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筠摸不准赵暄这句话的意思,只觉得被拽住的手腕发疼:“殿下,劲使大了。”
赵暄手也没松,只看着谢筠。
谢筠叹了口气:“殿下与五皇子争什么,他母妃常在太后身侧走动,又对我极好。如今五皇子不过是偶尔来几次,又有老师在府里,我怎么好将他拒之门外?你这以往日日来都只是闲的无事,我也没让你不准进府,眼下这是闹什么。”
“气性还越养越大了。”
话语间带了安抚,赵暄向来吃这套,手上松了劲,却没有放开:“我只是怕大人当真觉得我不重要了。”
他语气低,垂着眼,像是真的已经被谢筠扔了。
谢筠:“快进去吧,堂堂三皇子拉着我的手在大门口撒娇,也不怕被人笑话。”
到了院子,桌上放着的是赵裕来时带来的糕点,新出的花糕,最近在奉都极其受欢迎。
谢筠倒了杯茶朝赵暄推去,露出那节清瘦白皙的手腕,上面一圈红印,是方才赵暄捏出来的。
手劲这么大……谢筠瞥了一眼自己的手。
“吃点茶,静心。”谢筠说,“免得一日日想些没完没了的。”
“哪里是没完没了,分明是我看重大人。”
赵暄视线围着红印晃了圈。谢筠长得白,这点是赵暄见他第一眼就知道的,平日里也见不到谢筠磕着碰着,现在这那点泛红的地方看着还格外吸引人。
衣袖遮了红印,赵暄收回视线,在桌上拿了块糕塞嘴里:“甜得正好,怪不得那小子专门来给你送。”
刚被那股甜腻黏住嗓子,谢筠喝了口茶:“你喜欢就拿回去吃。”
“不了,赵裕给你的,我拿回去算什么。”
嘴上这样说,赵暄却在谢筠这里将那盘点心吃完了才优哉游哉的回自己府里。
刚进春,吏部里开始向皇帝递请各官员的考核,朝中热闹,不少开始摆席吃酒的。
奉都中的子弟官员来来回回会也就那么几个,只是今年赵暄被景寿帝安排去了北衙卫做中郎将,官虽算上不上大,可也是第一个有了实职的皇子,众人都瞧着开始巴结。
请宴的是户部尚书的儿子马元明,进了国子监,却考了几回也没上榜。成日流连画舫,写得曲子倒是比他的文章出名。
定在了宣雀河上的画舫,这河是前朝开凿出来的运河,横穿了整个奉都,白日里货船来来往往,到了夜晚便是莺歌燕舞迷人眼的画舫小舟,嬉笑声与脂粉香能飘到河岸上。
谢筠一下马车便看见了在河岸上等着的赵暄。
他愣了一瞬,没想到竟也请了赵暄来。他一身武官服饰,远远看去显得腿长。
赵暄看到他,走过来:“怎么这么晚才到,我还以为大人不来了。”
“你才当差,他们怎么就把你也请来了。”
都是惯会见风使舵的,景寿帝喜爱赵暄众所周知,以前都在他和赵允之间观望,赵允做了太子就开始淡了这边。赵允喜玩乐,被景寿帝训诫过几次,现在赵暄又是唯一一个有品职的皇子,就又开始来接触。
生怕皇家不知道他们心里的盘算。
赵暄跟着他上了摆渡的小舟,故意问:“大人不想看见我吗?”
谢筠看着水面:“殿下何必曲解意思。今夜你来了,还不知道这场宴有多热闹。”
“无事,反正也不是我们请客。”赵暄说得无所谓。
船桨拍着水响,画舫上丝竹琴音悠悠荡荡的飘来。
小厮拖着船绳,也不等放板下来,赵暄直接迈腿跨了上去,转身对谢筠:“大人,我拉你?”
像极了前些日子藩国向景寿帝献来的花孔雀,谢筠轻轻将他伸到自己面前的手拍开:“让开。”
席间人已经来齐,谢筠与赵暄一同推门进去,引得一群人看过来。
“素明,你可算来了,还以为你这次又要鸽我!”马元明对着谢筠喊。
马元明每日混在花街巷柳,身上都满是脂粉味,词曲再受欢迎在这些世家子弟中也是下三滥、不入眼的东西。谢筠与他吃过几次酒,他就已经将谢筠当成了朋友。
好在马元明心思单纯,谢筠也没拒绝过。
谢筠往旁边挪了一步,将身后的赵暄全露出来,有意道:“路上遇着三皇子,说话忘了时间。”
赵暄是头一次出现在世家公子的宴席上,早在进来时便被人盯着,如今谢筠一提更是将他推到了前面来。
在坐的都纷纷起身,对着赵暄叫了声殿下。
赵暄瞥了眼声色如常的谢筠,端起了架子:“诸位大人客气,今日下了差才来,误了时辰还望莫怪。”
“哈哈哈哈三殿下能赏脸来已经是我们的福气,说这样的话可不是折煞我们。”马元明说得热情,这次席做得大,他脸上也有光,“三殿下,素明,都入座都入座!”
谢筠看了一圈,许多平常不屑于与马元明来往的都在席中,就连霍家的霍卢也在席间。霍卢是政事堂霍德佑之子,当今皇后的嫡亲侄儿,向来不与朝中这些子弟来往。
霍卢正看着谢筠旁侧的赵暄,不过移眼就与谢筠对个正着,谢筠笑了笑向他举起酒杯。
许多人都是为了赵暄而来,恭维交谈不少,赵暄都耐着性子答了,看上去像个不知人心的单纯皇子。
舞姬入场,跳得是马元明在画舫中写的曲子,酒意上了头,马元明高兴放了杯盏,跑到中间象牙筷敲着桌打节拍给舞姬们和唱。
众人看着朗声大笑,面上却明显的带着鄙夷。
谢筠余光看了一眼还在倒酒喝得赵暄,开口:“殿下少喝点,花酒不知里面给你掺了什么东西。”
赵暄向他靠了过去:“关心我?”
谢筠:“不想下月为皇孙备贺礼罢了。”
两人小声说着话,也不知是谁瞧见了,开了个口:“侯爷与三殿下关系不错呀。”
马元明当真喝晕了头,闻言就站在席中:“按着民间的关系来说,素明可是三殿下的堂哥,这关系能不亲近吗?”
席间众人闹起来,开玩笑:“那今夜我们还当真来对了!跟着马公子沾光!”
哄得马元明笑得厉害,一时间更是管不住嘴,甚至说起了当年春猎时谢筠救五皇子赵裕事情。
话说了一半,本想拉着谢筠奉承几句,没成想马元明一扭头就看见赵暄那一脸的冰冷,脑袋瞬间清醒,到嘴的话也吞了回去。
谢筠似是没察觉身旁赵暄,只笑道:“元明喝了酒净说胡话,我这身份哪里是能与各位殿下并肩的。”
坐在对面的霍卢却突然开了口:“侯爷自谦,您是长公主之子,就算太子殿下叫您一声哥哥也是该的。”
话出口,在坐诸位都噤了声。
提及长公主不可避免就得扯到沙郡,都知道谢筠这个年纪早该回去,可如今沙郡值守的将军是谁?一半是他们霍家的人,一半是谢家旁支的小子,与谢筠这个侯爷毫无关系。
谁都可以在谢筠跟前说沙郡,可就是霍卢说出来,让人觉得耻辱。
“霍大人话说的也对,毕竟父皇也嘱咐我们得与南定侯府时常来往,免得淡了兄弟情谊。”赵暄吊儿郎当的开口,“素明哥哥,我说的对吧。”
谢筠温和的对赵暄:“三殿下莫闹。”
一来一往到还有些兄友弟恭的样子,马元明反应过来,忙叫了舞姬们继续。
借着歌舞热闹,赵暄挨着谢筠问:“素明哥哥,你什么时候惹到霍家了?”
“好生说话。”谢筠推开他,“我倒是觉得是霍家瞧你不顺眼,拿我撒气。”
赵暄不满他将自己推开,坐直撇了撇嘴角:“我天天在奉都无所事事,又没碍着他们霍家的事,大人还真是找得到人怪罪。”
谢筠没理他的胡闹,只挑着菜吃。
赵暄得皇上喜爱,霍家作为大皇子的母家自然是看不惯他。只是他今日这样一说,也确实让谢筠心中不快。
临了结束,马元明跑出来送他们,对着谢筠:“素明,今日的事情别放在心上,日后摆宴咱们再不请霍家那些人了。”
只怕霍家也不会再来。谢筠心里暗想,嘴上却道:“无事,玩笑话罢了。”
说着,马元明看了一眼站在谢筠旁边的赵暄,凑近了谢筠耳边,小声说:“我爹知道今日请了你和三殿下,特意让我给你们备了礼,已经差人放马车上,你帮我给三殿下说说。”
谢筠看他,开口:“知道了。”
两人上了船,谢筠便直接将马元明备礼的事情给赵暄说了,赵暄挑眉,也没多说什么。等靠岸上了马车,果真见着里面放着的两个小箱子。
柏溪:“我见是常跟着马公子的那几个小厮抬来的,就让他们放下了。”
“殿下的如何拿走?”谢筠快要进马车里,扭头问赵暄。
赵暄扶着腰间的刀,理所当然道:“自然是和大人一同回去。”
赵暄习惯了不带小厮,孤身一人,就站在马车旁看着谢筠。
两人间沉默了片刻,最后谢筠还是同意了嬉皮笑脸的赵暄一同上来。
马车向前,赵暄用刀挑开了木箱,入眼的是两箱满满的黄金。赵暄与谢筠对视一眼,拿了块起来,只见底下隐蔽处刻印着沙郡的官标。
“户部尚书这样有钱?”赵暄问。
谢筠:“显然是被人换了。”
“换钱这人还想把我和沙郡绑一起拖下水。”赵暄说着还有些高兴,“到时候陛下追下来还得是大人与我两个一起遭殃。”
谢筠不想理这个疯子,对外面的柏溪:“今夜将这两箱的官标都磨了,找个时间散给城外那些吃不起饭的。”
“是。”柏溪在外面答应了一声。
赵暄:“当真一块也不能要吗?”
谢筠瞥他:“我还不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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