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闲始终记得,自己是主人用二百五十两银子买回来的。
他本以为主人能舍得这么多银子,住这么大的院子,手里应该很富裕。
可直到刚才,看安闻为了几十文钱去茶楼说书,安闲才惊觉,安闻原来并不富裕。
“我以后可以少吃点,我还有力气,可以干活,不要少爷说书赚钱。”
安闻看着安闲有点感动,抬手在安闲头上揉了一下:“谁说我是为了银子了?我还有几百两银子呢,够花了。”
“少爷我喜欢说书不行吗?你忘了我之前……了?”中间的词让安闻含糊过去了,他不知道安闲怎么想的,会觉得他是因为穷。
虽然……也有那么一点点是因为穷啦,但安闻是不会承认的。
安闲沉默。几百两实在不多,以前在丞相府,一顿宴席就要三十两银子了。
安闻看着铜钱时眼里的渴望骗不了人,安闲知道安闻就是为了钱。
因此他只是沉默着表达自己的坚持。
安闻佯怒:“少爷我用你养?”
安闲无法辩驳,只能跪下请罪:“奴僭越,请少爷治罪。”
安闻赶紧把安闲拉起来,这还没进家门呢,被人看见了怎么办?
虽然安闲的身份确实是奴隶,但安闻不希望别人用异样的眼光看他。
“先回去。”
安闻扯着安闲进了家门,回到卧室,这才开始认真和安闲掰扯:“家里银子够用,我去说书是想找点事情做,在家呆着太无聊了。”
“少爷可以多交些朋友。”安闲认真道。
丞相府的少爷们没事就出去打马游街逛秦楼楚馆,小姐们也各有各的去处,即使安闻身体弱,也有很多东西可以玩。
安闻叹口气,问安闲:“你实话说,你家少爷好看吗?”
安闲悄悄红了耳朵:“好看。”
“这不就是了?我怕他们对我图谋不轨啊!”安闻一拍手,一脸的忧虑。
安闲倏然又白了脸。
安闻继续道:“我其实很喜欢说故事给别人听的,眼下既能满足我的爱好,又能赚钱,不是挺好的一件事吗?”
“而且你出门干活了,谁来保护我?万一家里来了强人,你让我怎么办?”
安闲低头跪下:“我思虑不周,请少爷责罚。”
是了,这些他都没想过。他果然还是像以前一样蠢。
安闻装模作样的咳两声清清嗓子:“算了算了,念在你是为了我的份上,就不罚你了。”
‘主人还是这么温柔。’
安闲默默的想。但主人温柔宽容不是他屡次犯错的理由,他需要一顿刑罚来好好清醒清醒。
因此他没起来,继续道:“多谢少爷宽容,但奴罪有应得。”
离开丞相府太久,他几乎要忘记责罚是什么滋味儿了。
但这样不行。
安闲隐约意识到自己起了什么不该有的心思,虽然不知道是什么,但直觉这样不对。
他希望安闻能重重责罚他一顿,把他重新打回为奴的本分上。
这些隐秘的心思安闻一点也不清楚,他看安闲坚持,想着自己已经敷衍了好几次了,算了,打吧。
要不是他清楚的知道安闲是困于过去的身份和规矩,他都要以为安闲有什么自虐倾向了。
要不然干嘛没事就请罪请罚的?
即使知道改变不是一朝一夕的事,安闻也难免觉得心疼。
“出去折根树枝回来。”
“是。”安闲心下一松,起身出去了,很快就捧着一根新鲜的树枝跪在安闻面前。
安闻拿过来在手里掂量一下,只觉得又好气又好笑:‘这么粗一根,你是生怕我打不死你是吗?’
用树枝敲敲安闲:“把手伸出来,左手。”
安闲乖乖把手放到安闻面前。
安闻用树枝在自己手上敲敲,试了试力道,轻轻一下手心就红了,钻心的疼。
安闲听见破风声却没感觉到疼,抬头就看见安闻掌心的一道红痕,眼睛登时就红了:“主人!”
“别动!”
安闻赶紧把手藏起来,“谁让你抬头的?”
“您受伤了!”
安闲红着眼睛说。
安闻有点心虚,“没事,不疼……”
他皮肤嫩,稍稍有点伤都很明显。
“别想逃罚!跪好把手拿来!”
‘奴没想逃。’
但安闲只能按下自己心头丝丝缕缕的疼,乖乖低头跪好。
“十下,你自己数着。”
树枝带着微弱的破风声落下:“一。”
“二。”
安闲皮粗肉厚,安闻又刻意放轻,树枝打下来不痛不痒,连个红印子都没有。
安闲挨了两下就忍不住了:“少爷,您打的太轻了。”
安闻脸上有点挂不住,心里暗骂安闲太蠢,手上加重了一点力道,但依旧是不疼不痒的。
安闲低声道:“我可以自己来。”
安闻红着脸瞪安闲一眼,速度飞快的把剩下的七下打完,树枝一扔,开始耍赖。
“我罚完了,不许请罚,以后再说。”
安闻赶在安闲之前开口,把安闲的话堵回去。
安闲握了握拳,红着眼睛哀求:“少爷,您该上药了。”
安闻不想让安闲看,但手心是真的有点疼。早知道安闲这么皮厚耐打,他就不犯蠢了。
颤颤巍巍的把手伸出来,安闻把脸埋在褥子里不肯出来,因此也错过了安闲难过的快哭出来的表情。
安闻皮肤白皙细嫩,一道红痕在手心里分外显眼。
安闲甚至呼吸都不敢重了,唯恐再伤了安闻。
简简单单一个上药,安闻没事,他倒是紧张出一身汗。
本来安闲是希望安闻惩罚能把他打醒,结果打完了,他好像陷的更深了。
————
夏末的天气本该越来越凉爽,但今天晚上却反常的闷热,安闻在床上翻来覆去,被热的怎么都睡不着。
他下床想出去走走,黑暗里无意中碰到安闲,开始不知道这个凉凉软软的是什么,用脚蹭蹭才明白过来。
安闻有点不好意思,赶紧坐回床上,小声喊:“安闲?睡了吗?”
刚喊完,安闲就应声了。
“少爷。”
安闻张了张嘴:还真醒着啊?
虽然理智知道不该调戏人家,但安闻热呀,快热糊涂了,直接拍拍床:“你上来。”
安闲脑海里炸起了烟花。
“少爷,这不合规矩。”
“你快点上来,我要热死了!”
安闲身上冰冰凉凉的,刚好当个大抱枕。
安闲坐起来低声道:“少爷,我给您扇风吧。”
不等安闻回应,就从床头拿了扇子出来,帮安闻轻轻摇。
凉风习习,安闻瞬间就舒服了许多,混沌的脑子渐渐放松,在凉风里睡了过去。
安闲慢慢帮安闻摇扇子,借着外边微弱的光线看着安闻的眉眼。
理智知道不应该,但心完全控制不住。
后半夜气温逐渐降低,安闲不用再扇扇子了。
他悄悄给安闻盖上被子,捡起白天被安闻扔掉的树枝出了屋子。
‘一,二,三……’
接连十下,被安闲狠狠打在自己上臂。
安闲将树枝扔掉,把袖子拉下来挡住上臂的伤,心里冷静了不少。
刚转身踏进屋子,大雨就噼里啪啦的落下来了。
一夜无话。
次日一早,安闻起床被门外的冷风吹的一个激灵,赶紧回屋穿厚一点。
吃过早饭,安闻又拉着安闲出门了。
不知道是因为昨天买鸡还是他太馋,安闻做了一个噩梦:
他养的鸡很快就长大了,正要吃,一场鸡瘟病死了。
他只能花钱买猪肉吃,结果猪瘟来了,肉价飞涨,猪肉从五十文一斤涨到了五百文一斤。
安闻哇的一声哭出来。
早上醒了安闻还记得梦里的心痛,一早上都食不知味,思来想去,也不等鸡仔长大卖钱了。
吃,现在就吃,进肚子了才是他的。
带着深深的怨念,安闻一口气买了两斤猪肉,又买了白糖、醋、淀粉等佐料,准备回去做锅包肉吃。
猪肉就很贵,调料也一点不便宜。安闻零零总总竟花了半两银子。
但安闻想想自己昨天那个梦,一咬牙,买了!
回到家,安闻把两个婆子赶出去,自己和安闲在厨房里鼓捣。
安闲身为死士,会武功,刀工自然十分精湛,按照安闻的吩咐把肉切成薄薄的肉片儿。
安闻又调了淀粉水,一边回忆一边指挥安闲把肉片沾水、蘸淀粉、沾水、蘸淀粉的重复。
等所有肉片都裹上一层淀粉,就下锅炸。
先炸到外皮微酥,然后捞出来,等油温再升高继续炸。
安闻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第二遍油温太高,即使安闲及时捞出来,所有肉片也都黑乎乎的了。
安闻皱着脸,让安闲把油倒回油壶,锅里放糖醋淀粉水,调糖醋汁。
尝尝味道还可以,就把肉片放下去翻炒。
不多时,一盘锅包肉新鲜出炉。
安闻夹起一筷子尝尝,酸甜有了,胡萝卜、香菜、姜丝也都放了,但就是觉得味道不对劲儿。
安闻给安闲夹一块儿:“怎么样?”
“回少爷,很好吃。”安闲认真的回答。
是真的很好吃,他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东西。
但安闻还是不满意,咬着筷子左思右想,就是不知道哪里有问题。
这也正常,安闻本来记得就不全,半懵半学的做的菜,能成多亏了安闲有本事。
当然安闻此刻还不知道。
他理所当然的把安闲的本事当成是自己的。
安闲本来不想打扰安闻沉思,但安闻自己说的,锅包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所以安闲扯着安闻的袖子轻轻晃了晃。
安闻赶紧吃自己的肉。
但安闻胃口本来就不大,锅包肉又是用猪油炸的,他吃了小半盘就觉得腻,吃不下去了。
在喂安闲和留着下顿吃中间摇摆了一会儿,安闻还是忍痛把剩下的锅包肉给了安闲。
‘以后还可以买肉做,下次没准儿能做的更好吃。’
安闻这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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