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被带到宗人府大牢外时王一博才反应过来，不该是这样的。

他原本抢夺皇位就是要肖战完完全全的属于他，依赖他，他成功后第一件事便是逼先皇后说出肖战的下落，他想的是为了肖战他可以留住先皇后与王煜的命，然后再威逼利诱肖战，让他知道只有待在自己身边他所在乎的亲人才能够安然无恙。

可是世事难料，王一博想过肖战会寻死觅活，也想过先皇后若是知道了这件事，她的反应必然会很大，可是她定然舍不得肖战，应是绝不会让肖战不好过的。

他不想让肖战伤心太过，却也存着要用他们两人的关系来相互制衡的心思，肖战为了他的母后的命绝不会豁出命去反抗他，最后只能乖乖在自己身边，而先皇后更是，他为了肖战必定会妥协，毕竟现在王煜通了敌，哪怕肖战被救了出去，世上哪还有他的容身之地？更别说他的身子，日日靠着名贵的药材吊着命，若是换了平常的勋贵人家怕都是养不起的。

王一博原先是知道先皇后疼肖战的，他逼宫那日先皇后将肖战送出宫那个举动更令他确信，可今日王一博突然明白了过来，她是疼肖战，可那也只是对儿子，或者说是女儿的疼爱，可王煜就不一样了，王煜不仅仅是她儿子，更是她的所有依靠，她在小事面前肯定是想着肖战的，可只要一遇到王煜的事，肖战和所有事便要通通排到他后面去。

所以今日他说王煜还活着这件事是救了肖战，若是他今日不说……那她便要真的带着肖战一起去死吗？

王一博打了个寒颤。

肖战进去时王煜正靠在墙边透过一小扇窗看外面的日光，听到门口锁链的声音他也没转过身来，直到听到肖战叫他，“太子哥哥。”

王煜一怔，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他转身见到肖战，还没来得及开心，便看到了在他身后两步的位置站着的王一博。

王煜的眼里突然爆发出了深刻的恨意，脸色变幻间他和王一博对视，听到自己僵着声音道：“娇娇，过来。”

王一博伸手便要去拉肖战不让他过去，肖战却迟迟站在原地没有动。

王一博念着肖战，王煜身体没受什么磋磨，是以精神头看上去还行，只是那双眼睛里面包含着的东西，再也不是肖战能看懂的，他从未见过太子哥哥这样讳莫如深的眼睛，也未见过他这样狼狈的样子。

彼时高高在上的皇太子，沦落成现如今的阶下囚。也不过这短短的日子，意气风发的少年便再也回不来了。

王煜手上脚上都戴着重重的镣铐，这使他行动并不敏捷，他似是想靠近肖战，刚走一步便很快便被狱卒拦了回去。

王一博扯着肖战的手臂把他往自己身前拉了一下，肖战没防备，从王煜的角度看过去像是肖战依偎在王一博胸前，那姿态亲密无比，王煜目眦欲裂，电光火石间似是明白了什么，他眼睛睁大看着肖战的侧颜，娇弱似菟丝花般依赖着王一博，王煜嘴里大骂王一博禽兽畜生诸如此类，什么话难听他便捡着什么说，骂骂咧咧一会儿，看着肖战越来越不对劲的脸色，王煜便慢慢的收了声。

肖战怔怔的看着他挣扎，突然开口问道：“太子哥哥，王一博说你通敌，是不是真的？”

王一博惊讶的看着肖战，又去看王煜，王煜突然安静了下来，脸色带了些尴尬，肖战见状又问：“是不是？”

王煜冷笑了一声，“是。”

他看着肖战苍白的脸，精致得宛若一尊瓷器，肖战在自己的庇护下从未吃过一点苦，现如今自己不是皇太子了，肖战便拿着这些事来质问自己，王煜状若癫狂，“他王一博凭什么，那是我的位置，我不过是想抢回属于我自己东西罢了，我只是和外邦做了一笔交易而已，这样也算通敌吗？比起王一博对我们做的又算得了什么？我倒也想问问你，你现在是站在哪边的？”

“你让外邦的人进了上京，若是他们一旦反悔或是没被抓住，到时候便会生灵涂炭，哥哥，我和母后没有谁不让你夺回这个位置，可是你不该去找外面那些豺狼虎豹，更不该和他们做交易！”

肖战眼前阵阵发黑，刚刚那一段义愤填膺的话已经浪费了他太多力气，肖战现在只觉得自己手脚发麻，他缓了一会儿好歹是睁开了眼，让他更能看清王煜，王煜脸上的表情让他陌生，他恍然觉得自己这十几年的日子好似都没有将王煜看透，明明他的太子哥哥不该是这样的人。

身为一个好的君主，他不该是沉醉权力中，更应该在其位谋其事，王煜生来便在这个位置上，肖战理所当然的认为他应该是下一任君王，可肖战此刻扪心自问，王煜便一定适合那个位置吗？他不折手段甚至不惜出卖母国，这样的他真的适合做皇帝吗？

外邦对自己国家的领土虎视眈眈，王煜为了一己之私便放任敌国人进入自己国家的心腹之地，这里面的后果他可有想过？若是换成王一博，他会吗？肖战不知为何笃定，王一博不会。

王一博对自己强取豪夺，甚至知道自己不是女儿身也偏要得到自己，王一博自然算不上什么好人，可事关全城百姓的生命，王一博会这样容忍外邦的军队践踏自己国家的土地与百姓吗？

肖战眼睛里尽是失望，王煜看得真切，他盯着肖战，似是不明白肖战这个自己自认为最亲密的人之一，为何要帮着外人来逼问自己，他止不住的把事情往最坏的方面想，更是用最恶毒的思维去揣测肖战，“肖战，王一博到底给了你什么，才让你和他统一战线的？”

“你和他是亲兄妹，你们现在这样是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还是说你抛不下那些荣华富贵，为了这些东西连自己也可以出卖？”

几个人似是听到了什么皇家的惊天秘辛，吓得全部都跪了下去，肖战见他们的举动也是一愣，知道他们恐怕是活不过今夜了。

肖战没料到王煜会对他说出这样的话来，他呼吸一窒，铺天盖地的恶意像是要讲他淹没，那是来自最亲近的人的，是王煜明知道他会难受还是要说出来折磨他的话。

王一博拉住肖战要把人往外面带，王煜发了疯，说完肖战又开始骂王一博，肖战耳朵嗡嗡作响，到后来根本听不清他嘴里在说什么。

他本就介意自己与王一博的这件丑事，和自己的亲皇兄滚到床上本就不光彩，肖战再如何催眠自己是王一博一厢情愿，是王一博强逼自己，也改变不了自己是在用自己的身子达到目的。

何况现在是被亲哥哥这样在大庭广众之下拿出来讲，肖战这辈子没受过这样大的羞辱，只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又觉得呼吸不畅。

王一博见他脸色苍白，精神恍惚，忙低下头在肖战耳边安慰着，肖战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清，脸色竟是越来越差，王一博恍然意识到了什么，还没来得及再开口，便见肖战在他胸前喷出一口血来，然后白眼一翻，在他怀中晕了过去。

王一博此刻不知道自己的表情有多渗人，他匆匆抱着肖战就想往外走，胡乱说着让人传太医，还没走出大牢手却软得似再也抱不住肖战，岑福扶着王一博的手劝慰着什么，王一博这才发现自己浑身抖得不像话。

他什么也说不出来，怀中的肖战呼吸都好似越来越微弱，等将肖战放到床上后他还后怕得浑身颤抖，钟颜帮肖战诊脉，王一博盯着他，见她表情凝重，现如今连问一句肖战如何了王一博都不敢。

“娘娘前段时期的身子已被草民调养得不错，按理来说应当越来越好才对，但他的心情本就经不起大起大落，今日不知受了多大的打击，才让他变成这样，现如今只能……”

王一博见他犹豫不决，闭了闭眼强逼自己镇定道：“你说。”

“草民斗胆用参汤先提娘娘吊着……若是参汤不行便只能用花药谷的秘药，在此期间草民要将娘娘移到药泉中泡着再加以施针，不这样的话恐怕……”

“恐怕什么？”

“恐怕熬不过今晚了……”

王一博听到自己耳边轰隆隆的响着，岑福见状，不等王一博吩咐便差人下去准备。

钟颜试了好几次参汤都喂不进去，王一博用嘴渡也只渡进去了一半，只觉得每次靠近肖战，他的手便越来越冷，钟颜见肖战脸色非但没好起来，还有越来越差的趋势。

王一博脑中乱成一团浆糊，怔怔的问钟颜该怎么办，只听她道：“事到如今只能用花药谷的秘药了，这是救命药，能吊住娘娘的最后一口气，虽能救命，可却也是虎狼药……好了娘娘从此便可能不再缠绵病榻，结局如何……还要看娘娘的造化了……只是这药有一个副作用。”

王一博怔怔道：“嗯……”

“娘娘醒来可能会忘记一切，包括陛下您。”

王一博和肖战真是谈不上有什么美好的回忆，好似都是他自己在一厢情愿，可是他舍不得让肖战失去他原本就有的东西，那些记忆不该从肖战脑中被抹去，王一博听到自己问：“就没有其他办法了？”

见钟颜点头，王一博闭了闭眼，“无论如何，朕要他活着呆在朕的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