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呦，这包厢啊都是需要提前预定的。我们家这戏园子啊，红角儿就是周老板所以很多周老板的戏迷都是直接把包厢整年包下来，就怕没有地方可以看见周老板的戏，”伙计一听温客行说出这话，露出一个惋惜的表情，“这一般啊，包厢里的人都不太会让位置，您要是也想包下一间那就直接上问问，不过估计希望不太大。”

　　温客行点了点，回过身子看了一眼那九间包厢，“现在这九间都是包年的？”

　　“那倒也不是，最上面的三间啊是五湖商会的位置，都是连着包了两三年的。周老板前段时间没来唱戏，他们也就一直没来，估摸着这两三天就能过来了。第二排正中间的是之前的皇亲国戚，还有些底子所以包了个二层。剩下的那五个都是一些世家啊什么的，不经常过来，都是让给朋友随便来听听戏的，不过出手还算阔绰，”伙计眼睛一转，“这位爷啊，你就和这五间的主人商量商量，估计今天还能进去包厢里面听戏。”

　　这边伙计还给温客行出主意呢，后面着急忙慌跑过来一个半大点的小孩儿，“哥，你去后台看看吧？今天那个小张老板没来，这周老板把自己关在屋子里头也不知道在干嘛，好半天了。”

　　温客行正要问话的手一顿，动作比那个伙计还要快，直直就往后台走。

“哎哎哎，这位爷，那后台不是谁都能进去的。您是周老板的戏迷吧？这梨园行的规矩你懂吧？这个后台啊……”伙计刚想拉住温客行的胳膊，结果就收到了男人回头冰冷冷的犀利目光。

“我不是周老板的戏迷，我是他朋友！”温客行甩开袖子，懒得和他在这里掰扯，直接就进了后台。

“这周老板的朋友？没听说过还有人敢称自己是周老板朋友的！那个叶先生都不敢说这种话！”伙计不相信，梗着脖子就跟着进了后台。

温客行刚来到后台就看见周子舒化妆间的门口围了一堆的人。

“让开，让开！”阿湘冲进人群，把人分开了。

温客行一路畅通无阻来到门前。

他先是礼貌性地敲了敲门，没听见里面有答应的声音。温客行等了一会，最后还是推了推门。

门没锁，轻巧一下就推开了。

周子舒闭着眼睛坐在化妆镜前面，垂着头一动不动。

外面的人探头探脑，吵吵闹闹，想要闯进来一探究竟但都被阿湘挡在了外面。阿湘反手就关上了门，门神一样堵在那里，谁也不让进。

周围安静了下来，温客行缓缓靠近周子舒，伸出一根手指头探到他的鼻子下面。

还有呼吸，很平稳。

温客行下意识松了一口气。

“阿衍你做这个动作是怕我死在这里？”周子舒忽然睁开眼睛，脸上的妆忽然就有了点睛之笔。

“没，就是大家都说你在这屋子里很长时间一点声音都没有……所以我进来看看。”温客行尴尬地摸了一下鼻头，脸色微红。

“我在默戏，外面是谁传的谣言？连默戏都不知道？这戏园子越来越没办法待下去了，都是一些外行。”周子舒装出一副生气的模样，可奶凶奶凶的没什么威慑力。

温客行一笑，“你这个妆上的好，今天唱什么？”他就是个大外行，说到这种事情的时候完全不敢接话，生怕暴露了自己不是个懂行的人。

一提到戏，周子舒就来了精神，“这出我好久没唱过了，所以默戏的时间长了点。你在上海的时候听没听过什么厉害的角儿？”

　　温客行噎了一下，“听过……不过你这出没什么印象。”

　　“那当然，这出戏可是叶白衣给我写的，新词新戏，没几个人唱过。”周子舒脸上带着妆，笑容没那么明显。可他的眼神明晃晃地都是炫耀。

“叶白衣？”温客行皱了眉头。

“就是经常和我一起改词的一个能人，等下次他过来了我介绍给你俩认识。”周子舒还以为他是好奇这人是谁，端起酒碗随口说了一句。

温客行点了点头却没说话。

外面的伙计兴许是听见了屋子里隐隐约约的说话声，将门口的人都遣散了之后这才敲了敲门，“周老板？快到您登台了……”

　　周子舒放下酒碗，清了清嗓子，“有劳您了，我马上就去。”

　　“现在就去了？”

　　“现在就去了。”

　　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化妆间。

……

　　温客行没有留在戏园子里听戏，他急着出去，连招呼都没和周子舒打。

“主人？你这么着急去哪里啊？”阿湘有点闹不明白，她好不容易做好了心理准备在戏园子里听一晚上的戏，结果她家主人倒好送了人上台之后直接出来了。

“去五湖商会。”温客行头也没回，身上的皮大衣上还有着刚才戏园子里的热闹气。

“现在去五湖商会？”阿湘瞪圆了眼睛，一下子挡在温客行面前，“不是说了按着计划行事嘛？你不会因为是想要那最上面的三层包间所以才要去的吧？”

　　温客行脚下一顿，“谁说我要去了？”

　　阿湘一脸困惑地看着他。

好半天，两个人谁也没说话。

“我去？”阿湘这才反应过来，眼睛瞪得更大了，“不是吧？你让我去给你抢一个包厢？”

　　温客行毫不迟疑地点了点头，“也不用你亲自去，你派下面谁去都行，给我弄一个包厢回来……任何手段。”

　　话说完，温客行再没理愣在原地的阿湘，独自一个人走远了。

谁知道她这个主子每天都在想些什么啊？阿湘挠了挠头发，觉得自己好像从来没弄明白过这男人的想法。

……

　　五湖商会的大楼在这北平城里都算得上数一数二的，七八层，据说下面还带着仓库。

这大半夜的，五湖商会重要的人物却难得整整齐齐聚在了一起，为的不是别的，就为了一个人。

温司令。

五层的会议室里，为了不引人注意，点着三四盏昏黄油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