餐馆的生意在周末总是会更好些，他们乘车赶到的时候也不过才下午一点半，翔哥早上包的云吞已经卖完了，只剩下面条和一些浇头，王一博要了份土豆牛腩面，肖战盯着菜单看了一会儿，最后要了和王一博一样的。

“这个菜单是找公司设计过的吗？”上头的食材均为手绘，字体圆圆胖胖的也很特别，肖战觉得有趣，“不太像一般小吃店的菜单。”

“哪有那个闲钱，”老婆在厨房下面，翔哥就在外头陪他们聊天，笑呵呵道：“都是我画的，也不懂设计，就随便画画。”

肖战越发好奇：“您是学过的吗？画得很好！”

“学过几年，成绩不好想考艺术院校来着，哪知道艺术生更要花钱，最后也没考上，就出来打工了。”翔哥说完，就问：“您一定是一博的朋友吧？怎么称呼呢？”

肖战瞟了一眼对面的王一博，反问道：“您怎么知道我是他的朋友？说不定我和他有仇呢。”

“能让他带到我这里吃面的，一定都是信得过的朋友了。”翔哥自信满满，“从前他只带邓小姐来过。”

肖战“哦”了长长一声，做了悟状，王一博似乎有些无奈，终于开口介绍：“他叫肖战，是我对象，今天刚领的证。这位是翔哥，我吃他家的面很多年了。”

翔哥睁大眼睛，震惊的表情看起来很憨厚，像一只被定住的熊。

“害，瞧我这嘴！”男人讪笑着替人挽尊，“那个邓小姐也没有经常来，我只见过她一两次，您千万别多心。”

肖战笑着点点头，表示自己接受了翔哥这番完全没必要的解释。

午间气温较高，开着火的厨房又在一墙之隔，店内愈发燥热，肖战脱了外套放在膝上，心里纳闷自己为何要放弃安静凉爽的餐厅跑来这里，他已经很久没在路边的苍蝇馆里吃过东西。

王一博站起身，自行打开了角落的立式空调，不忘关上店门。

“翔哥，我开一下空调，有点热。”青年说，“走的时候再帮你关上。”

“你开你开，刚才店里没客人我才关的。”

“倒也不用这样节省，嫂子在厨房里更热。”王一博语气像是开玩笑，“你要对老婆好一点。”

翔哥笑着解释：“是老婆大人让我关的。不过你说得对，咱们也不用事事都听老婆的。”

咱们？肖战听得眉头一皱，为什么是“咱们”？王一博有老婆吗？

老板娘端了两碗面过来，翔哥又给他们一人盛了碗青菜蛋花汤。王一博从消毒碗橱里拿了筷子递给他，肖战低声道谢，喝下第一口汤的时候反应过来，没错啊，结婚了的话当然会有老婆。

王一博是和自己结婚的，所以王一博的老婆是……

他嘴里一哆嗦，一口汤差点呛进气管，咳得脸都红了，青年递来纸巾，面色担忧地摇头：“喝水都能呛着，自理能力堪忧啊肖总。”

肖总一把扯过纸巾，心中忿忿：哪里看出来我是老婆的？个子都还没我高，这个老婆王一博当定了！

心里憋着气，嘴上却吃得香，未及片刻就干掉大半碗面，连汤也喝得干干净净。

“好吃。”肖总舔舔嘴角，由衷称赞：“翔嫂好手艺！”一抬头看见王一博在笑，便又拉下脸来，“你笑什么？”

青年没讲话，只在头顶竖起剪刀手，露出门牙模仿兔子，“胡萝卜，好吃！”

桌上只有半头大蒜可以丢，肖战拿起来就扔到坏人脸上，“付钱！”

按照合同约定，领证后他们必须搬进婚房，不能再各自回家去住了。而且祁得龙提前去侦查过，婚房附近已经有狗仔蹲点守候。所谓狗仔，就是热衷于拍宣告单身者谈恋爱，拍模范夫妻们偷情出轨，如果今天他们中的任何一方没有出现，自然将坐实这场婚姻纯属商业合作，两家很快就会被舆论推上风口浪尖。

肖战的行李前一天就被送过去了，但王一博还没开始收拾，祁得龙问是否需要等他收拾好了开车送他，被青年婉拒。

“我知道位置，晚点自己骑车过去。”王一博说，“你带肖总先回。”

肖战忙说：“我们也没什么事，小祁可以去帮你收拾。”

青年挑眉，“肖总想到我家坐坐？”

“不行吗？”

“我倒是没问题。不过家里到处都是我女朋友照片，而且半个月没打扫了，很难保证没有蟑螂老鼠。肖总ok吗？”

肖战敬谢不敏，搞不清楚为什么这种邋遢鬼也会有女朋友。

“我大概六点左右会回去，你也别太晚。”他说，“否则狗仔会乱写。”

“乱写什么？”青年笑道，“新婚丈夫彻夜不见人影，肖总独守空闺？”

肖战觉得“空闺”这个词怪怪的，“王一博，”他郑重说道，“虽然我们之间没必要讨论这个问题，但我还是要强调一下，我不可能是任何人的‘老婆’。”他挺直腰背，希望展现出最近健身收获的胸肌，说：“我只会是上面那个。”

青年笑着点点头，“我知道了，没意见。”

肖战满意离去。

收拾行李并不需要花费太多时间，因为大部分东西他都不打算带走，只是去别处暂住一年，很快就会回来了。

王一博挑了一些常穿的衣服，和常用的个人物品，把每个房间挂着的母亲的照片都取下来收进抽屉——不常回来的话，放在外面的相框会落满灰尘。

床头柜上放着他最喜欢的一张，是六岁那年和母亲在公园游船上的合照，那时候的相机远没有现在这么高的像素，照不出母亲万分之一的美貌。他坐在床头，手指轻轻抚过母亲年轻的脸庞。

“妈，”他说，“我今天结婚了。”

讲完自己先笑起来，“不是什么值得庆祝的事情，所以没有提前告诉你。明晚有宴会，姥爷说他不去现场了，我知道他是不想见到那个家伙，你应该也这么想吧？所以就不带你过去了。但我会把你带到新房子里去，否则我会想你的，你也会想我吧？不过也未必，我记得你以前讲过，等我结婚了就会去陪姥爷，才不要跟着我一起生活，容易产生婆媳矛盾。”他边说边笑，“其实这点你不必担心，有可能会被我们吵到倒是真的。因为我这位结婚对象，好像真的有点吵，随便开个玩笑，就要跳起来打人了，都不去照镜子看看自己有多像兔子，还不许我说。但他人还不错，和我最初以为的不太一样，我也带他见过姥爷了，当然，他出现在那里纯属巧合，就像他和我结婚一样。我只是有点意外，对自己，因为我本来应该厌恶他才对，但现在……”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现在我觉得，或许我和他能够相安无事地度过这一年，甚至能成为朋友？”他又笑了，“太魔幻了对不对？我好像不该和资本家的公子谈论友谊。但你知道吗，他有一双很特别的眼睛，看进去的时候，总会让我忘记他的身份。我还挺喜欢那双眼睛的。”

照片上的母亲微笑着凝视他，王一博突然有些脸热，他摸了下耳朵，解释道：“是广义的‘喜欢’，就像我有自己喜欢的车手和电影演员一样。有些人只可远观，我当然明白，更何况他已经心有所属，我……”他低声说，“我当然明白。所以，放心吧妈，我会处理好接下来状况会有点复杂的一年，等到明年的这个时候，我就能拿回姥姥的翡翠镯子，交给姥爷保管了，将来我们家的东西，绝对不会再落到那个人手上。”

王一博把相框擦拭干净，放入行李箱中。

王家为两人选定的新房位于城市东南，是一套复式结构的公寓，五十层高的楼房，他们的新家在四十二和四十三层，客厅半边墙都是落地窗，能看到近乎完整的江景。楼盘当然是千仞开发的，为表诚意，王仞还额外购入海纳百分之五的股票，成为海纳股东之一，肖海行也不遑多让，反手就和千仞又签了价值四亿五千万的合作项目，预计将在未来五年内完成。

但无论商场如何热闹，对于两个年轻人来讲，无非是搬家并与室友合宿而已。

王一博遵守承诺，在距离六点的最后十分钟内赶到，研究了一会儿大门的指纹锁，最后还是肖战在里头听到动静给他开的门，告诉他不想用指纹也可以输密码。

“功能很多啊，”王一博说，心里知道自己纯属没话找话，“还有第三种开门方式吗？”

不想居然真的有。

“还可以刷瞳孔。”肖战说，“不过我没试，有点瘆得慌。”

“难得也有肖总害怕的东西。”他嘴上打着趣，把箱子拖进房间，祁得龙立刻上前帮忙，王一博惊道：“祁助理也在？你和我们一起住吗？”

“不不不，”祁得龙两只手摆出残影，“我只是来帮肖总收拾下房间……”

“小祁忙了一整天，我留他吃了晚饭再回去。”肖战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桌，摆盘很精致，一看就是外头高级餐厅买来的，“你来得也巧，我们正准备吃饭呢。”

意思是你再晚半小时我们已经吃完了，王一博好笑得很：“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你俩结婚呢，哈哈。”

他哈哈肖战就呵呵：“那样倒好，小祁比你可爱多了。”

“名字就比我可爱。祁得龙，”王一博说，“其实我想问一个问题很久了，龙哥是不是还有个弟弟叫祁东强？令堂当年生产的时候外头是不是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你这是两个问题。”

“但是可以合二为一。”

“闭嘴。”肖战说，“洗你的猪蹄子去。”

王一博朝看起来向洗漱间的地方走去，走到半路又回头问：“肖总，咱们不是说好一楼是我的，二楼是你的吗？为什么你要在我的地盘吃饭？”

肖战立刻站起身，招呼自己助理：“快，把饭菜都端到楼上去，一粒米都别给他留。”

两个人吵了半天，可怜祁得龙云里雾里坐立不安，一句重点都没抓到，劝也不是，不劝也不是，现在照办也不是，不照办更不是，只觉得十分后悔留下来吃这顿饭，又十分渴望能有个叫祁东强的弟弟能替自己分担一些来自老板的……怒气还是打情骂俏，母胎单身的祁得龙不太懂，但本能告诉他这两个人有问题，而且问题很大。

“王先生，二楼厨房不够大，肖总才在这里做的饭，他忙了一个多小时，才……”

肖战递过来一记眼神杀，祁得龙没敢再讲下去， 倒是王一博先停了火，青年表情没怎么变，声音却柔和下来，问：“是你做的菜吗？”

“是啊，”肖战说，“但没你的份，我和小祁两个人吃。”

祁得龙默默擦汗，苍天啊大地啊，你俩PK能不能别带我上台啊……

青年笑着问：“你做饭占了我的地方，还不许我吃一口啊？”

“那你还不去洗手？”肖总怒斥，“最烦男人磨磨叽叽，小祁你说是不是！”

“是是是。”祁得龙点完了头又觉得点太快了，赶紧找补：“诶其实吧，也不算是磨叽……”

支吾间王一博已经洗完手过来坐下了，“说我磨叽吗？”

“没有没有，肖总他不是那个意思！他只是……”

“你要不要吃可乐鸡翅？”肖战问。

王一博就把碗递过去，就好像餐桌有方圆五里那么大，“来一块，谢谢。”

“粉蒸肉要不要？”

“嗯好。”

祁得龙闭上嘴，默默拿起了筷子。

城市套路深，我想回农村。干饭吧，单身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