乱,乱,乱。心乱、身乱、梦也乱。
周子舒只觉自己像是堕入了无边虚境,模模糊糊中看见九霄就在远处,身边还站着静安郡主,在虚无缥缈中,看不清两人的表情是恨还是笑。
周子舒心里顿顿阵痛,伸手呼唤道:“师弟,师弟!”
没有回答。
他往前跑,又唤:“师弟,师弟!”
耳旁有风,有声音急切再答:“阿絮!阿絮!”
不对,九霄怎么会叫自己阿絮?周子舒改口继续追道:“九霄,九霄!”
下一秒,身体被剧烈地晃动,脑中一怔,虚境瞬间消失,睁开眼,眼前是温客行强压着怒色的面容。
周子舒缓了好一会儿,问:“我怎么了?”
“做噩梦了。”温客行没好气地回答,背过身躺了下来,还把被子扯了扯。
周子舒轻轻吁了一口气:“也算不得噩梦。”
“是算不得,师弟师弟的叫得那么大声,把我都吵醒了。我还以为我在你梦中捣乱,心下还有些不忍,想把你唤醒免得被梦魇所困。没想到马上就听到你在喊九霄,是小可唐突了,打断庄主的美!梦!”
温客行一边说着,一边又把被子扯了扯。一时间,周子舒竟然晾了大半个身子在外面。
周子舒有点懵,一时没有想明白温客行为何恼怒,还解释道:“秦九霄是我师弟,曾经四季山庄最受宠……”
话还没说完,温客行阴阳怪气哼了一声:“哦……最!受!宠!”
“你能听我说完吗?”
“不能,我不听!”说罢温客行一双手还像孩童一样捂紧了耳朵。
周子舒对着他后背捶了一下:“你不听也就罢了,被子能还我点吗?怎么,还准备把师兄冷死不成?”
温客行蹭地一下抬起一只手,仍然没有回头,只是把被褥朝周子舒的方向拉了拉,但似又不放心,只能转过身来,将被角往周子舒身下压了一压,然后又准备回头。
周子舒一把按住他,迎着躲避的神色,见那眸子里竟有星星泪光,忙问:“你到底怎么了?”
“没什么,我才……我才不介意你梦里面的师弟是不是我呢!”
周子舒一愣,老温这神情,很像是……吃醋的样子?他有点心慌,一时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样的感觉,但又不忍看他难受,不自觉地解释了起来:“九霄年龄最小,是四季山庄最受宠的小孩。对我而言,就像如今的成岭一样吧?”
“像成岭?”温客行方才还低眉垂泪的眼睛唰得张大了,又强调了一遍,“他在你心中像成岭?”
“嗯,他从小就是被我带大的。我像是他的兄长,甚至,父辈。”
“啊哈,原来是这样!”温客行紧绷的身子也放松了,“那,你方才梦见什么了?怎么会叫他名字叫得如此凄惶?”
“我梦见他和他的恋人静安郡主在一起,我看不清他们的表情,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原谅我。”
“还有恋人?”温客行彻底放松了,对啊,阿絮以前就说过,自己给弟妹的见面礼竟然是毒药,是自己一时伤心全忘了。他旋即又开始心疼起周子舒,“他们定能理解你的,一定能。”
“师父去世的时候,我还不到十六岁。偌大一个四季山庄,被我一个半大孩子握在手中,风雨飘摇岌岌可危,我只是为了给他们找一个避风的场所,万万没想到……”
这些话,他曾经对温客行说过。所以,没等他说完,温客行便将他揽在了怀中。
往日里,温客行直觉阿絮心软见不得他的泪,其实啊,面对阿絮的泪,他才是完全无法控制的。只想把这个人揉进自己的身体里,不再让他承受一点点的痛。
周子舒被他抱得有些窒息,推开了他的身子:“好了,别光说我,说说你吧。”
“我?我怎么了?”温客行一边问,一边自然地理着周子舒方才被他抱乱的头发。
“之前我不忍心追问,但既然现在……”周子舒本想说,现在都这样抱在一起睡了,又觉得有些怪怪的,便将此话憋了回去,换了个说法,“既然现在我们两人都平安无事,我心中的这点困惑,你就帮我解决解决吧。”
“你说?”温客行停了下来。
周子舒顿了顿,咬着牙把那句深埋在心底的痛楚问了出来:“之前,和毒蝎的交易,为什么瞒着我?”
温客行的神色一下暗淡了,他知晓自己错的有多离谱,如果没有老怪物,如果没有六合心法,他的阿絮,就会因为那一场隐瞒,而丧了命。
“我只是想知道答案,你说什么我都不怪你。”周子舒安抚道。
“我不想瞒着你的,这其实,也是我和毒蝎交易的条件之一,他不想让我告诉你。”温客行慌乱中又补充道,“当然,即便是我跟他这么交易了,我也应该告诉你,只是我……”
“只是什么?”
“我没想到你会来,我没想到你会我为跳崖,我没想到你会以为我死了而逼出七窍三秋钉,我没想到你会我为做那么多……我只是……我只是觉得这些龌龊、这些披着人皮的鬼魅,是我自己背负的罪孽,我想把这些事全部解决了,干干净净地来见你……”
周子舒听得内心一颤,他太傻了,他只想着老温瞒着自己,却忘了他的脆弱。曾经,老温为了不暴露身份,情愿偷偷堵在四季山庄门口,等待叶白衣的了结,也不肯告诉自己真相。
那并不是因为老温对自己不信任,而是,他的自卑、他的惶恐、他唯恐自己不配得。
他披着那张骄傲的不可一世的鬼谷谷主的外衣,内里,却只是那个将爱将善良藏起来的八岁孩子啊!他在地狱中长大,让他怎么去相信,怎么敢相信,这世上竟还有人如此在意他呢?
周子舒长长呼出口气,如此,便将心中所想都说给他听吧,用最通俗最简单的话说给他听,告诉他,他对自己有多重要,告诉他,他值得!
“傻瓜,若你死了,我岂能苟活?”
山河不足重,重在遇知己。知己既去,何若玉碎!
温客行的眼睛在周子舒的鼓励下闪着光,他傻傻地笑了:“阿絮,我真的太傻了。早在你替我挡下老怪物的剑的时候,我就该懂,你会为了我做一切的事情。即便我是一只恶鬼头子,你也会为了我和整个世界拼命。”
他的眼神烧得太灼热,烧得周子舒不敢直视,别开了脸:“知道就好,以后,什么事都不许瞒着我。”
“嗯。”
“睡吧。”
“阿絮,你真的愿意为了我做任何事吗?”泪还没擦尽,温客行的手又开始不老实了。也不能怪他,阿絮的腰,软得如垂杨袅袅,总是有让人无法克制的魔力。
“滚犊子!”周子舒一腔柔情被撩拨地稀碎,气恼地将温客行的手打开。
温客行轻笑一声,心下暗想,算了算了,今日就别得寸进尺了,来日方长,来日方长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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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