投了简历,肖战开始在网上看房。
尽管房子有母亲一半,王一博没有理由赶他走,但他还是需要尽快搬出去。王一博不想看见他,他就尽量不出现。
合适的房源很难找,肖战看了一个上午,肚子适时发出叫声。他合上电脑,起床换了套衣服,把前一晚的脏衣服和换下来的床单都塞进脏衣篓里,然后抱着脏衣篓去了阳台。
阳光很好,但是不暖,打在手背上照出淡青色的血管。肖战设定好洗衣的时间,抬手对着太阳看,手腕的伤好了很多,腕骨不再被肿胀皮肤包裹得看不见。他试着活动了下,还好,骨头没有受到损伤。
大约是不想看到他,王一博不在家。肖战倒了一杯水,在屋里慢慢转了一圈。家具还保持着几年前的模样,空气中有淡淡的陈木味道,客厅的隔断柜空了大半,那里原本放着他们的许多合照、一起买的钥匙扣、两个小猪模样的存钱罐,以及一幅画。
肖战清楚地记得那幅画的样子,黑色的礁石,白色的海浪,占据一半画纸的深蓝大海。礁石上的人拽着一根线,线穿过两朵厚重的乌云,尽头连着一只白色风筝。
那副画是他和王一博共同完成的,在当时新开的艺术体验馆里,颜料免费,画框花了十五块钱。十五岁的王一博指着礁石上的人说是他,肖战记得自己问:“那你呢?”
好像到最后也没得到回答。
特定的地点成为启动回忆的开关,肖战刻意控制,回忆却不受控制地席卷大脑,将烙印留于磕破一个角的餐桌,门上胶带留下的痕迹,乃至阳光中浮动的粉尘。
肖战握着空杯子,在客厅中央静默地站了几分钟,之后出了门。
大年初一,很多门店还没开门。肖战走了十分钟,路过一家营业的便利店,进去买了一个咸蛋黄肉松饭团和一个火腿芝士面包,很快吃完了。
经过一家超市,他去买了些菜,买了一袋米和一袋面,以及各种调味料。东西太多,又买下一个折叠买菜车。
回家的时候王一博依旧不在,肖战晾好衣服,做好了饭,吃过之后将电饭煲调成保温模式,把西红柿炒蛋和蒜苔炒肉放进去,回了自己的房间,继续挑选房子。
柔软的床和拉上窗帘之后的暗色催生睡意,不知过了多久,肖战被一阵开门声吵醒,自动锁屏的电脑在身旁,屏幕映出他迷茫的眼神。
王一博回来了。
肖战握着门把手,站在卧室门口片刻,鼓起勇气拉开了门。王一博正从锅里往外拿菜,对他的出现视若无睹。
“冷了吗?要不我热热你再吃。”
话里有一些讨好的意味,他们之间总要有一个人先服软。王一博的骄傲和自尊不允许他做那个先低头的人,肖战就主动迈出一步。他做错了事,理应如此。
“你做的。”
王一博转过头,语气很平淡,不像是一个疑问句,而像在陈述某种事实。肖战唯恐他听不到,走近了一点,说:“看家里什么都没有,就出去买了一点菜。如果你想吃,我可以再热一热。”
王一博的动作让肖战感到一丝惊喜,仿佛接受了他做的饭菜就像接受一个道歉,意味着他们之间并非真的走到不可挽回的地步,破裂的关系还有回旋的余地。
然而这种想法在王一博倒掉菜的时候戛然而止,肖战的笑僵在脸上,唇角被牵动得生疼。
王一博抽出一张湿巾擦净被菜汤弄脏的手指,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瞧过肖战,在错身而过时,他停下来,说:“你在期待什么,以为我会吃?”
肖战有些听不清自己的声音:“我只是觉得你会饿。”
“这里没别人,不用演戏。”王一博说,“直接说,你想要房子还是钱。”
肖战不知道王一博为什么总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六年前是,如今也是。他承认自己曾经确实犯错,那件事就像深而长的峡谷裂缝,长久地横亘在他们之间。可他也未曾奢求能够和好如初,也许数年之后他和王一博形同陌路,现在这样不过是给自己一个交代。
他想道歉,王一博却以为他另有所图。
肖战感到一阵冷意,用力掐住垂在身侧的手臂,他竭力让声音平稳:“我什么也不要,我正在看房子,很快就会搬走。”
王一博歪了歪头,不以为意:
“那样最好。“
肖战很快搬了出去,房东是个年近五十的阿姨,烫着一头卷发,用染了红指甲油的手把钥匙塞到他手里。
他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之后花了一个下午的时间把几十平米的小屋整体打扫一遍,傍晚煮了面,西红柿鸡蛋面。
三天前收到一家广告公司的offer,这也是他把房租在这里的原因,这里离地铁站只有五分钟的路程,乘坐一号线能够直达。
虽然房租有些贵,但时间紧迫,是能找到各方面都比较合适的房子了。
修整了一天,肖战入了职,同事都很有礼貌,他觉得接下来的工作大概不会太难办。
肖战大学学的是设计,又有工作经验,开始略显生疏,后来就得心应手,很快适应了工作。
肖战的工位靠窗,一整面的落地窗,透过落地窗,可以清楚看到外面。因为对面是学校,所以宽阔平坦的道路中间竖起了隔离栏,人们都走地下通道,或者从天桥通行。
今天人格外多,一批又一批,大都是背着书包的学生。肖战眼花缭乱地从电脑设计稿中抬头,有些惊讶,一看日期,原来已经到了正月十五。
学生报名的日子。
肖战不由自主地想,这个时间,王一博应该也已重回岗位。然后他就看到了校门口的王一博,穿着挑不出错的黑色棉袄,背着一个包。
原来他在这里教书。
肖战的目光不由自主被吸引,直到王一博消失在视线里。
“小肖,你的。”
桌上放下一杯冰美式,肖战回神,曹景又从袋里摸出一只大福,绿色的,目测是抹茶口味。
“谢谢。”肖战说。
曹景是他在公司里认识为数不多的人之一,大他一岁,比他矮一点,常戴一副框架眼镜,人很好,相处起来不会累。
“看什么呢?这么入迷,我叫你好几次了都没听到。”曹景顺他先前的姿势往外看,只看到一片黑压压的人群。
“噢,没看什么。”肖战伸了个懒腰,“就是累了,休息会儿。”
有一种莫名的感应,王一博出校门时肖战恰好再次抬头往外看,就和好几年前一样,他在课上趁老师写板书时往外看,总能看到正在打篮球的王一博。
那时候王一博也能感知到他,现在不会了。
肖战说不清伴随时间走来的愧疚到底有多深,但他们是兄弟,几千个日夜里一起生活陪伴彼此,脱离血缘有了亲人的联系,冥冥中生出的羁绊早已远超那份愧疚,让他总是将希望寄托于此,试图找到一个处理的办法。
也到了下班的时候,肖战抓起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塞进包里,出公司门后从天桥上跑过去,在王一博的背影即将消失时跟上了他,和他保持着一个不近不远的距离。
王一博走进了快餐店,点了东西后在靠里的位子上坐下打电话。肖战跟在两对情侣后面,进去点了一份蔬菜汤和土豆泥,坐在靠窗的角落。
肖战这时还没意识到王一博在等人,直到王一博挂电话后五分钟,他起身想要过去,一个女生突然坐在王一博的对面,他才意识到王一博刚刚的电话是打给谁。
角度问题,肖战刚好看清女孩的正脸,五官和妆容都很精致,长发挑染了蓝色,皮肤白皙,气质十分出挑。
尽管肖战有足够的理由证明王一博不会交女朋友,可现实将他的理由击溃得粉碎,王一博抬手揉了下女生的发,对方娇嗔着整理被弄乱的发型。
肖战收回迈出去的步子,吃掉最后一点冷掉的土豆泥。蔬菜汤不小心被碰洒弄到身上,肖战拿纸擦了擦,去了卫生间处理了下,不料出门时正好撞上王一博。
王一博并不惊讶,推他进来,反手关上了门。
肖战紧张地后退两步,嗓音干涩:“好巧。”
“好巧?”
王一博眉尾微扬,带着一点不屑,猛然伸手将肖战推到墙上。肖战的脊背磕上墙壁,痛感让他的眉皱成一团。
“为什么跟踪我?”
王一博显然早就察觉到肖战的存在,肖战甚至怀疑,在等人的几分钟里,他嘲讽又不屑地将自己的行为尽收眼底,内心的鄙夷到达顶点。
先入为主下任何辩驳都显得苍白,况且肖战也不知道如何解释自己跟上来的原因,或许久别之后再见面有亲情牵绊,又或者单纯想见王一博。肖战记得曾经自己在前,王一博会隔着半米,跟在后面慢慢走。
肖战别开目光:“只是碰巧。”
王一博的手从肩膀移开,下一秒扼住肖战的喉咙。冰凉的触感像某种软体动物的鳞片,没有任何进一步的动作也会让人汗毛倒竖。
“继续装。”王一博说,“你刚刚在看什么,以为我不知道吗?”
属于王一博的气息源源不断地传递过来,松木一般的味道如同厚重的茧,将肖战包裹得喘不过气来,他突然觉得自己今天的行为称得上愚蠢。就算没有那个女生的出现,恐怕在他过去时,王一博就会毫不留情地羞辱他一番,然后走掉。
肖战无法反驳,咽了下喉咙,沉默几秒之后说:“随你怎么想吧,你女朋友还在外面,不要和我浪费时间。”
“女朋友?”王一博像听到了一个笑话,低笑一声:“我喜不喜欢女人,你难道不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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