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一）

肖战第二天起了个大早，端了一碗醒酒汤送到王一博的房间，见面也不觉尴尬，将人喊起来亲自伺候他喝下了碗里的汤，就好像昨晚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反倒是王一博云里雾里地将东西喝了，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后耳根子发烫。

他轻咳一声刻意掩盖，拢了拢睡袍坐在床头，刚睡醒的声音朦胧，“一会儿中午你要是没什么事，随我去趟庙里吧。”

肖战不解，“去庙里?”

“嗯。”王一博勾起唇角，“我替你求了平安符，你总该去拜一拜。”

肖战心中一颤，看向王一博的眼神交织着不明的情愫，“少帅……不必为我做到如此……”

闻言，王一博轻笑出声，“哦？这话何意？肖战，对你，我自然是真心实意。”

肖战垂下眼帘，心头却泛起层层涟漪，低着声音道谢：“那就……多谢少帅。”

（三十二）

“怎么了？”身旁人传来的问询拉回了肖战的思绪。

他怎么都想不到王一博会带着他寻了这处偏僻至极的寺庙。

肖家被灭门的这些年，他不止一次地想要为家人超度祈福，可那所谓的新政活动，让他连墓碑都不敢立一个。

直到六年前他在住持的劝说下才在这里给自己的家人立了牌位，就供奉在这座寺庙的后院之中。

“这地方这么偏僻，你怎么找到的？”他侧过身子看王一博，却并未从那张脸上看出半分异常。

“我听府中的下人说这里的平安符十分灵验，所以寻了这里。”王一博牵起他的手，带着他迈上台阶。

一千多道阶梯从山麓延伸至山顶，尽头是一座简约大气的庙宇。

王一博扣了门，里头传来缓慢的蹒跚脚步声，两分钟后，一位老僧开了门。

老僧看了二人一眼，最后视线定格在肖战身上，双手合十，垂垂老矣的声音轻言道：“随我来吧。”

王一博松开手，“这是住持，你随他去，我在外面等你。”

肖战强自压抑住心头的澎湃，轻轻点了点头。

（三十三）

肖战以为，见到双亲的牌位时自己会泣不成声，伏在地上哭得昏天暗地。

但其实没有。

他平静地给他们磕头，然后将那串带在身边很多年的佛珠规规整整地放在了牌位前，最后才觉得眼眶模糊，竟是糊了眼泪。

他原本也是这些冰冷的牌位捧在手心里长大的贵胄子弟，却在那个深秋流落异乡，此后他的人生只有无尽的逃跑、挨打、争抢。

他因为报仇的执念吊着，让他活到现在，也曾在察觉自己动情以后迷失了方向，不过好在他从未放弃过心中执念。

肖战垂着头跪在地上，单薄的身子能让人一把捏过来，将这些年的经历从心里细细地复述一遍，说给天上的人听，虔诚地烧了一叠又一叠的纸钱。

王一博就在庙外，从正午等到了傍晚。

（三十四）

从庙里出来，王一博察觉肖战好像兴致不高，王硕过来接他们回公馆，他拿过钥匙，吩咐道：“去查查肖公子在里面做什么了。”

“是。”

眼见肖战下了阶梯走过来，王硕自觉把话题转向别处，“少帅，林洁小姐刚才来过电话，说今晚会过来拜访。”

肖战识趣地没出声，他听见王一博回答说“好”。

两人上了车，看着王一博发动汽车，肖战随口问道：“王硕呢？怎么劳烦少帅开车。”

“我让他去取些东西。”

（三十五）

晚间时候林洁如约而至来蹭饭，还带了一瓶上好的红酒。

肖战知道她来了，特意没有下楼，毕竟这个司法部主任和少帅议事的场合，他好像不太适合出现。

他将佛珠留在了庙里，如今发呆都没有可以捏攥的东西了，只是坐在窗前呆呆的看着窗外，思绪却止不住地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王一博他是发现什么了吗？今日一出，是否是对他的试探？

视线滑动间肖战突然注意到窗边的桌子上有一个檀木盒子。

他伸手过去将盒子打开，里面静静地躺着王一博拍下的那把匕首。

王硕进来的时候，肖战正把玩着那把匕首。

王硕恭敬地传达王一博的话：“肖公子，少帅让我来叫您一声，晚饭一会儿就开始了。”

肖战侧头，委婉地回绝：“不好意思，我有些不太舒服，就不下去扰大家的兴致了。”

“好的。”

王一博靠在沙发上，手里举着红杯酒，看向对面的人，“林小姐今日来，总不会只是为了那件拍品吧？”

“怎么？”林洁坐得端正，礼貌又大方，含笑道：“拍品匕首今日送到少帅的公馆，我就不能来瞻仰一下?”

王一博手肘靠在沙发扶手上，晃了晃手中的酒杯，笑而不语。

林洁挑眉，利落的马靴翘起，手支着自己的下巴，笑得暧昧，“少帅非要……在这么私人的时间聊公事吗?”

王一博不置可否，看见王硕下楼，他起身理了理衣服，“那就请林小姐赏光，一起用晚餐吧。”

“好。”

饭菜上齐，牛排只摆了两盘，王一博左等右等，等不到下一盘上桌的时候终于叫来了王硕。

“肖公子呢？不是让你去叫他了吗？”

王硕毕恭毕敬地站在他跟前，回道：“方才肖公子吩咐过了，说不必喊他吃饭，他有些不舒服，先休息了。”

“不舒服？”王一博皱眉，“莫不是今日出去吹了风？”

“……那，应该是吧。”

王一博站起身，语气中不自觉带了份埋怨，“那你没吩咐厨房煮些白粥给他？不吃东西岂不是更难受。”

说完，他朝林洁点点头，“林小姐，失陪一下。”

林洁看着他急匆匆上楼的背影，挑起唇角给自己切了块牛排。

已经围着被子坐在床上的肖战没想到王一博会进来，在看清来人后突然就止不住地咳起来。

王一博忙不迭坐到他跟前给他拍后背，“好好的这是怎么了？是今日见风了？”

肖战摆摆手，推开他给自己顺背的手，哑着声音回道：“无妨，少帅不必担心。”

王一博看见了他殷红的唇瓣，想来是这人又把到嘴边的血丝压下去了，眉头不免皱得更深，责备道：“都这样了，还说什么无妨。”

他探身给肖战倒了杯水，说：“我叫厨房给你煮些清淡的白粥，不吃点东西不行。”

“那也好，一会儿就劳烦王硕跑一趟了。”肖战弯唇笑道，“那少帅就先下去吧，别让贵客一直等着。”

“王硕——”

“少帅。”王硕不知从哪冒出来出现在门口。

“我不下去了，你让林小姐不要见怪，若她吃完了就送她回去，我改日亲自去给她赔罪，顺便让厨房多煮两碗白粥。”

听了这话，肖战扯了扯他的袖口，忍不住开口：“少帅。”

“是。”王硕接到指示就下去了，肖战想拦也没来得及。

王一博在床边坐下，笑看着他，“正好，我在这陪着你吃，省得你自己偷懒不好好吃饭。”

肖战垂下眼帘，心头晃动，“少帅，若是因为这点小事得罪了贵客，那我便是大过了。”

王一博倒是无所谓，一派坦然，“我还怕得罪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