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不起。”

肖战鼻子一酸。

这个社会丰富多彩，它美好，但是随之而来的不好也让人窒息。

兽人们对于繁衍的思想，也还停留在相对保守的阶段。

男女在一起，那是顺应自然；两个男的在一起，不能生育，那就是违背种族意愿，想要断了种族的血脉传承，会引得世人唾弃。

这两点，他们自己能接受，不代表别人能接受，不代表他的父亲能接受。

想到这儿，肖战越发觉得沉闷、无力。

父亲不同意两人的关系，强硬的将他打包丢出国，那个时候他面对父亲完全没有反抗的能力。

好不容易等到父亲那边有所松口，他第一时间回国，想把这些事情解释清楚，却发现王一博身边有了别人。

这要他怎么办？

他能怎么办？

“你对以前的事情耿耿于怀，我们可以找个合适的时候坐下好好谈，你想要什么补偿都可以。

但是波波不行，它是我养大的。”

肖战的态度很坚定，看得王一博不由得冷笑出声。

“波波不行。”他不断回味着这句话，将肖战从头到尾扫视一遍，似笑非笑地勾唇，“那把你自己补偿给我？你也还行，我可以勉强接受。”

赤裸裸的视线带着极强的侵略性，让人头皮一麻。

即使是知道自己穿着衣着整齐、严实，肖战也觉得自己很不安全。

心里蓦地泛起一阵委屈。

他从来没被人这么对待过，王一博是第一个。

低俗、带着羞辱的意思。

嘴里苦涩，他颤着声，“你，有女朋友了，别说这种话。”

王一博紧逼着他，“不行？那这只猫我就拿走了。你说了补偿，那总要给我一个。”

肖战对波波的重视他是知道的，所以他并不担心这个人以后不会来主动找他。

左右都能将其留到身边，王一博并不在乎用的是什么方式。

这一次，肖战别想再跑。

就算不喜欢他，那也必须留在他身边！

肖战半晌说不出话来。

他的道德感很强，即便是依旧喜欢王一博，即便直到留在王一博身后或许能挽回两个人的感情，但他也不想以补偿为借口留在他身边。

被羞辱，他可以忍，是他在没有处理好身边的事时贸然把人带进了这条路上，最后给人造成了伤害。

但是王一博有女朋友，他要是掺一脚进去，那成什么了？

下意识地，肖战在避嫌。

但波波……

他倒不会担心波波的安全，王一博不会那么做，他也养过波波。原小姐……她看着挺面善的，虽然一直冷冰冰的。

但毕竟，是王一博喜欢的人。

这个认知让肖战控制不住地泛起酸涩的痛意。

他不愿意放开波波，其实就是因为自己心里不舒服，不舍的。

肖战看了眼王一博，因为愧疚，到底还是没有反抗。

他问：“……波波，我可以去原小姐家看吗？”

突然被提起的原钰眨了眨眼，工作期间还是要看老板的意思。

所以她扭头看向王一博，就看见了一个黑锅底般的脸。

还是被冻在冰块里的黑锅底。

原钰的嘴角微小地扯动了一下。

看见王一博不爽，她就爽。

王一博只觉得自己被愤怒和难过两种感情撕裂着心脏。

宁可不要猫也不愿意和他有联系，就这么不喜欢自己？

他冷呵出声，忽略肖战期待的眼神，无情的拒绝，“不行，想要猫，你就自己想办法来拿。”

冷漠地转身，他喊原钰，“走了。”

左右不急于这一时，他们来日方长。

波波的离开让肖战怅然若失，他下意识地往前追。

刚走两步，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起了铃声。

是Cavalleria rusticana - Intermezzo，歌剧乡村骑士的间奏曲，现实主义的悲剧并不是肖战喜欢的。

特殊的铃声让他脸色一变。

电话接通，入耳的便是一阵训斥，“回国了，不第一时间回家来看我，为什么又跑去和那头狼崽子胡混？”

如同被人掐住脖子一般，肖战感到一阵窒息，“……爸，我马上回去。”

电话挂断，肖战立马往医院后门走去，他绕近路赶到停车场。

等他找到自己的车时，果不其然，那里正站着一个黑色运动装的壮汉。

“少爷，您手腕的旧疾应该复发了，先生让我开车。”

肖战无力再挣扎什么，他打开后车门坐了上去，而后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他果然还在派人监视王一博。

此时黄昏落幕，夜色降临。

王一博和原钰走出医院大门，站在路灯下等车。

原钰率先开口，“虽然今天你只是来帮我维护医院系统的，但是今天的戏我也配合你了，你也知道我最近在干什么，所以你得给钱。

看在我们这五年的感情上，我给你个友情价，一共两万。”

原钰惦记着王一博踹她的那一脚，趁火打劫。

说完，她轻车熟路地露出被透明手机壳夹在手机背后的绿色二维码。

王一博：“……”

无语地扫码付款，输入金额时，王一博开口：“包你一个月。”

看着到账的1后面跟着的好几个零，原钰的嘴角止不住地上翘。

她这辈子就对两个东西笑，一是兔子，二是钱。

但她又怕这钱在手里捂不热。

“要我干什么？假扮女友，气你前任？我看那狐狸挺好的，你怎么这么小心眼？就因为人家甩了你？”

“你图什么？前任这东西气一次两次就够了，以后天涯海角，谁还记得谁？你雇我一个月，是怎么想的？”

原钰灵光一闪，“你是不是对人家还余情未了？”

王一博紧绷着下颚线，冷冰冰的，“他甩了我，这是我报复他。”

“哦。”

原钰面无表情地翻了个白眼。

谁家报复人就是只拎着假女友在人家面前瞎晃啊？

她举起猫笼，“那这个猫给我了？正好我家宝贝最近想养。”

王一博一把夺过猫笼，冷眼盯着她。

原钰：“……不稀罕。”

回头就给宝贝买个百万的猫崽。

滴——

一声车的鸣笛吸引了原钰的注意力，她扭头一看，瞧见了熟悉的车牌，她勾唇，“走了。”

清月庭是一处极为雅致和安静的中式风格别墅区。

老宅那栋别墅里种满了吊兰，肖战每次回来时，距离老远就能看见。

靠着吊兰，儿时他总能在这一栋栋一模一样的别墅里，精准的找到自己的家。

满满一别墅的吊兰，都是他妈妈在世时种的。

进了前院，到了门前，肖战扯了扯嘴角，一贯还是喜欢挂上礼貌的笑。

还没打算开门，门却自己先开了。

肖远东让开身子，将门口敞开着，臭着脸，“别想笑就别笑，难看。”

见肖战还杵在门口，他没好脾气的喊，“站在外面做什么？进来！”

说话还是这么冲。

“爸。”肖战喊了一声。

看样子这五年他过得还不错，中气十足的，一身灰色唐装的儒雅打扮，就是两鬓多了点白头发。

肖远东点点头，“进来吧，医生已经到了。”

肖战坐在客厅沙发上，将右手的护腕摘了下来。

白皙的手腕上泛着红紫的狰狞的疤痕，无比刺目。

这是在国外时候，肖战无意间被卷入了一场暴乱而留下来的，被人用刀割破了手腕，深到见骨。

肖远东冷哼一声，“如果不是因为那头狼，你也不会弄成现在这样。

拿不了精密仪器，稍微疲劳就是伤筋动骨的，你的前途都没有了，只能蜗居在这所小小的大学里当教授！”

肖战盯着疤痕，微微失神，“……和他没关系。当初出国是我自己选的，是我想做到您满意，想让您松开，想和他在一起。”

但现在王一博有了女朋友，他对于回国后的所有规划都没有了用处，这个事实更是否定了他五年来付出的所有努力。

事情尘埃落定，父亲如愿地将他们两个分开了，王一博有了新的生活，好像每一个人都有了归宿。

只有他，忙碌地奔跑了一大圈，回来之后，才发现他想要的一个也没有得到，像个可笑的小丑。

“那你是在怪我了？！”

猛然急促的声音，有些刺耳。

肖远东也察觉了自己的失态，他脸上有一瞬间的不自然，“如果不是那头狼崽子不要脸地和你纠缠，我也不会强硬地把你送出国。”

“我没有，爸，你别多想。”

手腕的伤，肖战也不怨谁，发生这种事是谁也没有想到的。

而砍伤他的人是那群反社会分子，如今也早就入狱了。

他知道这件事在肖远东心里也让他不好受，便转移了话题。

“爸，你为什么还在监视王一博？”

肖远东泡好茶，递给了肖战一杯，“你出国之后我就没有监视他了，更没有再给他使绊子。

但如今情况不一样了，你回来了。

虽然我当初确实承诺你，完成国外的研究项目就让你回来，如果王一博还愿意和你在一起那我没什么话可说。

但现在他不是不愿意了吗？”

肖远东眼里划过一缕精光，“他有女朋友了，他不喜欢你了。

你太高估他对你的感情了，当初居然还和我说要和他过一辈子，可你们却连‘分开一段时间’这个挑战都完不成。”

每一字每一句都在否定着肖战的这段感情，肖战无法反驳他的话，却又不想面对现实。

“……可预定的是去一年，你却压了我五年。

那个项目比你透露给我的还要繁琐万倍。

爸，其实你从来没想过真正接受我们对不对？

我努力了这么久……”

“这并不是我的问题，”肖远东打断了肖战的话，“难不成是我掐着你们的心脏不让你们爱的吗？事实上就是你们的感情脆弱不堪。”

他嘴上对谁也不留情面，同时他心里清楚，只有彻底击碎他儿子对那头狼崽子的念想才能让他们彻底断了。

只有这样，才能让那狼崽子不管做什么，都不会掀起任何浪花。

“迟到四年又怎么样？你们如果打算一辈子在一起，那又岂止是一个四年？

一个受尽底层社会阴暗面侵蚀的混混，能有什么专情可言？狼，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他还是个男的，你们之间不可能有婚姻和孩子这种实质性的纽带。

单靠你说的那可笑的爱，你就敢保证你们能一辈子幸福？”

这种言论以往肖战听过了无数次，但他永远都无法苟同。

因为他的这个观点，将不喜欢他的妈妈强行禁锢在自己身边，经过七年的相互折磨，妈妈最终因为产后抑郁自杀去世。

如今他和王一博分开，其中固然有两个人本身的问题，但是有一半的原因还是因为肖远东。

这么多年来，爸爸对他的好确实没话说，但是他心里说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肖战脱口而出，“那妈妈呢？就算是有了孩子，你不也没有留住她吗？妈妈的抑郁症就是你造成的，不然她也不会死。”

林玉的死，对于肖远东来说就像是掺了沙砾的伤口。

不管，会疼；面对它，也疼。

但肖战却在此时用力的戳了他的伤口，肖远东顿时拉下了脸，面色阴沉。

屋里的气氛瞬间降到了冰点。

他隐忍着怒气，报复似的开口，“所以呢？你在反驳什么？在妄图证明什么？不能有孩子，没有婚姻的你们，在一起了吗？

没有实质性婚姻的你们，即便是曾经相爱都会走散。

而我和小玉不一样，即便她说不喜欢我，那她也一直留在了我身边。

那怕是她死了，那也是我肖远东的妻子，我们会一直在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