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心中有清廉,爱国,爱君,爱子民,才为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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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靖棠已是在当今陛下的面前跪了快一个时辰了。
他抬头,一架标志着皇亲国戚的轿子,落在离他大概几米距离的正中间,坐了个穿着龙袍的年轻人,身侧则是一位太监。
他记着的,那位太监是皇帝爷爷身边的小福子;现在的这个,是个假的。
礼靖棠动了动发麻的腿。他这时才刚七岁出头,不太懂皇朝的更替以及谋杀先皇这件事,究竟要什么意思,只晓得就在几天之前,他的父亲还带兵,去平定眼前这位已经成为皇帝的乱子,可谁知短短一天,他的父亲成那个罪人了。
“……丞相府女眷以及下人已处理完毕,现今轮到亲系就地问斩。丞相府大人在位十三年,霍乱朝纲无数,自当以死谢罪。”
刷——
小福子拖长的声音落下,立刻就有了两个男人拖起父亲,将其拉到皇帝的面前行刑。
礼靖棠的心一骨碌的提上去,几乎是下意识就喊道:“瞎说!我父亲才不会霍乱朝纲,是你在瞎说。”
砍刀将落,皇帝的手微微一挥,示意两人停下,道:“为什么这么说,你是在质疑我?”
礼靖棠咽了口唾沫,“我父亲,竹节傲骨,明明是好臣子,皇帝爷爷总夸我父……”
“快闭嘴!”
一只手捂住他的嘴,母亲呼吸紧促,忙的将他按下去,想要开口,却颤栗着不知该说点什么,只下意识的看向了父亲。
对方孤傲的脸微微一动,紧跟着又字正腔圆道:“是又如何,不是又能如何。”
皇帝声音又轻又淡:“是吗?”
“天地自有明鉴。”
父亲闭上了眼。
他从来不怕死,怕的也只是他的儿子不死。
“父亲……”
礼靖棠泪眼婆娑,还想开口,却是立马被一阵笑声吸引了过去。
笑的是皇帝。
他用手支撑着下巴,眼中笑嘻嘻的满是玩味:“瞧你们这一家倒是有趣的很,干脆饶了你们三口一命,不过等到以后,他——”
皇帝指了指礼靖棠,嘴角的笑意逐渐拉长。
“要给我做丞相。”
身侧的娘亲的呼吸明显一变,礼靖棠想问,可紧接着又因为胳膊上传来的刺痛,收回了话。
那一日,皇帝离去后,他们被押送着,远远的看了番丞相府,去了牢内,一直到关于被贬的圣旨下来,才重获了自由。
临行,礼靖棠拉着父亲的衣袖,眼眶通红。
他那时是不知道具体什么叫做恨的,只是咬牙切齿的红着眼,道:“父亲,我恨他。”
父亲的腰杆仍直,摸了摸他的头,道:“不要恨。”
——你还小,仇恨会蒙蔽你的双眼,让你无力前行。
于是他沉吟着,道:“一个掌握国家的君主,如果连巩固权重的野心都没有,那他就不配被称为陛下了。”
礼靖棠不解的抬头看着他,问:“可是,我们还活着罢?”
“对。”父亲的声音颤抖了。“我们还活着,说明他是个仁慈的君主,没有赶尽杀绝,我们……”
他的话戛然而止,礼靖棠就在心里慢慢的、不甘的揣摩着,将这句话补了上去:
我们,需要感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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礼靖棠被流放的地方,名字叫做边鱼岸;那地方是一个贫困居民的聚集地,位于大昭国的边缘一块,总是战乱不停,距离京城更是有长达一千多公里的路程。
礼靖棠岁数小,耐力支撑不了自己早晚都赶路,他的父母亲就轮流的换着抱他,硬生生的凭借着自己的脚力,一边挨着狱毒的打,一边赶了大半个国度的路。
礼靖棠的母亲姓杨,体质是个不好的,偏偏又生的温柔,一眼看过去,就像个落在泥里头的美人胚子,一心惹人动得很。
这一直去往边鱼岸的路又长,礼靖棠就常常看到自己的母亲与那些守卫们纠缠在一起,人前时嬉戏打闹,人后抱着他的父亲痛哭。
礼靖棠不太晓得那是为什么,问了也没人告诉他,就常常抱着一本书——这些书都是他的娘亲不知用什么手段,从各个地方借过来的。在结束了一日的奔波之后,坐在月光之下,一字一顿的读。
他的母亲告诉他,人世间唯有知识跟骨气最为重要,只有拥有这两件,才会像父亲一样勇敢,得到人的欢喜。
可礼靖棠却是瞪着一双懵懂的眼问她:“可娘亲明明也不像父亲一样,为什么还在跟守卫在一起玩闹?”
娘亲笑了笑,笑里头带着几分他看不懂的苦,轻轻的用手摩擦了一下他的发顶,语气很轻很轻:“你听到了多少啊?”
“不知道。父亲不让我看你跟守卫在一起。”礼靖棠老实的回答了句;他从来不是一个会撒谎的孩子。
娘亲又笑了笑,这次笑里头多了几分释怀。“哦,那自然是更好的,你只要知道一件事就行了:那就是不管怎么样,即使成为不了父亲那样,也不要像娘亲学习。”
礼靖棠慢吞吞的点了点头。
这句话他初时让它随着时间被淹没了,可待日后,一直到了生命的最后一刻,他还在记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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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