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三人从中州来时就带着别的任务，意在挑起王府和朝廷的矛盾，好让朝廷有理由冷落王府甚至讨伐王军，对吧？”

时宜见兰鸢没有说话便继续道：“但——你没想到红豆懦弱，而清柳表面上出谋划策实。际上打着如意算盘陷害你们保护自己。而你，王府寂寞，你和赵忠珠胎暗结，没想到被清柳发现，拿此时作为要挟，你不得不答应。经过昨晚你彻底看清了清柳，于是假装献计实则是要害人，对吧？”

全部说中。

兰鸢闭了眼，泪水滑落：“你……你是怎么看出来的？”

“怀孕吗？”时宜笑了笑，“我猜的，师父说过，兵不厌诈。”

时宜见她一开始便捂着肚子，虽然动作很小心，但却很可疑便留了心。外加上她死活不肯请军医，不免让人猜测其中原委。

“不过，赵忠身上的香粉味，并非是清柳的，而是你的。”

“哼，漼姑娘果然聪慧，红豆还跟你说了什么？”

“她说，太后为确保你们衷心，控制了你们的家人……别的，没说什么，红豆倒真拿你当好姐姐。”

兰鸢凄苦一笑，喃喃道：“真是傻丫头。”

时宜怅然，转身的瞬间看到门边的周生辰，无声地行了一礼，想起自己刚才的样子脸上一热，不知道师父何时在这的。

兰鸢一脸无欲无求，“既然你们都知道了，随你们处置，只求让我生下我的孩子。”

周生辰皱眉，“那你中州的家人？”

“殿下您或许忘了，几年前您和王军救过我们一家，是我对不住您，他们要是知道是为王爷死，也定不会怨我。”

“北郊，有一处别院，你和赵忠先去那住着吧。”

“什……什么？”

“孩子你若要生，王府给你们操办婚礼。”

“殿下您……”

兰鸢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好，只一个劲儿颤抖着，望着周生辰。

“你们并非自愿，我不会追究，但没有下次。”

兰鸢突然热泪盈眶，有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她强撑着身子下了床，扑通一声跪在周生辰面前：“殿下恩德，兰鸢没齿难忘。”

外面又飘了小雪，有些倒春寒。时宜盯着周生辰看了半路，心下压不住地欢喜。

这就是她的师父，面对伤害还能心地纯良地待人。

“红豆就留在你身边吧。”

周生辰蓦然道，从前他就看出小徒弟在成喜面前是有些拘谨的，多个人陪着或许能在他不在王府的日子里给她多一丝快乐。

“啊？哦！谢谢师父”

“你呀”周生辰哑然失笑，小徒弟太有礼貌的感觉，谁懂？

傍晚，军师如约而至，周生辰忙起身倒茶。

“闹剧终于落幕了。”军师笑呵呵地接过。

周生辰也抿了一口，微笑道：“是啊。”

“那清柳……”

“赎回卖身契，良田二十亩。”周生辰笑意更深：“情报照写不误”。

只是写什么，要他过目。

军师忍不住笑出了声，连连道：“你呀你呀。”

小南辰王不愧是小南辰王。

“小十一。”军师放下茶，又拿了块糕点品味，“你既然早就掌握了那些情报为何不直接拿出来，还陪他们演这一场，万一他们狗急跳墙伤着小十一……”

“军师，我不是没有想过。”

周生辰皱了眉，“只是，十一与旁人不同，她在家被保护得很好。在王府，我在一天她自然可以在我身后躲一天，可我若不在……”

周生辰没有往下说，反而端起茶杯有喝了口茶，话锋一转：“我也想她有能力保护自己。”

军师点点头，心道时宜那孩子又不是柔弱不能自理反而聪慧又果敢，殿下大可不必过于上心。

当然，他没说。谁会斥责一个师父担忧徒弟地心呢？

军师一脸看透了一切地模样，“又有战事，十一知道吗？”

“还没告诉她。”

“上次你走就没好好告别，小姑娘肯定伤心了，这次不知去多久，好好告个别吧。”

周生辰沉下心，思量半晌开口：“好。”

时宜正在阁楼上看雪，雪有些越下越大的意味，片片随风飘进了窗子。时宜一袭红衣立于窗前，周生辰见此，脑袋里只剩下八个字——

绝殊离俗，妖冶娴都。

兔毛大氅披到自己身上的时候，时宜暖地一缩，回头便看到了一袭白袍、立在自己身后的周生辰。

“师父。”时宜笑了笑，有些心不在焉。

刚才她有想到前世的自己，前世的师父。这次的意外着实让人心惊，可若是以后再有什么，她发现不了、师父发现不了、大家都发现不了的……

时宜不敢细想。

“师父，你说，天地茫茫，人归何处啊？”

时宜惆怅，师父，这一世我若再无法改变结局可怎么办呢？我到底要怎么做才能保护你啊……

周生辰看出小徒弟的心思，轻轻走到时宜身侧。

“人生到处知何似？应似飞鸿踏雪泥。”

时宜看向周生辰，便对上一双深邃的目光。她知道师父这是在安慰自己，过去的事情终将过去，不用太放在心上。

时宜深呼一口气，他劝她轻松，可师父一辈子，可曾有一天轻松过？责任、猜忌、传闻……好的坏的他都背着，不敢行差踏错一步，唯恐满盘皆输。

师父，你可曾有一天做回过自己？

想着想着，眼眶不自觉里蓄满了泪。时宜强忍着张口，带了些鼻音：“师父，我能……抱你一下吗？”

周生辰迟疑片刻，随即张开了双臂。不等看清，时宜便扑向了他的怀里。一阵风钻入温凉的胸口，贴紧了脸颊。

心脏交替跳动，情愫丛生。

周生辰耳热，只当小徒弟是“为赋新词强说愁”的年纪，便温柔地抚了抚怀里人的背安慰着。

“是不是这几日惹得你厌烦了？”

时宜微微抬头，在周生辰怀里点点头，轻轻挤出一个鼻音，软软糯糯：“嗯。”

“怪我不好。”周生辰轻拍怀里人的背，有些后悔自己是不是太心急，明知时宜不喜欢。

“抱歉。”周生辰声音闷闷的，“以后这种事师父不会再让你碰了。”

时宜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急忙摇摇头，从周生辰怀里移开了。

一阵冷风钻进怀中，周生辰才反应过来人已经不在怀里了。时宜擦了擦眼泪，才道：“师父又要出征了吗？”

“嗯。”周生辰收敛了情绪，温声细语：“照顾好自己，等王军捷报。”

“十一知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