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骗你这一回,也不为大过。」
「留下来的人,才是最痛苦的。」
「你是我师兄,便让我这一回吧。」
温客行自觉一生中,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样想活着,也没有哪一刻,像现在一般甘愿去死。
只要能换阿絮活下来,做什么都值得。用自己这条沾了血的命去换他,更是值得。
余光瞄见自己的头发已经苍白,内力也越来越虚弱。就快要不行了吧。
温客行眼里噙满了泪,他想伸手去擦,可眼下又无法抽出手来。好可惜啊,生命的最后一刻,却在这水雾朦胧的视线里,无法将阿絮看个清晰。
罢了,罢了,有那些美好的过往就够了。这一生,也曾短暂地抓到过那束光,就够了……
身子很沉,却仿佛又没有落根之地。四周一片黑暗,冷得出奇。
忽而,似乎有什么温暖将这空间团团围住,柔光划破黑暗,瞬间将自己包裹。
温客行周身一抖,睁开了眼睛。
光线恍惚昏暗,迷迷糊糊就觉眼前的轮廓异常熟悉。
阿絮!是阿絮!
温客行弯了嘴角,太好了,都说恶人死后会下地狱遭受酷刑,而善人才能来到极乐世界。看来,他与这世间是真的和解了。
他伸手去摸,也不知道,这极乐世界的阿絮,摸起来是什么感觉。
怎得,如此温软?温客行好生奇怪,又顺势捏了一把。那触感像极了自己曾经在梦中唐突的幻想,竟可以如此真实。
眼前的阿絮皱起眉头:“师弟,你若再不放手,当师兄的,可就不客气了。”
温客行吓得猛地坐起来,内力突然上涌,震得他剧烈咳嗽起来。周子舒急忙将他揽在怀里,安抚地拍起他的背。
过了好一会儿,温客行才试探地开了口:“我……我还活着?”
“当然,只不过你的头发……”周子舒有些怜惜地摸了一把温客行已然全白的头发,心里隐隐作痛。这疯子,竟然以为会死?他又在瞒着自己做什么?
温客行整个人都呆了,他挪开身子,捧着周子舒的脸看了又看,嘴里念叨着:“我还没死,我还没死!”
“……若是你再继续这般对我,可能马上就会死了。”周子舒抓住温客行准备上下其手的魔爪,一脸刻意的严肃。
温客行没有在意这些,挣脱后又抓住周子舒的衣领,想要拉开,一边问道:“你的伤如何了?”
周子舒被他撩拨的整个人都快烧起来,干脆从他身边弹了身,理了理衣裳:“我很好,你也很好,我们都活着。只不过,以后看来就得在这极寒之地吃冰饮雪了。”
温客行怔了一会儿,突然大笑:“那老怪物不讲武德,竟然骗我!他说六合真气酷烈狂肆,非血肉之躯所能承受。必须有人甘愿牺牲作为炉鼎。炉鼎最终会经脉尽毁,一夜白头。若想救你,我必须用自己的命来换。”
周子舒愣住了,所以,老温听信了叶前辈的话,一开始,就准备用命来换他活着?
“你这个疯子,你若死了,我活着又有什么意义?”周子舒心里软成了泥,嘴上说出来的,却带着些后怕的严肃。
温客行现下异常开心,根本不在意周子舒的语气,全然只顾着撒娇:“阿絮,这是舍不得我?”
看着他没正行的样子,周子舒也忍不住笑:“你个傻子,你说你曾经好歹是一个堂堂鬼谷谷主,本应心机深沉得很,怎么叶前辈说什么你都信呢?”
温客行痴笑,这话,他也曾对阿絮说过。
周子舒又接着讲:“你还记得叶前辈提起容夫人找来活人替换心脏救容炫的事情吗?他的态度是非常反对这种一命换一命的做法的。所以啊,一开始,就没什么炉鼎之说,你上当了!”
“这老怪物,害得我好苦。我还以为,永远都见不到你了!”温客行借势又拦腰抱住了周子舒,他现下已经明白了,他果然被老怪物摆了一道,老怪物应该只是试探自己究竟能为阿絮牺牲到什么程度。不过眼下,这些都不重要了,重要的是,眼前这个人,他还活着,他们再也不用分开……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叶白衣刚把一碟小菜卷入嘴中,就觉得耳根发痒,他嗤笑一声,看来,八成是那没正行的臭小子已经救活了周子舒,眼下正在念叨着骂自己呢。
说起来,还有些怀念和那臭小子拌嘴喝酒的日子,虽然那孩子又没礼貌又嘴毒,但,还挺讨人喜欢的。
或者说,是他和周子舒两人在一起的样子讨人喜欢。
看见他们,总会让叶白衣想起故人。
长青,长青。
这么些年,在长明山的日子,吃冰饮雪,容颜永驻。世人唤他一声上仙,而在他心里,这日子,不过只是活死人一般的孤苦。眼下下了山,尝尽人间烟火,自然体衰,对他而言,是一件幸事。
难寻少年时,总有少年来。
那极寒之地,极乐之境,眼下也有了新人,永生永世一双人,怕再也不会觉得孤苦了吧?
叶白衣心里有事,从未与人说过。
当年,和容长青、容夫人一起在长明山之时,他心中暗藏的执念。他从来,就不想看到容长青和容夫人在一起,他从来,都不想容长青娶容夫人……
所以,在叶白衣得知温客行是鬼谷谷主,想要将他正法之时,周子舒誓死挡在温客行前面的模样,彻底击溃了叶白衣的杀意。
天下熙熙攘攘,皆为利来利往。黑白善恶,又哪有那么分明?他曾经无法相守的痛,如今有两个年轻人可以做到,就够了。
足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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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