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昌四年,帝崩。年仅六岁的太子刘徽登基,朝局动荡。
“哼,这个戚真真,她当真忘了是谁叫他的儿子登上这帝位的?!随便立个太子就想让我漼家人嫁过去?!”
院中一阵吵闹,舅舅鲜有地发了脾气。时宜画莲瓣的手却没有停下,一笔成型,行云流水。
“事已至此。”时宜听到自己母亲的声音,她顿了顿,似在思考:“那就让时宜尽快地去西州吧。”
西州……
西州,听到这个熟悉的地方时宜才惊觉停笔,果然圣旨还是到了。可怎么比上一世提前了一年?
她记得上一世自己入南辰王府之时阿爹已经离开了,自己也正是因为舅舅的话受了刺激才口不能言。
这一世时间竟提前至阿爹未出事之时,朝堂之中一日万变,云波诡谲。
这……自己又该如何是好?
院中母亲和舅舅又不知在讨论什么,声音渐行渐远。时宜侧了耳朵听也没能听得全。
不过,听舅舅话里话外的意思,怕是宫里赐婚的旨意快要下来了。
正发愣,直到成喜一声“姑娘”,时宜才反应过来,宣纸已经被墨滴浸染,晕开的圆圆圈圈遮住了本来勾勒的线。
时宜搁笔,边走边整理着自己的仪容。她记得阿娘最是在意这些礼数。
“阿娘”时宜见母亲端坐在堂中,加快了两步扑进她怀里,略带撒娇道:“阿娘和舅舅说的话我都听到了,女儿不想去西州。”
不是不想去,是不想自己一个人去。她必须得想个办法保护阿爹和阿娘。
“胡说”漼三娘宠溺地点点时宜的鼻尖,又道:“这天下人皆知小南辰王少年英勇,名满天下,能做他的徒弟是时宜的福气。”
漼三娘又抚上女儿的青丝,缓缓叹了一口气,像是预感到什么:“也是咱们漼家的福气。”
“是。”
政局动荡,漼家是在为自己谋划,她知道的。
可木秀于林,风必摧之。
时宜知晓,师父少年英勇是真,但名满天下并非他所求,也并非自己所希望的。
时宜犹豫,一脸恋恋不舍:“可是女儿不想和阿爹阿娘分离,可否请阿爹阿娘和哥哥一起送我去西州?”
“这是我们的礼数,必然要去的。只是……你爹爹他……”
“爹爹怎么了?”
“我儿莫急,你爹爹他刚刚调任,恐怕无暇抽身……”
时宜听到阿娘这么说,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阿娘,那我们就等阿爹忙完。”
算算日子师父和南辰王军现在应该南征未归,应也无暇顾及自己这方,只要不误了说定的日子就好。
眼见母亲点头,时宜才放下心来。不过这一世好像同上次时间有所出入,她也不敢耽搁太长时间。
万一师父那边再发生变故……
时宜不敢再想,闭眼入睡。
翌日,漼府特地从宫里请来了教习嬷嬷来教时宜复习待人接物的礼仪。
一看到嬷嬷的打扮,时宜下意识后退一步。她还记得,那个大雪纷飞的冬天,东宫也是这样一位打扮的嬷嬷悉心地讲授宫中的礼仪。
嬷嬷和声细语,而她却一个字也没听进去。师父和南辰王军出征十几日一点消息都没有,而她却被太子关在那个笼子里等待着成为他的新娘。
时宜还记得,那天特别冷,明明穿了厚衣,她还是被冻得生疼。雪花片片都逆着风刮在脸上,落在衣裳里面,化了也冷。
就是在那天,周生辰被赐了剔骨之刑。行刑三天三夜,刀刀腕骨却不见一声哀嚎……
周生辰,你那时该有多疼?
“姑娘,你怎么了?”
成喜一声提醒,时宜才反应过来自己的眼前已模糊一片,竟是泪水迷蒙。
“没事”时宜上前,规规矩矩行行礼:“时宜见过嬷嬷”
三月之后,漼氏三娘携夫婿儿女前往西州,送其女漼时宜入南辰王府拜师学艺。
说来,四人已在这西州客栈住了半月有余。天色已晚,四人在驿馆歇下。时宜吹了灯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
明日,就是南辰王军班师回朝的日子。届时,师父会在风城阅兵。
上一世,时宜就站在那百尺城楼之上,眸光望去,长夜破晓,三军齐出,狼烟为景,黄沙袭天。这便是周生辰,是她的师父,是家臣上千,手握七十万大军的小南辰王。
只是初见之时她还不懂情爱之事,恍惚中只觉得自己看见了传闻中“醉卧白骨滩”的小南辰王,敬佩之情油然而生。
历经一世,现在想想自己对师父的感情到底是在什么时候滋长?
是漫长等待中的一封封捷报?是思念担忧时敬下的一柱柱香?亦或是百无聊赖中一撇一捺写下的《上林赋》?
或许都不是的。
在第一眼,远远地看去时,时宜的心就不再属于她自己了。
师父,明日的风城,徒儿再来看您阅兵。
时宜如此打算着,沉沉睡去。
翌日一早,时宜就被自家哥哥一阵阵急促的拍门声惊到。
“时宜,时宜”
“来了”时宜早就洗漱穿戴好,早早地等着自家兄长来叫。
“时宜,小南辰王……”
“知道了兄长,走吧!”
“哎~我还没说呢你知道什么了就?”
时宜不等漼风说完就率先跑出门,留漼风在后面无奈又宠溺的摇摇头。
他们从小就听小南辰王的名号,漼风最是知道自家妹妹,嘴上说着不舍阿爹阿娘,可这心恐怕早就飘到南辰王府去喽!
南辰王军果然名不虚传,阅兵声势浩大。
那人一袭黑色盔甲在身,端坐马上,墨发高高成髻,当真是长眉连娟。落日西斜,余晖撒在盔甲之上像是镀了一层金光。
呼声震天,时宜禁不住上前一步紧握栏杆,眼睛却死死盯住城楼之下,心跳都跟着加快。
真的……真的是小南辰王!是周生辰……是他带着南辰王军回来了!
真好,没有污蔑没有圈套更没有所谓谋反……
周生辰,他依旧是那个受万民爱戴的小南辰王,他们依旧是那个战无不胜的南辰王军!
这一切映在时宜的眼睛里,风一吹,就止不住的流泪,像进了沙,又酸又疼。
“师父,十一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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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