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很遗憾，第二天秦雾并没有跟沈溪年一起去上学。

平时沈溪年在学校住宿都经常翘掉早自习，所以他差不多七点半才起，但秦雾是六点半就起床吃早饭去上学了。

秦雾原本也想着要不要去叫沈溪年起床。

但是家里的阿姨一边给秦雾做早餐，一边小声跟他说：“还是不要叫小少爷了，如果在闹钟响之前叫他，他脾气可大嘞。”

秦雾头一回听到“小少爷”这三个字。

他觉得有些好笑，但又很合适。

沈溪年就是个小少爷，是这样没错。

秦雾也没有打算叫沈溪年了。

他出门前，给沈溪年的手机发了一条消息，就出门坐公交上学去了。

清晨的天还蒙蒙亮，似乎到处都有暑夏的雾气，此时此刻的风还凉凉的，再晚一点，太阳照耀大地的时候，就会变得很热了。

六点五十分，秦雾上了公交车。

在公交车上，他戴上了耳机，闭上眼听英语，手机调了闹钟，怕自己听英语听过站了，差不多离到站还有三分钟的时候闹钟就会响。

秦雾的头靠在车窗上，闭着眼睛认真听。

公交车上也有一些学生和要去市里的老人。

没过多久，秦雾被一阵躁动吵到，睁开眼了。

他睁开眼的时候，看见车上的人都在往后看，还有几个初中生直接趴在车窗玻璃那儿，一脸兴奋地回头看。

秦雾怔了怔，也跟着回过头。

透过车窗，秦雾看见了……沈溪年。

沈溪年骑着单车，飞快地追在公交车的后面。

少年校服外套都没穿，就穿了件黑色T恤，配校服长裤，肩上背着单肩书包。他的身子微微弓着，似乎真的要骑车追上公交车一样。

秦雾的心都悬了起来。

他最后决定在前面一站就下车。

下了车以后，沈溪年很快也骑车过来了。

他一个刹车，长腿踩在公交车站边缘的台阶上。

秦雾问道：“你干什么呀？追这么急，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沈溪年眉眼冰冷，瞧着秦雾，半晌才问：“为什么不叫我一起走？”

他的嗓音还有些沙哑，锋利英俊的眉眼也耷拉着，看起来都没有完全睡醒。

秦雾的身影微微一顿。

他还没有来得及解释，沈溪年就道：“你说的话都是假的，都是哄我的是不是？昨晚说了一起走，结果今天一声不吭就走了，这样玩儿我很有意思是不是？”

秦雾怔怔地望着沈溪年。

他想说，因为他也认为，如果他去喊沈溪年起床，沈溪年会像阿姨说的那样，根本起不来，还要发脾气，毕竟现在这个上学时间比沈溪年正常起床时间要早了将近一个小时。

而且秦雾也不觉得沈溪年真的在意这个一起上学。

这算什么呢？他们的关系也没有好到这种程度。

似乎在这一刻，秦雾突然意识到，他好像确实有那么一点，因为能够看见沈溪年的内心，所以说的话都是哄着沈溪年，但并没有完全放在心上。

不过，沈溪年生气了。

他冷冷地看着秦雾，过了很久，丢下一句：“你果然和我想的一样。”

秦雾还没有反应过来，沈溪年就冷冰冰道：“整天就会装乖，用无辜的眼神看着别人，其实根本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说完，沈溪年自己骑着单车离开了。

秦雾望着沈溪年的背影，陷入了短暂的迷茫和怔然。

他摸了摸自己的脸，不确定自己此时此刻是什么表情。

沈溪年走了，秦雾看了一眼公交站牌，离学校还有两个站，干脆直接走过去了，反正耽搁了这么一阵，早自习肯定要迟到了。

来到教室的时候，秦雾看见沈溪年趴在桌子上补觉。

他在沈溪年身边坐下，把卷子掏出来。

沈溪年就换了个姿势，面朝着里面，似乎不情愿见到秦雾的样子。

秦雾只能看见沈溪年的后脑勺。

他本来只是想瞥一眼沈溪年的。

结果就看见沈溪年肩上的Q版小人，耷拉着眉眼坐在那儿，也不晃腿了，头发也乱糟糟的，一整个看上去没精打采的样子。

秦雾心念一动。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

秦雾刚想戳一戳那个小人肉嘟嘟的脸颊，小人就低着头说了一句：“哄不好了。”

“……”

小人扒拉了一下自己乱糟糟的头发，“我真的哄不好了！”

秦雾：“……”

小人的表情都快变成QAQ的颜文字了，他低声喃喃道：“昨天让我哥在巷子那边等我，他也没等，走了，害我跑了大半个商圈。不过他当时没有答应说要等我，那就算了，可是昨晚明明说好要一起上学的，结果又没等我。”

小人抬手抹了抹眼睛，一缕呆毛翘了起来，“我是嘴硬心软，他是嘴软心硬。而且我那样说他的时候，他还不解释一句，但凡他解释一句我都原谅他了，结果他根本不解释，用那种无辜的眼神看着我，好像错了的人是我一样。”

安静了很久，小人趴了下去，很委屈地把自己蜷缩起来，“哄不好了，真的哄不好了。亏我还想着以后每天一起上学放学，免得他被人欺负……”

秦雾的手指顿住了。

过了一会儿，秦雾把手指收了回去。

他看见沈溪年趴在桌子上，头上翘起了一缕呆毛。

秦雾想伸出手去帮沈溪年压一下，不过总感觉沈溪年现在还在气头上，尤其是他肩上那个小人，一会儿愁眉苦脸，一会儿气嘟嘟得像气球。

秦雾想了想，决定还是先不惹沈溪年了。

道歉……是要道歉的，不过再等等吧。

今天一整天，沈溪年都趴在桌子上睡觉。

上课的老师看了好几眼，皱了几次眉，一开始只是轻轻提醒了一下，后来直接对秦雾说：“把你同桌叫起来。”

秦雾没有办法。

他一开始用手轻轻拍了拍沈溪年的肩。

沈溪年没有任何动静。

秦雾又扒用卷子轻轻拍了拍沈溪年。

还是没有任何反应。

秦雾还真的有点儿担心沈溪年会不会是昏过去了。

毕竟这个人应该没有吃早饭。

想到这里，秦雾竟然有点儿担心。

他本来想戳一下沈溪年的手臂的，但是目光却落在了沈溪年的腰上。

少年穿着宽松的黑色T恤，看不清楚腰线，但秦雾不知道为什么想起了小时候别人的恶作剧，就是趁着旁人趴着睡觉的时候，往人家的腰上一戳。

被戳到的人就会瞬间弹起来，因为怕痒。

秦雾没控制住自己实施这个想法。

他的手指碰到了沈溪年的腰，像按按钮一样，微微用力一戳。

秦雾本来以为，沈溪年会立刻弹起来的。

哪怕不怕痒，被人这么一戳，也会有很大的反应。

然而，秦雾的手指刚刚往下一戳。

“啪”的一声。

秦雾感觉自己的手在那一瞬被人紧紧握住了，攥得很紧，似乎要将骨头都捏碎。

沈溪年依然趴在桌子上，一动不动，额头枕着右手手臂，左手则绕过来，紧紧抓住了秦雾的手，是用手掌完全包裹抓住了秦雾的手。

“……”

秦雾的耳朵里响起嗡嗡的声音。

沈溪年的掌心温暖，似乎还有些潮气，秦雾被沈溪年抓住了手，在这一瞬竟然不敢动弹。

少年依旧一动不动地趴在桌子上，像是依然没有睡醒一样。

可秦雾知道沈溪年根本就没有睡着。

不然怎么会反应这么快来抓他的手。

刚才秦雾去碰他、推他，他都只是装睡而已。

秦雾试着挣扎了一下。

沈溪年立刻把秦雾的手指捏得更紧了。

同时，他终于慢慢动了一下。

沈溪年侧过头来，依旧趴在手臂上，却露出了一双漆黑的眼，带着没睡醒的朦胧雾气，一眨也不眨地看着秦雾。

不知道为什么，秦雾的心跳得飞快。

恰好这个时候，台上的老师看见沈溪年终于动了，忍不住道：“哎呀，咱们的沈大少爷终于睡醒了，既然睡醒了，那就起来答个题吧。来，看看黑板，这道题对沈大少爷来说，肯定不难。”

沈溪年：“……”

秦雾以为沈溪年会松手。

结果沈溪年并没有。

他站起来的时候，换了一只手钳住秦雾的手，站起身正好把自己和秦雾的手藏在了桌子抽屉挡住的地方，后面又没有同学，谁都看不见。

沈溪年似乎是故意要惩罚秦雾一样。

他懒洋洋地看了一眼黑板上的题，半天没有回答。

秦雾以为沈溪年在心里算数。

结果，他听见小人的声音在说：“我哥的手怎么这么小……这真的是男孩子的手吗？还那么软，感觉跟没骨头似的。”

秦雾：“……”

他抬起头，就看见沈溪年肩头的那个小人正举着自己的双手在比对，“感觉这么小……不过不重要了，谁叫他戳我，妨碍我睡觉，我要给他好看。”

秦雾不知道沈溪年的“给他好看”为什么就是抓着他的手不放。

台上老师终于等太久了，拍了怕桌子，“不会做？不会做我就要罚站了啊。”

秦雾可不想一直被沈溪年站着抓着手。

他扯了扯沈溪年的手，声音很轻地说了一句：“X=2。”

沈溪年瞧着黑板，淡淡地重复了一遍：“X=2。”

老师挥了挥手，“坐下吧。”

等沈溪年一坐下，秦雾就要把自己的手抽回来。

但沈溪年用力地掐了一下秦雾的手，把秦雾的手拽到了自己跟前，这样秦雾的腰就正好暴露在了沈溪年的眼皮底下。

沈溪年的手指几乎要碰到秦雾的腰，漆黑的眼底是冰冷的恶劣：“你怕痒是不是？要不要试一下？”

秦雾瞬间一慌。

他的手被沈溪年拽住了，扯不回来，偏偏沈溪年的手离他的腰越来越近。

秦雾近乎哀求了，“别……我真的怕痒。”

沈溪年没有说话。

但他肩上的小人却捧着个脸，“求我，叫我哥哥，我就放过你，嘿嘿……”

秦雾当时没有多想。

他真的怕被戳要害，一下子就脱口而出了，因为怕被别人听到，声音还压得特别轻，甚至显得有些软：“哥哥，溪年哥，放过我。”

反应过来的时候，话已出口，没有办法再收回来了。

秦雾说完那句话的时候，沈溪年的眼睫颤了颤。

“砰”一声，肩上的小人炸成了烟花，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