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方常福便亲自带了景寿帝口谕去告诉谢筠出宫的事。虽然已经在太后那里知道,谢筠还是故作惊喜,让柏溪拿了一袋碎金给他。
“小侯爷,这是又要出宫去?”张和差人帮谢筠开了宫门,端着一碗热茶坐在棚子里避风,对着马车里的谢筠道。
谢筠掀开布帘:“这样冷的天,张大人怎么亲自守在宫门?”
张和一笑:“这不是过年陛下要设宴嘛,咱们这些干苦力的总要来守着,免得手底下那些不懂事的放进来一些不干不净的东西。”
“这几日辛苦张大人了。”谢筠说。
马车蹍着石板出宫,手下人凑到张和跟前:“那位就是南定侯?”
张和靠在椅子上,瞥了他一眼:“是啊。”
“怎么看着这么柔柔弱弱的样子,当这个南定侯能拉开弓吗?可别跟他爹一样连边疆都守不住。”
“他在宫里有人养着,管你屁事!”张和笑骂着,“守你的门去,别在老子跟前酸啦吧唧的。”
手下人嘿嘿一笑,重回自己的位置上站着。
出了宫,街上热闹,柏溪瞧了一眼车外,不放心的对谢筠开口:“我们这样频繁出宫,景寿帝那边知道了又该提防我们了。”
“不会。”谢筠抱着手炉,“他既是让方常福与我们说了回侯府的事情,便是知道我们不会安生待到年后,况且这样大大方方在他的眼皮子底下出来,反倒是让他放心,总好过让他猜想我们在做什么得好。”
不多时,马车停在了南定侯府门口。
这座府邸自谢家封侯便一直做侯府,只是平日用得少,只在年节日回奉都拜皇帝时住一下,谢筠对此的印象除去上一世,便就是幼时与父母一起住过。
苏鸿岑买了些仆从,将侯府里里外外都清扫了一遍,整座府宅都有了人气。
“老师。”见苏鸿岑出来,谢筠笑着快步上去。
苏鸿岑帮他拂了拂肩上的雪,问:“怎么今日又回来了,日日跑也不嫌麻烦。”
谢筠将披风解下交给旁边来的下人:“今日除夕,晚上得在宫中吃景寿帝的宴,便想着中午回来陪您吃一顿饭,免得过于冷清了。”
苏鸿岑也算是看着谢筠长大的。沙郡出这样变故,原还怕谢筠出什么事,来奉都路上都一直忧着念着,现在看着谢筠这样懂事谨慎,心中又是高兴又是心疼这个半大的孩子。
谢筠回来的突然,厨房里又忙着做了些新菜上桌。
一小杯热酒下肚谢筠这才暖和起来。
“张和怎么寻到你头上来了。”苏鸿岑听着谢筠的话,微微皱了眉,却又见他伸手倒酒,“你年纪还小,喝一杯够了。”
谢筠咂了咂口中仅剩的酒味,还是听话的放下手。
“他大抵是知道李将军一事的。”谢筠说,“奉都这边故意用发霉谷子作为军粮,此事若要追查极容易。景寿帝要给沙郡一个交代自是不可能将奉都官员交出去,只能从沙郡选个平怒火的,张和作为出头人想来也是知道的。他站在了皇帝那边,自然是对谢家有所顾忌,许是想来探探我的底?”
苏鸿岑看着他:“那你是如何打算?”
“将他忽悠着吧,不太想与他周旋。”谢筠回答。
“不是这件事。”苏鸿岑让人将酒壶撤了下去,“他站了皇帝那边。”
谢筠夹菜的手一顿,并未说话。
苏鸿岑:“前几日柏溪写信与我说了你常去冷宫那位皇子那处,景寿帝膝下不过四子,子嗣单薄,他能这么久都没被景寿帝接出去,皇后应当是在中间动了手脚。而大皇子赵允是皇后嫡出,这两年也快入主东宫,霍家在朝中又深得皇帝信任,这样与一位冷宫中的皇子走这么近,可是想好了?”
柏溪并未将赵暄的真实身份在信中告诉苏鸿岑,谢筠也不打算多说,只开口:“老师,我知道分寸的。”
看着谢筠,苏鸿岑轻叹了口气:“素明,老侯爷可是为大燕守了一辈子江山。”
“我知道。”
这话聊下去有些过于沉闷,苏鸿岑将扯到其他地方去,不再继续。
晚上景寿帝只说是家宴,却也给不少亲王大臣递了帖子。怕误了时辰,谢筠陪着苏鸿岑吃完饭便上马车回宫里,等着与太后一同去席间。
皇帝虽是太后亲出,可自小便被抱出去给原皇后抚养,感情自是没有自小在身边长大的女儿亲,后虽想缓和母子关系可景寿帝多少有点记恨太后,这么多年来母子两的关系也只这样不冷不淡的。
太后不喜热闹,可看在皇帝的面子上还是去了席上,要了谢筠在旁边陪着。
酒歌声起,都趁着景寿帝高兴说着恭维的话。谢筠从世子成了侯爷,往年不怎么在意的大臣也想着上来说几句话,只是碍于太后的面子不敢过了头。
眼看着谢筠喝了几杯酒,太后便让银环扶着自己下去,连带着将谢筠也带了走。
“祖母,不碍事的。”谢筠扶着她,银环在前头打着灯笼。
太后只心疼他;“快回去歇着吧,听说白日里还回了侯府陪你老师吃饭,一回宫又这样喝酒这身子哪里受得住。”
谢筠听得心头软,还是将太后送回了殿了他才回去。
离席离得早,谢筠吩咐柏溪去准备了几样菜,自己一个人提着去了冷宫。
四处昏暗,只手里一盏灯照着亮,谢筠许久没来,地上枯叶又多了一层。
进去没见到人,谢筠站在门口叫了几声殿下,便见着赵暄匆匆跑出来,停在几步远的地方脸上都带着惊喜。
像是小狗。谢筠看着他那双极亮的眼睛想。
他们仍是在院中的石桌上,谢筠将食盒打开:“今日除夕,为殿下带了点饭食,简单了些殿下将就着吃些。”
“我还以为大人不会来了。”赵暄看着谢筠低声说。他今日裹了谢筠上次给的披风,身上暖和,连带着脸上也红润许多。
语气里听出来些小心翼翼的委屈,谢筠轻笑:“前段时间忙着些事情,殿下莫要怪罪。”
“我没有怪你。”赵暄忙开口,“你能来我已经很高兴了。”
今夜赵暄嘴乖得很,就连谢筠都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察觉到谢筠的视线,赵暄耳朵尖都红了些。
瞧着谢筠只在桌上放着的一副碗筷,赵暄:“只我一个人吃吗?”
谢筠:“今夜皇上开宴,已经吃过了。”
赵暄似从中抓到了什么,盯着谢筠:“所以是专程来陪我的?”
这句话太急于要个答案,谢筠逗他:“殿下觉得呢?”
“我觉得是。”赵暄笑的开心。
谢筠也顺着他笑了笑,没答话。
冷宫中无人,赵暄吃饭四周便静了下来。冷风刮在脸上,谢筠那点点在席间带来的酒意已然消失,只盯着地上还没化完的雪发呆。
没有旁人,谢筠也懒得假装,脑中纷纷扰扰抛了个干净。
赵暄注意着他:“大人,是不高兴吗?”
“嗯?”谢筠扭头看他,“哪里什么高不高兴的,专心吃饭,院中不比屋里一会儿凉了。”
“哦。”赵暄应了声。
像是真的在养孩子,谢筠想着还有些稀奇。
已经有人放起的天灯,星星点点的飘在夜空中。谢筠望着天边,忽觉得摸着点人气,叫了声赵暄:“殿下,看看城中百姓放得灯。”
往年被熙妃他们打骂着,赵暄也没心思注意这些玩乐的东西,眼下头一次见到这样的景色,他眼睛都大了些,着迷的看着天边。
“老人家说见着天灯可以帮着成全心中最想的事情,殿下可有什么想兑现的,可以说于它听听,说不定就成了。”
“当真?”赵暄跃跃欲试,“那我想要大人一直陪着我可以吗?”
他眼中满是期待。谢筠看着又想到了赵暄当时坐在屋檐下满手血的模样,冷静得不像个孩子,现在却颇有孩子气。
谢筠回答:“殿下说什么呢?殿下为皇子,臣自然是一直陪着殿下的。”
赵暄笑了。
他不在意谢筠这句话的真假,这十多年见过的恶太多,只要有了这句话,赵暄便是捆也要将自己捆在谢筠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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