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谨余一时没有说话,只是仔细看着她。
她笑得云淡风轻,话声温和悦耳,没有一丝多余的感情。
他隐隐皱眉,只是说:“这次的合作很重要。”
黎惊夕点点头,哦了一声,就往餐厅里走。洛辞跟在她身后,从苏谨余身边擦过。
洛辞看着清瘦,个头并不矮,和苏谨余的身高差最多不超过几厘米。擦肩而过的瞬间,洛辞平淡地看了苏谨余一眼,对方也正投来凉凉的一瞥。
他目光里带着沉沉的压迫感,几乎是在审视穿着白西装的男人。
太瘦。她不喜欢这个类型。
苏谨余几乎是立刻就得出了这个结论。
他们在预定好的位子落座。其实坐哪里都没什么区别,这家餐厅的二层已经整个被包了下来,就连侍者都是苏谨余随身带来的。更厉害的是那两个侍者还抬来了信号屏蔽器,摆明了今天这里的对话,一个字都别想流出去。
洛辞帮黎惊夕擦已经非常干净的真皮座椅,接她的外套和包,铺上她惯用的那款一次性餐垫,动作非常熟练。苏谨余看着他有条不紊地照顾她,忽然无名火起,挑了挑唇角说:“黎博士,我倒不知道你找了个这么贴心的保姆。”
黎惊夕眼皮都不抬一下,只是笑了笑,说:“你不知道的事多了,苏先生。还是谈谈正事吧。”
“和那个宿主谈得如何?他愿意接受这个任务吗?”
侍者倒上餐前酒。黎惊夕浅浅呷了一口,放在一边。
“我要给他时间考虑。”
“时间紧迫。”苏谨余语气中透出淡淡的不悦。
黎惊夕比他还不悦,口齿清楚地回答:“如果任务这么紧迫重要,你就不该把全部希望压在我的精神体宿主身上。毕竟他没受过专项训练,和你也没有实质的利益交换。”
她还是这么逻辑清晰,伶牙俐齿,一句话都不会落人下风。
苏谨余说:“我自然有后备方案。只是你亲口说过,对这次合作机会有兴趣。”
“仅仅是兴趣而已。遏制剂对我没有任何用处,那些人如果被释放,我反倒要活得更小心,当心他们深夜摸进我房里寻仇。”黎惊夕故意把话说得很暧昧,对他轻佻一笑,“毕竟像苏先生这样的正人君子,都喜欢把车停在我公寓楼下。”
她果然知道。
苏谨余沉默片刻,说:“碰巧而已。”
“嗯,我相信。”黎惊夕说,“不过你还是注意点儿好,当心你的弟弟一时鬼迷心窍,再做出什么殃及我的事来。”
他们离婚,有相当一部分原因在于苏谨余的弟弟苏令余。这人脾气相当怪异,而且护哥哥就像护自己的眼珠子,总觉得黎惊夕高攀了苏谨余,于是处处给她使坏下绊,甚至上演男女同台争宠这种让人无法理解的戏码。
黎惊夕一向讨厌麻烦,而苏谨余又是一贯地不肯低头。偶尔提一句,苏谨余就皱着眉说:“令余年纪还小。”
他第一次流露出这种态度,黎惊夕就果断从他房里搬了出去。两人分房睡了三个月,苏谨余难得放下身段哄劝,她也不肯回来。苏令余于是又一次上门大闹,被黎惊夕用防狼喷雾喷了眼睛。
然后苏谨余敲了她的房门要说法,黎惊夕直接梅开二度,门一开,对着他就喷。
苏谨余三天没上班,在卧室用冰敷眼睛,从此敲她的房门都要带保镖。他咬牙切齿地问她:“这样的婚姻有什么意思。”
黎惊夕对着镜子卷睫毛,头也不回地应:“哦。那离了吧。”
一年后,财产分割完毕,所有手续走完,他们就离婚了。苏谨余赔她两套房子,都是苏令余公司名下的,据说是为了羞辱她。不过第二个月苏谨余再上门,就发现黎惊夕根本不在那儿,而那两套房子已经变成日租房,专门租给愚蠢鲁莽的大学生彻夜狂欢。大白天拉着窗帘,空气里烟酒味呛人,墙上写着情侣名字,客厅里摆着麻将台球桌,墙角还扔着保洁没来得及打扫的避孕套。
其实洛辞向黎惊夕报告过这件事,也告诉了她苏谨余后续的反应,他气成什么样却又无计可施。不过黎惊夕根本不在乎,听听也就过了。
苏谨余沉默片刻,说:“令余他已经……”
黎惊夕耸肩,打断他说:“我不在乎。”
苏谨余轮流注视着她的两只眼睛,试图找出她在强撑说谎的证据,可惜没找到。她是真的不在乎。
他强压下那一丝恼怒,终于说起正事来。
“联邦下个月要开展新一轮清扫。专门针对生物领域,所有研究所和科技公司都会被彻查。”
“这种事,苏先生应该比我更有办法处理。”黎惊夕说。
联邦的法律禁止了太多东西。要真查起来,联邦生物和REVOL研究所都不干净,谁也逃不过。
但苏谨余是谁,他手里有大把的人脉资源。黎惊夕不相信这种事能绊住他。
苏谨余说:“调查局的新局长,下星期上任。”
——这件事黎惊夕倒是没听说。别说下星期上任,她压根不知道要换新局长。
“谁?”她本能地问。
“唐彦。”
这两个字给黎惊夕带来的震撼,非同小可。
唐彦不属于任何阵营。事实上,他是联邦总统最大政敌的私生子。而调查局虽然是联邦政府下设机构,却拥有独立的执法权,甚至特别立法权。
像唐彦这样的人,登上调查局局长这样的职位,那只意味着四个字:要变天了。
在这种情况下,苏谨余没什么把握摆平这件事,倒也实属正常。
而且他肯告诉黎惊夕这件事,也够意思了。
黎惊夕真诚道:“感谢你告诉我这件事。”
苏谨余眉眼终于柔和少许。
侍者一道道地上菜。他们面前的食物摆了一桌子,谁也没动一口。主菜都端上来了,他们两个人加起来只喝了一口酒。苏谨余抬手,示意侍者离远点。
侍者面面相觑,端着主菜又往后退,怎么来的就怎么走了出去。
苏谨余淡淡地说:“这个人不能留。”
黎惊夕说:“这事你可说了不算。”
“是张合倾的意思。唐彦不能留。”
张合倾,联邦副总统。
黎惊夕一边感慨于他的人脉之广,一边却又觉得索然无味。她在乎的就只有一件事,她要保留真实验室,继续研究精神体。其他的东西,什么政治,权力,一切斗争都和她没有关系。
“需要我的话,就和我说一声。”黎惊夕说,“有什么我能帮上忙的,我都会帮。”
苏谨余注视着她。“这样的话,我们恐怕就要长期合作了。”
黎惊夕说:“没事,让你的助理联系我就行。”
一句话就把苏谨余的脸给说得黑了下去。接下来的一整餐饭,他都少言寡语。
黎惊夕根本没理他。她在意的一切就只有这顿午餐真的很难吃,她真的不喜欢法餐。主菜里居然还有巨型蜗牛,她看着它就想起之前那场精神体暴动,一米长的软体动物爬了满墙。蜗牛和那玩意儿又有什么区别?
她把蜗牛全堆进洛辞盘子里。
中午没吃饱,她下午搞研究时会犯低血糖。苏谨余真是个该死的东西。
洛辞显然也想到这一点。这餐饭散场后,他就在手机上订了面包。直到他们快到研究所,外送给他打了电话,黎惊夕才知道他订了吃的。
“是枫糖面包。”洛辞说,“我知道这个不太顶饿,但至少您吃着不会不舒服。”
黎惊夕顺手摸了摸他的脖子后面,夸他:“不错。”
他发梢挺长,盖住一半后颈,摸上去柔软又有些毛茸茸的。黎惊夕摸了几下,洛辞就又满脸泛红。他很清楚待会儿到了办公室她会要他做什么,要不是被午餐推到现在,她十一点半就已经那么做了。
果然,黎惊夕走进办公室就往桌后一坐,给自己泡了杯热茶,说:“脱。”
洛辞垂眼。只有剧烈颤抖的睫毛泄露他的紧张,就算这样的关系保持了整整一年,他也还是紧张。
黎惊夕说,只有看他她才会觉得放松。
他脱下外套,扯松领带,开始解自己的衬衫扣子。黎惊夕翘着二郎腿,慢悠悠地品茶,不错眼珠地盯着他,另一只手顺道把玩具推到他那边。
她向来只会观赏,偶尔动手帮忙抽送几下就是极限,从来不碰他。这场视觉上的放松,他都得自己来。
而她是真的很舒心。这是一天中她难得露出笑意的时刻。虽然她看他的眼神越发轻佻,就像看着男妓,或是什么更糟糕的东西。
洛辞想,至少她在看他。
衬衫扣子解到一半,他露出大片瓷白胸膛,和薄而漂亮的胸肌的轮廓。黎惊夕就在这时候突然起身,放下茶杯。
她走过来,一把把他推倒在桌前那张访客椅上。
洛辞脑子嗡地一下,从胸膛麻到脚。他心跳快到失控,无措地抬眼望着她。
这是第一次,她在这时候走得这么近。
黎惊夕抬手攥住他松垮的领带,玩味地笑笑,像牵心爱的小宠物一样,轻柔地拉了两下。洛辞顺从地让自己被她拉过去,望着她。
他望着她的目光含着藏不住的炙热。黎惊夕看得一清二楚。她还是在笑,刚启唇要说什么,办公室的门被敲响了。
“……是外送吗?”黎惊夕扭头看了看,蹙起眉。
她没亲自点过,肯定不知道。但洛辞很清楚,别说来敲办公室的门,外送就连研究所的停车场都进不来。
这时候距离来人敲门还不到两秒。洛辞刚想起身去处理,黎惊夕抬起腿,直接踩在他胯间。
她踩得很轻,只是一个警告他别动的信号。但洛辞又是从下腹麻到全身,他不敢动了,看着黎惊夕。黎惊夕扬声说:“回去,下午一点半以后再来。”
来人没有回去。
不但没有回去,办公室门还开了。
黎惊夕挑着眉看着门打开。她还牵着洛辞的领带,踩在他两腿间,逼迫他敞着衣服坐在椅子上,是一个极尽暧昧的姿势。
门外是苏谨余。
手上还提着一盒枫糖面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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