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你这个月的工钱，结一下。”

　　之前打工的酒吧经理递给他几张红票子，嘴里还叼着烟，多少显得不那么正经。

　　顾戎只看了一眼，就将纸币揣进了口袋里。

　　酒吧经理笑着问他：“不数一数吗？”

　　“不用。”顾戎淡淡道，“看一眼就知道了。”

　　笑了一声，酒吧经理遗憾地拍拍他的肩膀，为难地说道：“小顾啊，你也别怪我们这里不讲人情。酒吧本来就是个多事儿的地方，要是那些混混总因为来找你在我们这里闹事，对大家影响都不好。”

　　顾戎看起来想说什么，却只是嘴唇微启，又紧紧抿起。

　　“我知道，你在这里一直都很受欢迎，不少omega都是冲着你来的。但是你也想想，就算报警也只能把那些混混抓进去关上几天，出来之后还不是会变本加厉地报复我们？我是真心想留你，但是……哎！”

　　话都已经说到这个份上了，顾戎也不好再多说什么。

　　他点了点头，“我知道，那我走了。”

　　“哎～有空过来玩啊！”酒吧经理见他这么爽快，脸上瞬间露出了笑容，一直看着顾戎离开了酒吧才又恢复了冷脸。

　　因为兼职工作的事耽搁了很久，等顾戎回到家附近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路边的灯亮起了暗橘色的光，照出了那抹沉在阴影里的人影。

　　顾戎看见他时，不禁停下了脚步。

　　那人坐在他家门口的台阶上，手撑着脸颊静默沉思。晦暗的光晕勾勒出他半边的形体轮廓，纤瘦的身影逆着光，好像随时都会化作一阵风、一团墨，消失在这无尽的黑暗里。

　　而顾戎就站在那里，全身好像都被时间的魔法冻住，对此无计可施。

　　神游天外的叶云启终于看见顾戎回家，兴奋地站起来冲他挥手。

　　“顾戎！你可算回来了！”

　　他脸上的笑容太过璀璨，一瞬间，竟好像比路灯的光更能照亮人心。

　　不过很快，叶云启的一句话就把顾戎拉回了现实——

　　“你家附近的蚊子还真是多，等你这么一会儿功夫，我被咬了好几个包呢！”

　　顾戎：“……”

　　讨厌一些没有边界感的omega。

　　他站在自家的门口，问叶云启：“你来我家做什么？”

　　“等你啊。”叶云启回答得理直气壮，搞得顾戎更迷惑了：“等我干什么？我们很熟吗？”

　　叶云启大咧咧地说道：“一回生二回熟嘛！我是想跟你聊聊校运会的事。”

　　他已经开始从自己的书包里翻出了一张纸，认真道：“我抄了一张你们班的报名表，我觉得有几个参赛项目还是值得一试的。有这么好的加学分机会，不要轻易放弃嘛……”

　　没想到他居然还惦记着这种事，顾戎有些无语。

　　他打断了叶云启的滔滔不绝，拒绝道：“不用你操心了，我暂时没空想这些。”

　　“没空？”叶云启古怪地看着他，“你一个学生，不把心思放在学习和成绩上，还能想什么？”

　　顾戎听着他的语气，有种被成年长辈教训的错觉。

　　将这种离谱的想法赶出脑海，顾戎不再搭理他，转身就要进家门。

　　刚上了一个台阶，叶云启就拉住了他后背上的书包，拼命把他往下拽。

　　“顾戎！我在跟你说话呢！”

　　结果劲儿使猛了，顾戎被拽得重心不稳，脚向后退了下却不幸踩空，于是叶云启怕人摔出个好歹来，连忙张开双臂把人抱了个结实。

　　只可惜他现在的小身板压根架不住正在发育期迅速拔个的alpha，叶云启被压得向后踉跄了下，然后就抱着顾戎直接摔到了地上。

　　给人家当了垫背，叶云启疼得直哼哼。

　　顾戎一听就预感不太好，忙从他身上爬起来，拧着眉头问他：“你没事吧？”

　　叶云启哼了好一会儿，愤恼地向他抱怨：“顾戎你真没良心！要不是看在你帮过我的份上，我才懒得管你的事呢！”

　　顾戎看他还有力气骂人，暗暗松了口气。

　　他蹲在一旁，扯着嘴角淡定问道：“还能起得来吗？摔着哪儿没？”

　　“……你扶我一把。”叶云启哭丧着脸，郁闷得不行：“屁股疼。”

　　唉。

　　顾戎叹气。

　　把他从地上扶起来之后，顾戎终于是肯多说几句话了。

　　他道：“那天在酒吧帮你，并不是因为你是叶云启，不管换了谁我都会那么做的。既然做了，后果我当然会自己承担，与你无关。”

　　想了想，顾戎还是补了一句老话：“别再掺和我的事了，你一个omega还是早点回家吧。”

　　叶云启蹦的老高：“我这不是为你好吗？这学分又不难拿！”

　　“是不难。”

　　不过他正为兼职工作的事烦心，所以暂时顾不上想这些。

　　顾戎欲言又止，搞得叶云启莫名其妙。

　　他话还没说完，就迅速转移了话题：“算了，走吧。”

　　叶云启疑惑不已：“去哪儿啊？”

　　“送你回家。”

　　“我自己有腿、活人、会走，用你送吗？”叶云启不服地反驳，于是顾戎就让开了道。

　　这个alpha指着黑漆漆的路，淡然道：“行，要是你不怕黑、也不怕那些地痞流氓来堵你的话。”

　　幽长的街道黢黑一片，一眼望去好像随时都会被黑暗所吞没。

　　叶云启后背一凉，深吸了口气，他对顾戎露出微笑：“那就麻烦你了，顾戎同学。”

　　黑夜里，叶云启一步也不敢落下地跟在顾戎身后。

　　没办法，小时候走丢过，吃了不少苦头，到现在都还是他的心理阴影呢。

　　感觉气氛诡异又尴尬，叶云启只好锲而不舍地谈起了校运会的事。

　　被他烦得厉害了，顾戎没忍住，问他：“被扣学分的人是我，怎么上心的那个人反而是你呢？”

　　被他这么一怼，叶云启当场就愣住了。

　　对哦，他对顾戎的事未免也太关注了吧？

　　“你这是说的什么话？”叶云启不自然地别开头，不想让顾戎看到自己的脸。

　　“我、我当然是希望你可以变得更好啊！”

　　“哦？”

　　“这样以后就可以罩着我了嘛。”

　　他可真是个小机灵鬼！

　　叶云启在心里默默地夸自己。

　　顾戎意外地看他一眼，在光与暗、简与繁、以及喧嚣和孤寂的交叉路口，心里翻涌着极端而复杂的滋味。

　　别人一口一个学霸，还以为他过得有多么光彩呢。

　　只有他自己知道，一直在浑浊的黑暗里挣扎着求生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一眼望不到尽头。

　　送叶云启上了出租车后，顾戎还特意给他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要是有个万一，也好方便联系他。

　　等顾戎回到了家里，一进门迎面就飞来一样东西，顾戎熟练地躲开之后，听到它摔落到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碎掉的杯子上散发着刺鼻的酒味，顾戎皱起眉头，攥紧了书包径直往自己的房间走去。

　　谁料还没过去，就被客厅里那个喝得醉醺醺的老男人严厉地呵斥住了。

　　“你真是越大越没规矩了！见了你老子连声招呼都不打的吗？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该不会是去哪里鬼混了吧！”

　　顾戎停下了脚步，忍耐着低声道：“学校有事，所以耽搁了。”

　　老男人不以为然地哼了一声，没了酒杯直接对瓶吹。他享受地咂了咂嘴，然后才骂道：“我早就说了，让你别去上学。上学又不能赚钱，还影响老子喝酒！喂，臭小子，你是不是该给你老子这个月的酒钱了？”

　　沉默了一会儿，顾戎冷冷开口：“兼职的地方把我辞退了，明天起我要重新找打工的地方。”

　　“什么？！”

　　“只有这些，多了没有。”顾戎从口袋里掏出了那几张还没焐热的红票子，扔在了男人面前的茶几上。

　　老男人眯着眼睛盯着那钱看了很久，然后一把抓住了顾戎的衣领，逼问他：“这么点钱你打发谁呢？”

　　“你要是缺钱，就自己出去要饭。”顾戎虽然不想跟他起冲突，但长这么大他从来都没怕过这个老畜生。

　　“臭小子！”

　　果然，对他不满的老男人借着酒劲儿对他一顿拳打脚踢。

　　每次跟亲生父亲起冲突，顾戎身上都免不了受伤。近几年他渐渐长大，即便能还手几次，吃亏的那方还是他自己。

　　于是隔天一早，叶云启看见他的时候，意外发现他脸上多了条创可贴。

　　“你脸怎么了？”叶云启手痒地想去掀起创可贴看一眼，结果顾戎反应出乎意料的快，侧过脸很快就躲开了他的手。

　　“没事。”顾戎和往常一样，看起来没什么异样，可叶云启却敏锐地察觉，本该经过昨晚的相处跟他关系缓和的顾戎，好像越发疏远他了。

　　时间过得飞快，叶云启艰难地保持没有睡觉，还在学霸的影响下听了一节课。

　　虽然只是一门音乐课……

　　但起码是进步了嘛！

　　他才不会承认，是被合唱时顾戎那近在咫尺的完美嗓音给迷到了。

　　午饭时间，叶云启为难地看了半天，打了一份炒面和两只鸡腿。

　　毛勇一看，“你今天吃得挺重口啊！”

　　“你懂什么！”叶云启斜他一眼，远远地看见了顾戎后，就端着自己的食盘溜了过去。

　　“顾戎同学～我们一起吃饭吧！”

　　毛勇和丁尧他们看傻了眼：什么情况啊这是！

更了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