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概是压在心头几世令人不得安宁的困事,这世却拨开云雾见青天的释然原因,这次游世冲破瓶颈不算困难,三个月后便平安出关。
此次闭关冲神,他的功法更升一级,修为亦是大增,距离登仙只差一步之遥,全身骨肉重换一新,拥有不老不伤的半仙体质,招来的祥瑞云气弥漫了半座弟子峰。
于是所有人都知道这又是游世再登一阶仙梯,相信不日后便能真正成为人上人,在九天之上遨游四方。
几名平日与游世较为熟悉的同门子弟,包括白蝴蝶便相约拿着早就备好的贵重礼品要给游世庆贺一番。
却是走到缥缈峰的门口时竟被守门的妖精告知人此刻不在峰中,出关之时便风风火火的驾着祥云出了山峰。
得到这个答复的白蝴蝶呆愣片刻,问道:“大师兄去了哪?”
这人才出关不到半柱香呢,这么急着去了何处?又有何事能让他这么心急,一出了关就火烧火燎的赶去看一看?
当了那个冷傲古怪的冰坨子师妹整整十八年,她可从未见过他因过任何事急成了这样!
守门的两名侏儒妖怪摇头说不知,众人只好失望的抱着礼物打道回府,等到游世归来再行庆贺之事。
白蝴蝶是走的最迟的一个,皱着眉头离开之际还频繁回顾紧闭的山门,似乎是在思考着什么。
游世急慌慌的去了哪?
当然是去看某人是不是还是一颗根正苗红的白莲花,有没有在他不在的时候就被妖魔鬼怪祸害了去,然后转头就重蹈覆辙,又把门派爽快卖的一干二净。
好的是,白莲是个听话乖顺的好孩子,仍旧乖乖巧巧的在给他劈出来的花田里种着花枝,游世驾着白云落到山峰下时,便见一簇簇淡紫色的鸢尾花开遍了整片花田。
一抹水色白袖的瘦弱背影就站在花圃中,正背对着自己不知是在做什么。
垂腰的墨发,宽大繁复的水色素裳,从山间吹来的云岚把这抹单薄瘦弱的背影笼罩在其中,蝴蝶振翅般的鸢尾花高束枝头,在那人的脚边手边洋溢开遍。
春花烂漫,云雾缥缈,犹如天官站在仙境之中,倒是美的如诗如画。
隔得不远,游世听见那人微微低了头,不知嘀嘀咕咕说些什么,他便轻轻踏地无声的走近些许,才隐约听见念叨的无非就是些‘马上就是师兄出关的日子了’,‘师兄出关了看见这些花开了定会高兴’,以及‘师兄会不会喜欢这些花呢’等等之类的。
他日日在山峰下专心养殖种花,便没看见方才山头上的祥云遍布,因此仍是不知他心心念念的某人早就出关,此刻就站在他身后不远处听他碎碎说话。
碎碎叨叨的犹如妇人念叨家常琐事,可犹豫惶恐的又像是个豆蔻少女怀春念郎,游世听得想笑,竟就起了点逗弄人的心思,便又走近了些,直到站到了他的身后。
某人还低着头不知是在对着什么絮絮叨叨,竟丝毫没有察觉到自己,他便放低声线温声唤道:“白莲,我出关了,你怎的都不回头看看我呢?”
果然,他这话一出,某朵莲花听见这声音就响在自己身后,不过咫尺距离,下意识的惊慌回身!
不料他转身的力道过猛,怀里的花枝细长尖细,竟就被其中一根花枝擦伤了皮肉柔嫩的脸颊,白嫩的脸上当即多了条不过指腹长的浅浅伤痕,鲜艳的血珠便冒了出来,愈发衬的皮肉白的像发了光。
随着他惊慌失措的回过身来,游世才看见原来他怀中抱着许多修剪过的花枝。
想来这些花应当是他准备要献给自己看的,所以他才会对着这些花枝碎碎念,大概是想把这些花当做是他,以此来练习介时会对他说的话吧。
固然做派傻兮兮的,但却是个性子实诚到可爱的傻小子。
于是游世低眼瞧着眼前的青年,看他愣愣凝视自己的呆滞神情,大大睁着的眼瞳里满是对他的崇拜与憧憬,而多数的更多是迷茫。
不知为何一见他就魂飞心动的迷茫。
看着这样懵懂无知,抱着花朵傻傻注视着他的白莲,游世便知好友说的那个时机大概是到了,于是便低下头把白莲脸上的细线血珠一一吻尽,随后从僵硬成木头人的青年手中接过那一怀的花枝,再对他扬眉一笑,柔声道:“这三个月辛苦你了。”
白莲还是第一次看到这孤高冷傲的大师兄展颜欢笑的模样,不出意外的就看呆了,久久回不过神。
原来师兄笑起来,是这么的……好看。
其实游世长相普通,五官平平无奇,若非气势威严,平日又不苟言笑,冷酷如冰山,才显得这抹灿烂的笑容显得无比的难得,最多算是温柔耐看罢了。
可在有心人的眼中,这抹笑容便暖如冬阳,即便是冰川万里也要在这抹笑容下消融殆尽,暖春回归。
鬼使神差下,白莲呆呆望着这抹笑容,心底不知怎的一时乱如潮涌,竟是脱口而出问道:“师兄,你喜欢我种出的花么?”
游世抱着花枝轻轻的眯起眼,紫色的鸢尾花开在他嘴边,好似翩飞的蝴蝶眷恋着他温柔的弧度,而停伫在他嘴边流连不去。
白莲听到他淡淡的笑声像是从很远的远方袅袅传来:“你种出的花很漂亮,我很喜欢。”
语落一般,游世还伸手轻柔的把他耳边的碎发夹到耳后,他望着白莲眼中分明的迷恋与憧憬,愈发低了语调,诱哄似得说道:“我也很高兴,再没有什么能比现在这个更让我高兴的了。”
所以,为了让我更高兴些,你总要说些什么,做些什么的。
果不其然,游世说完这句话就见白莲紧张的连连吞咽唾沫,看着他的眼睛也逐渐被紧张与羞涩代替,一副欲言又止的惶恐模样。
游世耐心的等待着他的答复。
“那我,日后都给师兄种花,师兄就日日都是这般的高兴。”白莲暗暗的鼓励着自己,况且师兄的作态也在表示着并非无情,但他还是情不自禁的害怕犹恐,犹豫好久才颤声问他,“那师兄,师兄能否也喜欢我呢?”
“好啊。”
毫未迟疑的两字落下,白莲的心瞬间高高升起,他甚至说不清到底是太过高兴,还是太过吃惊的缘故,因而一时再次傻愣在了原地!
除了一张脸鲜红如血外,竟是连指尖都不敢动一下,唯恐这只是自己做的一个美梦,万一动了动就醒了不免太过可惜。
毕竟这是以前他求都求不来的奢望呢,如今天降好事,教他如何敢信一贯只会索取的苍天竟会赐予自己无上的福气殊荣!
而游世见状便是轻浅一笑,然后敛眼低腰,便在僵立站着的白莲嘴边轻轻印下一吻,以示告诉他这并非做梦,而是现实。
更多的则是对他胆大表白的奖励。
亲着白莲的时候,游世心想,白莲果然是个天善纯真的傻小子,也难怪当初会被魔人迷的晕头转向,把所有一切都奉献了出去,包括师门,包括自己。
他只使了些小小的手段罢了,几句好话,几次示好,几次引诱,外加一两件不值一提的礼物,就轻轻松松哄的这人晕头转向,对自己一腔情深!
连他这个原本对情爱一窍不通的木头冰山都能把这朵纯洁天真的白莲花轻松糊弄到手,何况那种城府颇深的妖魔诡人,当然不用花费太多心力就把人掌控的稳稳地,就是死了还帮人倒数钱的天真蠢心!
不过现在他可以放心写了,毕竟这个人已经是他乖顺的笼中雀,可怜的掌中物了,不是嘛?
原来人心,也同功法一般,都是极为容易得到的东西。
后来他飞鹤传信问挚友,人心当真容易得到么?
容易,只是玲珑心难得,可遇不可求,又敏感易碎,持之守护不易,还望游兄珍重,莫要辜负。
看完最后一个字,游世扬手把手中传信的纸鹤抛出窗外,他看纸鹤一摇三摆的飞入了云端,这才鄙夷的嗤道:“谁稀罕这颗玲珑心了,不过就是拿之无用,弃之不可罢了!”
若非这颗玲珑心的主人关乎着整座白云门的生死,便是把心摔在了地上苦苦央他看一眼都嫌浪费时间。
在他眼里,最重要最宝贵的除了修炼功法以外,再无其他能入得他的眼。
送走了纸鹤,游世转过身回到桌边坐下,开始处理起弟子峰上堆积多日的门派琐事。
他身为弟子峰的大师兄,俨然是半个掌门人,这弟子峰上的一干大小事件都需他亲自抉择,平日除却练功便是处理杂事。
要不是因为这几日都忙着与白莲打好关系,他何必刚出关每两日就要日日坐在桌前处理这堆成山丘般的杂事!
需要他处理的公务繁多,但其实都是些无关紧要的琐碎杂事,不是谁拿了谁的药草,就是谁打了谁,亦或者谁又抢了谁的功绩。
刑法堂的约束条规太多,往往一个不经意就犯了戒律,但每一件都需上报游世请示该如何处罚犯错弟子。
因此一堆杂物批改下来,游世越是批改越是不耐烦,索性之后看也不看里面的弟子犯了何错,反正无非都是些小错小事,算不得厉害,直接提笔就写鞭刑三十,不服不从管教者再罚三十,三下五除二就把桌上大堆的公务都大半批改完毕。
这样也好,罚的重些,那些弟子们受过苦楚就不敢再犯错了,省的个个都不把戒规条例放在心上,总以为他有诸多耐心陪着他们耗。
除却修炼一事,其他事物游世的耐心少的可怜,这次遇上就算是他们倒霉,当做是个教训吧。
过会儿,一只白蝴蝶穿过房门飘飞而来,在游世桌前画了个圈,蝶翼挥洒下的银粉散落在游世眼前,化成了一行字。
“大师兄,师妹前个儿得了一坛杨枝甘露,请大师兄过庭院同饮一叙。”
游世瞥了一眼就继续整理杂册,冷淡回道:“今日无空,师妹自饮即可。”
说完,屈指一弹,那只蝴蝶就化作荧光消失在了眼前,旋即他整理完毕便甩袖出了屋门。
正打算施法看白莲那个傻小子今日是跑去了哪里,竟是还不来山峰,却刚一起手就看见一抹熟悉的白色影子正急忙冲身跑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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