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Lisa努力控制着自己的表情，让自己看起来不那么慌张。

而她慌张的缘由，正是来自她手上这张迄今为止见到过的唯一一份测试等级为A+的心理测试卷。

而这份测试卷是几年前她的导师从美.国著名犯.罪心理学家Peter那里要来的。

测试卷共20道题，每道题四个选项，而每个选项的答案都代表着测试者存在的潜在反社.会型人格的概率，最高者可得5分，以此叠加，而A+者是最危险的一类人，接近满分！

潜在反社.会型人格，也称天才犯.罪型人格，又称负P型人格，这种人对是非善恶的定义十分模糊，他们可能会非常正义，但是伸张正义的方法往往会去触碰法律的边缘，也就是传说中的以暴制暴，他们之中也可能有大奸大恶之人，而且一旦犯罪，智商会超乎常人。

Lisa相信，一博最多就是前者。

其实世间的一切都没有固定的答案，只是那些关于正义、公平、善良的定义已经被人类潜移默化地固定在了十字架上。

他们会告诉我们，这样是对的，那样是错的，所以，才有了善恶与黑白的划分。

见Lisa神色异常，肖战用手在Lisa面前轻轻晃了一下，疑惑道：“怎么了？”

Lisa眸色微沉：“我想和一博单独谈谈。”

院内，青砖上挂着一点雨后的青苔，树叶随风轻轻摇曳，孩子们分成大大小小的帮派在自己的领地上自由活动，时不时会向休息室内偷瞄几眼。

而此时休息室内，只剩下Lisa和小一博两个人。

Lisa的眼神定定落在小一博脸上，想从那上面看出一点蛛丝马迹。

男孩好整以暇地坐在那里，静静与她对视。

Lisa的目光渐渐柔和了下来：“一博，姐姐想再给你做一个测试，想问你一个问题，你就听从自己的内心回答，好吗？”

“好。”小一博淡然地点了点头。

Lisa说：“这里有一个案例，你帮姐姐分析分析，一个科学家回忆说，他和他的女朋友去南极考察的时候患上了严重的雪盲症，什么都看不到，那段时间他们靠食企鹅肉维持着生命，最终他的女朋友没扛住先挂掉了，只留他一个人活了下来，后来他成功被搜救队救了回来，回到自己的国家后，他回想起企鹅肉的味道，找到一个企鹅馆想再吃一次，可吃完之后回到家他就自杀了？”

Lisa看着男孩的眼睛：“你知道为什么吗？”

小一博嘴角露出一抹意味不明的浅笑，手指交叉着支着下巴，似乎并未打算给自己过多的时间思考：“Lisa姐姐，你真的想听我的答案吗？”

Lisa心里一怔，男孩漂亮的眼眸仿佛深不见底的黑洞，好像看久了就会被吸进去一般，她不自觉地移开了目光，点头示意：“你说。”

小一博轻轻摩挲着指尖，缓缓开口：“在冰天雪地的南极，如果两个人都看不见是绝对没办法存活的，所以科学家在说谎。”

Lisa没有反驳。

顿了几秒男孩继续道：“而所谓的企鹅肉也不过是他为自己开脱的一个借口罢了，他吃的其实是……”

Lisa屏住呼吸，感觉心跳快了几拍：“是什么？”

“是他女朋友的肉。”小一博冷笑一声，说话的语气非常缓慢，好像在叙述事实，“他自欺欺人地告诉自己，他没有害死自己的女朋友，而那个将一片片肉割下来的人也从来不是他，所以当别人问他企鹅味道如何的时候，他甚至带别人去企鹅馆，可是他终于承受不住内心的愧疚与谴责，选择了自杀。”

小一博说这些话的时候，神色异常的平静。

一股寒意窜上了Lisa的脊背。

当她以为男孩已经说完时，小一博又轻轻挑了挑眉梢：“不过，换做其他人，在南极的时候也一样会那么做。”他用手里的笔轻轻敲打着桌面，好像在敲打某种诡异的密码，说出的话让人不寒而栗，“因为……这就是人类。”

Lisa感觉自己的心狠狠沉了下去，像是跌进了一个黑洞，久久不能平复。

离开圣玛丽孤儿院前，Lisa将肖战叫到了一个隐蔽的角落。

“谈好了？”肖战问。

“嗯。”Lisa点了点头。

“怎么样？”肖战的神色里带着一点忧虑，“他没事吧？”

Lisa沉默了半晌，终于还是选择了隐瞒，她并没有把自己有端的揣测说给肖战听，只是告诉肖战，小一博的心理可能还受过其他创伤，比其他孩子要严重，希望肖战可以更多地去关注男孩的内心世界，给予他更多关怀。

她相信每个人呱呱坠地时都是带着善意的，而每一个孩子就像是一个由无数个点组成的线条，而我们就是那个负责让这些点连成直线的引导者。

虽然，这个测试让她寒意丛生，但是她仍然愿意相信，世间的黑白善恶都只是缺少正确地引导，而肖战会是那个带领小一博走向光明的人。

肖战听后神色凝重地点了点头，虽然知道Lisa可能隐瞒了什么，但也并未多问。

小一博在走出休息室后，脸上又恢复了少年人该有的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好似所有的一切都从未发生过。

日月盈仄，寒来暑往，转眼，已是深冬。

H市的街边被白雪覆盖，行人们步履匆匆，口里呼出的白气在空间气弥散，雾化成霜。

行走间他们的目光会停留在眼前这座宏伟的校园建筑上，这是H市最好的私立学校，贺阳贵族学校，这里的学生，都是H市顶级富豪家的孩子。

贺阳贵族学校门口停着许多豪车，阿生挺直着腰站在黑色保时捷旁边等待着，先生不在，他负责来接小少爷。

莘莘学子三三两两地走出校园，一个身穿驼色毛呢大衣的男孩在人群中显得尤为耀眼，12岁的孩子和大人相比并不高大，但在同龄的人群里却是鹤立鸡群。

阿生大步上前接下了小一博的书包，口里呼着白气：“少爷，书包给我吧。”

“生哥，我哥回来了吗？”小一博将书包递了过去，手插.进了大衣口袋里。

阿生打开了车门，将小一博的书包放了进去，回答道：“今天下午五点的飞机，估计快到了，送您回去我就去接他。”

小一博没有再接话，将目光瞥向了不远处一个商铺，他看到一个戴着黑帽子的男人正试图将自己的帽檐压得更低。

那人佝偻着身子，见小一博向那边望去，一瘸一拐地快步离去了，小一博将目光移回，弯腰钻进了车子里。

回到肖氏大宅，小一博匆匆喝了一口刘姨炖的姜糖水驱寒，便回到了卧室。

他将窗帘拉开了一个微小的缝隙，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些朦胧，在白与黑之间悄然过渡。

他又看到了那个男人，男人穿着厚厚的黑色大衣，戴着一顶黑色帽子，在大宅的不远处徘徊，眼神时不时地飘向灯火通明的二楼。

肖战因为东南亚分公司的事已经出差四天了，而肖战不在的这四天内小一博见到了那个男人三次。

他永远也不会忘记那个身形，即使那个人已经身残志坚，他依然一眼就认出了他，他就是李富贵，而李富贵的腿显然已经瘸了。

小一博的脑海像飞速运转的计算机一般极速思考着，李富贵究竟要干什么？他的目的到底是自己还是肖战？他绝对不予许李富贵伤害肖战分毫。

小一博从窗边移步至书桌前打开了书包，从里面掏出了一个小小的盒子。

盒子打开，蓦然出现了一把原色的铁质匕首，匕首不长，但足够锋利。

那是他托他同学的铁匠父亲锻造的，加工费很高，所以只用了一天就完成了他的订单。

将匕首放进了大衣口袋，小一博拍了拍胸口的药盒，那个肖战为他常备的凝血酶。

他又拿出手机，打开了肖战在上面安装的GPRS定位系统，以便自己失踪他们可以第一时间追踪到自己的行迹。

趁着别墅里的所有人都在专注自己的事情时，小一博悄无声息地离开了肖氏大宅。

天已经黑透，别墅外狭长的小路旁立着几盏昏暗的路灯，一个被灯光无限拉长的身影站在那里像在等待着什么，直到听到那个轻重不一的脚步声时，男孩才低沉地说了一句：“出来吧，李富贵。”

话音刚落，一个男人一瘸一拐地走了出来，慢慢摘下了帽子，短短数月，男人好似老了十几岁。

小一博静静凝视着他，藏在大衣里的匕首蠢蠢欲动，语气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院长，既然腿脚不方便就不要随意走动了，你说呢？”

李富贵又向前走了几步，苍老的脸有些狰狞：“有胆识，居然敢一个人出来。”

“说吧，你想干什么？”小一博不想多说废话，他只想在哥哥回来前解决这个人渣。

李富贵突然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飚出来了：“我想干什么？我只想引你出来啊，没想到你真的会上当，我还以为你有多聪明呢，也不过是一个爱冲动的蠢货罢了。”

小一博的心里一怔，霎时间明白自己可能上当了。他不是蠢，他只是不想连累哥哥，任何让哥哥陷入危险的事，他都要将它们扼杀在摇篮里。

忽然，四通八达的小巷里窜出了好几个壮汉，将他围作一团。

他内心腹诽，对待自己，何必如此兴师动众。

他掏出匕.首，想要震慑一下，可下一刻匕首连同凝血酶的盒子被一同掀翻在地。

再有勇有谋也不过是个12岁的少年罢了。

少年大声求助，声音尚未传出那狭窄的小巷，便早已被一个带着难闻味道的手帕堵回了口中，少年晕了过去。

李富贵上前，捡起那把匕首装进了口袋。

此时，肖战正坐在黑色保时捷的后座上，H市中心医院的院长刚好打来电话。

电话那端说了些什么，肖战兴奋道：“好的，我知道了，那个女人和孩子的资料我明天过去拿，麻烦您了。”

坐在司机位置的阿生偷瞄了一眼神色愉悦的先生，欲言又止，沉吟片刻才问：“先生，什么资料让您这么开心？”

肖战将手机放回口袋，轻轻倚靠在座椅上，手臂漫不经心地搭在车窗上，回答道：“我想，我可能快要找到噩梦的源头了。”

阿生脸色微变，握住方向盘的手明显有些僵硬：“你是说，你梦里的那个孩子吗？”

肖战不置可否：“不过这也只是我的猜想，等拿到资料就可以验证了。”

阿生垂着眼望向窗前，没有再说话，只是神色愈发凝重。

黑色的保时捷在快速路上奔驰，车内静谧无声，许久之后，一个手机铃声打破了这尴尬的沉默。

刚刚还在开着导航的手机被迫变成了免提，阿生按下了通话键。

几乎同一时间，电话里传来了管家刘姨带着惊慌失措的哭腔：“阿生，不好了！小少爷他不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