,然后我爸我妈都回来查家里有没有丢东西,但是什么都没丢,来的警察说家里别的地方都很正常,窗户和门也没坏。”
“然后他们就不查了吗?”
王一博始终摸着自己头发上应该有小绿毛的位置,闷闷说:“我妈说可能是头发掉色了,但是怎么可能一晚上全都掉光了,我还一点都不知道啊!就算掉色了,那我总睡在床上吧?枕头都好好的呢。”
肖战问:“警察帮你调监控没有?”
王一博更委屈了。
“没有,警察说什么都没丢,也没有任何证据,不可能有人愿意半夜偷偷进别人家,就为了给别人染头发,所以不能当做盗窃案受理,但是这件事真的发生了啊!为什么不相信我,这事很可怕好不好?我现在不敢回家,我求了我爸我妈很久,他们才愿意搬到宿舍住一段时间去。”
肖战歪头,问:“也许是你的染膏挥发了?”
“不知道。”
王一博坐在地上,话里是满满的郁闷。
“我很乱,其实我也觉得没有那么变态的人吧?闲着没事弄我头发干什么?而且我也没招惹过谁,家里又什么都没丢,应该没有人来过才对啊,但我也很害怕,万一真的有人来过,这次是我的头发,下次要我命怎么办啊?我都不敢睡觉了!”
“不会。”
王一博丧着脸,快要哭了一般可怜。
“你怎么知道不会啊?”
“要杀早杀了,他染你头发干嘛?”
王一博将自己缩得更小,他更害怕了。
肖战蹲在他身边,好心给他分析:“如果没人来过,那也许是因为刚洗过的头发不会掉色,等到第二天才会掉色或者蒸发了,你染的头发不多,可能留在枕头或者被子上的痕迹很浅,那个时候你在紧张,所以才分辨不出,而且染色剂的成分不同,理发店也未必知道得很清楚。”
王一博有点相信了,却还是觉得这件事很诡异。
“你说的也有点道理,不然我家又没什么钱,又没丢东西,而且我一个男生,好端端的谁来染我头发干什么?又不是神经病。染头发也要拿工具啊,警察连脚印都没发现,窗户没有指纹,门没被撬过,而且一晚上过去,我还一点都没察觉,那不应该的。”
“嗯,可能是你太紧张了。”
王一博被说服,捧着腮若有所思。
“会不会是我昨天说错话了?”
“说错什么?”
王一博靠近肖战耳边,小声说:“我昨天不是在这地方,就……在祟河这儿说我不信鬼神什么的吗?听说建这条河就是为了镇压古代屠城死去的那些冤魂,是不是我说错话了,然后他们就、就要证明给我看呢?”
肖战忍俊不禁,还要强装惊讶:“应该不会吧?会吗?”
“我感觉没有别的解释了啊。”
肖战做思考状,最后说:“子不语怪力乱神,可能真的会有科学解释不了的事情发生。”
王一博忽然双手合十,小声叨咕句:“无意冒犯”,然后说:“我还要把我小时候的护身符翻出来带着。”
“嗯。”
末了,肖战问王一博:“你父母去住宿舍,你住哪里?”
“我回姥姥家住几天,就当度假了。”
王一博向他摆摆手告别,在公交车缓缓驶入站点的时候,忽然提醒他:“肖战,你也说了不信鬼神什么的,你也小心一点吧?要不也去求一个护身符,这种事真的挺吓人的,太离谱了。”
肖战欣然同意。
“好。”
王一博头上没了那几绺绿色,肖战心情大好。
王一博原本的头发颜色很好看,黑色中有一丝棕,阳光下是巧克力色,让王一博的头看上去像一颗栗子。
是王一博本来就不该染那种颜色。
肖战花费一些时间,才找到和王一博最初发色相同的染膏。他在凌晨潜入王一博的家,那人早喝下他给的饮料,毫无反应。
找来不彻底伤害身体的麻醉剂,也花费了肖战一些时间。国内应用这样高规格的麻醉剂较少,一剂要十几万,肖战花费一些人脉,才能让军区的飞机为他送来一剂口服类,且药效延迟发作的麻醉药品。
有些费力,不过能去除掉那几绺碍眼的绿,很值得。
肖战在家弹奏一小时的钢琴曲,忽然想:王一博回姥姥家了,那他姥姥家在哪里呢?
虽然他达成了自己的目的,但王一博不会再出现在祟河,而王一博开学前也会染回去,如果一直不出现,他岂不是做了无用功?
肖战钻念想,不过别人看不到王一博的那几丝绿,也很好,他的折腾是值得的。
想进入居民楼是一件很难的事情。住的人太多,且王一博家的楼层不低,肖战没有带绳索,独身爬上七楼。
王一博在阳台上养了一株绿萝,肖战小心绕开那些脆弱的叶片。如果踩掉了王一博的绿植,王一博又会和他抱怨很久,又蠢又委屈的。
王一博睡在床上,很沉,垃圾桶里还躺着他送给王一博的饮料空瓶。
倒是很听话的,喝得一滴都不剩。
这么相信他吗?
傻得可怜。
肖战走到门前,将卧室门反锁。
王一博仍在梦乡,对他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
肖战口袋里的染膏快要化掉,他拿出准备好的工具,坐到王一博床头,让王一博靠在他腿上睡。王一博一定是在做一个美梦,睡得很沉,眉眼恬静。
肖战用梳子沾满染膏,吹一吹,仔细将他们刷在王一博的头发上。他低头吹一吹,让染膏快速干透,神情温柔如情人低语。
“你不需要变,最好以后也不要改变。”
王一博一无所知。
染好头发之后,肖战没有离开的欲望。
他觉得自己还应该做些什么才对。
啊,对了。
王一博喜欢他的衣服。
肖战挽起袖子,用手丈量王一博的身材,他想,他的手比尺更准,不出意外可以精确到毫米。
肩宽,胸围、臂长、腰围、甚至于手腕。
肖战记住那些数值,将王一博放回原位。
“还是不给你买裤子了。”
虽然他莫名其妙的想要给王一博买几件衣服,但他们还没熟悉到可以让他去丈量裤子尺寸的地步。
当然,肖战不止染了王一博的头发和量了王一博的尺寸,他还做了一件别的事情。
正打算离开的时候,他忽然想起王一博那天和他的谈话。
王一博捧着脸问他:“肖战,你接吻过吗?”
当然没有。
对于唾液交换,肖战没有丝毫的兴趣和欲望。
但王一博又满眼期待地和他说:“我听说接吻是甜的、软的,很香。”
王一博那时的眼睛很亮,肖战有些动摇。
既然王一博想知道接吻的感觉,不如试一试,不试试的话,肖战怎么知道自己是不是彻头彻尾的讨厌呢?
肖战捏住王一博的下颌吻上去。
王一博的嘴唇很软,很有弹性,肖战用舌尖感受,能感觉得到王一博的每一寸唇纹。王一博的牙是闭合的,不过肖战可以轻易顶开这道防线。他俯身,认真去尝王一博的味道。
有薄荷的香气,很清爽。
唇齿传来的香软的触感前所未有,肖战品味很久,找不到任何一种代替的触感来形容,的确很神奇。
肖战离开时,王一博的唇微微启着,月光下泛着隐隐的水光,也许他们亲了太久,王一博眉头轻蹙,脸上在隐隐泛红。
肖战觉得还好,他不讨厌这种感觉。
甚至回家冲了淋浴后,肖战回味很久那个吻。
不得不说很甜,很软,但他没尝出香味,王一博说的香味是哪种香味呢?是王一博唇齿里淡淡的薄荷味道?还是王一博脸颊边淡淡的香气?那种他一直不知道来源的香味?让他有些上瘾似的怀念。
王一博软嫩的唇让他的心里扬起一种淡淡的暖,每次回味那个吻,好像王一博就在他身边,傻笑的一张脸,散发着疏浅香气。
在闭眼之后的黑暗里,在他沉睡之后的枕边,他希望王一博无处不在。
那感觉扑朔新奇,说是怀念,似乎有些轻,说迷恋则刚刚好。
在王一博背着背包,从他姥姥家“度假”回来的时候,肖战恰好路过长途公交站。
这次真的是恰好。
肖战甚至觉得这样的恰好太刻意,他从前从不会朝长途公交站的方向看,但只是鬼使神差的一眼,他就看到了王一博坐在大巴车的左侧,头靠在窗户上,睡得很香。
肖战将手里的纸袋藏好,快步离开。
他们会在小长假之后见面,不是现在。
第一天放学之后,肖战将那些没有名牌的纸袋递给王一博。从乡下回来的王一博看上去已经从那场灵异事件里恢复了。
“什么啊?”
“衣服。”
王一博眨巴眨巴眼,用手指勾着纸袋向里看,问:“你在那家地摊买的?”
“对。”
王一博有点惊讶:“你买这么多啊?!”
“打折。”
王一博抱着几个纸袋,低头逐个看。
“应该不会不合适吧,我还挺瘦的。”
“不会。”
王一博伸手摸摸其中一件衣服,手感好到不敢相信。
“肖战,你花了多少钱啊?我给你。”
肖战很阔气:“没多少,不用给了。”
王一博却不同意:“那怎么行啊?亲兄弟也要明算账的,我不能占你的便宜好不好,你快点告诉我多少钱,不然我不要了。”
肖战露出为难的表情,似乎是不记得了,最后告诉王一博:“一百块钱三件?”
“真的假的啊?这么便宜?”
王一博捏着手里的布料,搓一搓。
“嗯。”
“那我明天给你,六件二百,我再给你带点零食好不好?我姥姥晒了无花果干,我拿回来好多,特别甜。”
肖战在十字路口和王一博摆手,说:“不用,以后多给我带些吃的就行。”
王一博还是执意要付钱,对着肖战的背影喊句:“不行啊肖战,二百块钱很多的!我明天和无花果一起带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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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