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整夜,温客行辗转难眠。
时而摸摸阿絮的腰,时而碰碰他的背,发现他当真就那么无情无义无理取闹地……睡着了……
第二日,温客行顶着一脸生无可恋的颓废出了房门,一下楼就看见围坐在餐桌前红光满面的大巫,七爷不在身边,无人管的大巫对着温客行就是一顿秀恩爱:“温公子,看你没睡好的样子,可是……昨夜太操劳?”说罢还给了他一个心领神会的表情。
温客行啪得坐下,摇着扇子,嘴上招呼着“小二,来壶酒!”,然后又悠悠地叹道:“没睡好是真的没睡好,只可惜,我大概是没有巫溪兄的福气。”
大巫愣了一下,片刻后明白了温客行所言为何,没忍住笑了出来。
温客行翻了个白眼:“再笑,揍你哦!”
“哈哈哈哈,温公子息怒,早晚的事儿罢了。殊不知烈女怕缠郎,缠他呀!必要时,放下面子服服软、撒撒娇、甚至掉两滴眼泪皆可。大丈夫达到目的便好,不用在乎过程。”
温客行又是一个白眼,内心想着“要你教”,却见七爷从楼上下来了,大巫立刻收起来刚才和他打趣的模样,一脸柔情地招呼着七爷。
温客行差点没把酒喷出来,想必自己在阿絮面前也是这般模样,明明不是什么好人,偏偏被阿絮把住了七寸,又乖又怂。
片刻后,周子舒和成岭都从房间出来了,早膳上桌,五人一边动筷吃饭,一边闲聊。
话题自然地聊到了今天的目的地,温客行和周子舒曾经住过的小镇,以及在那儿去世的父母。
见温客行表情并不像曾经那般痛苦,成岭也鼓起勇气问道:“师叔,待会去了那边,你有想和师公、师奶说些什么吗?”
成岭别无他意,只因他也有怀念的父母,心中千言万语想说,不免就担心起了温客行。
温客行皱了皱眉头,粗声粗气地答道:“倒也没什么,只是想问问他们能不能早生我几年,让我也能早日进入四季山庄,混个师兄来当当。”
旁人听到师兄二字只觉平常,而周子舒却知晓温客行暗指的意思,慌得连小菜都没有夹稳,直直落入了碗中。
温客行忙扯出手帕擦拭着周子舒的衣裳,一边还抱怨道:“看吧,有些人啊,事事都要我照顾,明明就跟师弟没两样,偏偏就要在关键时刻,耍师兄的威风。”
这一回,大巫也听懂了,捂嘴偷乐。而周子舒,气得牙痒痒,偷偷在桌下,踩了温客行一脚。
饭毕,五人出行。
浩浩荡荡潇潇洒洒,却见前方热闹非凡。
温客行在鬼谷待的太久,对人间的热闹比一般人都要有兴趣一些,便围拢了过去打探,却见好些人围在挂着李府门牌的宅院前往内探,他也伸长了脖子看,却没望到有什么稀奇。
有一种莫名的力量让温客行不愿轻易罢休,他忙走回周子舒那方去缠着成岭,让成岭帮忙去打探打探。
周子舒把成岭一拦,问:“老温你若是感兴趣,自己去问便是,指使徒弟干什么?”
温客行瞬间变脸,哀戚道:“瞧瞧,没天理啊,我这个当师叔的,平日里被师兄压着什、么、都、不、能、做也就罢了,这使唤一下徒弟也不成。没天理啊!”
“什么都不能做”几个字,温客行说得是又慢又重又大声,周子舒急得想去捂他的嘴。为了不让温客行继续胡诌诌,只能把成岭往前一推:“去吧,跟你师叔看看,把你师叔哄高兴了,省得他跟个孩子似的耍赖。”
成岭应下,便冲进了人群。
一会功夫,他神色复杂地出来,惹得另外四人十分好奇。
成岭憋红了脸,似乎在组织措辞,好半天才说出口:“师父、师叔、大巫和七爷前辈,我们可能找到湘姐姐了……”
“什么?”四人异口同声。
“那……那宅子的主人是李员外,一个月前他家夫人生了嫡女,右手手腕上有一圈红痕。而今日,他的好友结拜兄弟宋大侠来拜访,还带上了自己也才出生一个月的独子,竟发现那独子的左手手腕上也有一圈红痕。消息被家丁传了出来,所以才围了那么多人想看稀奇……”成岭没忍住说完,就红了眼眶。
温客行瞪大了眼睛,回头望向大巫。大巫立即下马,引着众人来到府门前。
温客行掀下披风的帽子,露出一头银丝,门童和百姓都欢呼起来。江湖里一直传闻长明山圣僧便是一头银发,再加上四人气质不凡的模样,百姓瞬间就把温客行脑补成了传说中的人物。
大巫的异域风情加拗造型的能力,更是把众人唬得二楞二楞的,门童忙去通报李员外,说府外有四位高人加一名随从(成岭:嗯?)拜访,便将五人迎进了门。
日常多话的温客行此时一言不发,周子舒见状急忙靠近他,扶住了温客行的胳膊,他感受到温客行一直在克制着颤抖。
终于,五人见到了那两个孩子。两个精雕玉琢的小人儿,白白胖胖软软乎乎,女童右手上有一圈红印,男童左手上也有一圈。大巫仔仔细细看了看两个孩子的手腕,对着众人点了点头。
李员外看着五人古怪的神情忙问:“高人,可是小女和侄儿有何不妥?”
大巫温和一笑,淡淡开口:“没有任何不妥,好得很。这……这两个孩子上一世是让人艳羡的恩爱夫妻,所以,转世之时求得了红绳,我们感知到他们转世于此处,特意来看看。孩子手腕上的红印,便是佐证。”他顺口编了个更容易让外人接受的理由。
“原来是这样!”李员外和宋大侠兴高采烈。他们两家本就关系甚好,听到高人这么一说,当即就决定给两个孩子定下娃娃亲,还邀请高人有时间可以来见证孩子的成长。
一直沉默的温客行从怀里摸出一对玉佩,递给李员外和宋大侠,悠悠说道:“这两位,曾是在下的至交,如今转世到这里,便是缘分。若有机会,我定会多来看看。只不过,两位年轻人成年之后若是无意,也切莫强求,虽有红绳绑住前世今生,但勿要为了执念强迫孩子。”
李员外和宋大侠频频点头,承诺定会随了孩子心愿,但既然有缘分,日后两家也会常来常往,给孩子互生情愫的机会。
得到了承诺,温客行眼中滚泪,周子舒立刻同李员外一家告辞,靠紧了温客行,用身体给他力量。
五人走出李府,策马远去,一出城门,避开了旁人的目光,温客行紧绷的坚毅便垮掉了。周子舒挥了挥手,让另外三人先行离远一些等候,自己下了马,并将温客行拉下马,直接搂进了怀中。
“老温,没事了,没事了。她们投了一个好人家,你也可以放心了。”
周子舒拍着温客行的背,任他伏在肩上肆意流泪。
“那玉佩,是我除了嫁妆另外给他们准备的。本来想,他们拜高堂的时候我去占个便宜,就把这对玉佩给他们……阿絮……我好想阿湘……”
曾经如此桀骜的温客行啊,把全身心的柔软都摊开在了周子舒面前,他那么脆弱、那么悲伤,这一刻,他不是什么鬼谷谷主,不是什么绝顶高人,他只是一个痛失妹妹的哥哥。
周子舒把怀中的温客行又紧了紧,他恨不得将自己镶入温客行的体内去分担痛苦。他只觉这风声、鸟声、树叶沙沙声都汇做一团,将二人包裹,天地万物,都不敌此刻心中的轰鸣。
——没事了,没事了。你的女儿,你的妹妹这一世终于有了一个好身世,终于可以平平凡凡地去爱一回。
——而我们,亦可暮暮朝朝永不分离,守护着他们,就像他们从来未曾离开。
备注:阿湘和小曹的转世设定,包括是洛阳城李员外家的小姐这个身份,都是priest原著番外里的剧情,并非我自己想的。此篇只是为了将这个部分连接起来,让温客行可以知道他的小女孩转世之后,终于拥有了平凡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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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