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附周边有很多餐馆，可能是清楚摸清了这所学校的德行专门给学生提供的。小吃种类齐全，挑得眼花缭乱。 可惜顾绗哲胃口挑的很，在周边挑了一圈，要不是上课催命般提醒着他们，顾绗哲可能还在嫌弃面里有香菜。

路子枫一贯吃东西很快，轻轻地扯出盒子里的纸巾沾沾唇，就这么静静地坐在他对面望着顾绗哲不情不愿地扒拉着挑过香菜和葱花的拉面。

不久后他嗤笑出声，安抚般的探出手指敲了敲桌面，木桌的回应声沉沉的，别有另一番悦耳的音质。

“快吃，别嫌弃了。对比了26家店怎么还挑？晚上让阿姨做北城的特色小吃再补偿你。”

　　顾绗哲深仇大恨地抬起头盯了盯他的眼睛。

路子枫迎着他的目光，尽力想忍着笑却还是出了声，因此话中带了一丝戏谑的颜色：“现在不行，阿姨年纪大了飞不过来。”

　　顾绗哲知道非要和他杠迟早会被气死，所以知趣地闭了嘴。

木桌上短暂地寂静了那么十几秒钟，正当顾绗哲以为他终于消停一会儿了的时候，他便又耐不住搞事情。

路子枫散漫地抬起胳膊扫了眼努力飞驰的表针。

“距离下午第一节课还有十六分钟。”

　　顾绗哲：“……”

　　不想理他。

　　“还有十五分钟……”

　　“十四分钟……”

　　“十三分……”

　　顾绗哲：“艹，你有病！”

　　可惜他并没有威风过几秒就结结实实地呛了一口面。

“咳！……咳咳……”

　　路子枫脸色瞬变，无了开玩笑的心思，几乎是立马起身去拍他的背，另一只手扶着他不让他滑下去。

“我的错我的错，不逗你了，拍一拍。”

　　等咳嗽缓下去了，路子枫还硬要顾绗哲喝了几口温水，这事才算罢休。

此时的顾绗哲因为方才咳嗽地太厉害，脸上还泛了一圈红晕未褪，像个小姑娘一样。

“脸都咳红了，这是生我多大气才把自己呛成这样，以后还能不能在吃饭的时候和你说话了。”

　　顾绗哲给了他一记白眼，看着碗里剩下的几根拉面也没了食欲，只能匆匆结束了一顿午饭。

回学校的路子，顾绗哲没什么兴致搭理旁边的大“帅逼”哥哥，自顾自走在前面。路子枫快步猛追了好一会才跟上他的脚步。

“别气了，走这么快待会儿再被石头绊到怎么办？”

　　诚心诚意地劝告，但不知道为什么显得那么讨打。

果不其然，没出十步，顾绗哲就成功败在了一颗小石子的脚下，险些摔倒，因为有路子枫在后面及时拽住了他，才堪堪稳住身形。

顾绗哲：“……”

　　乌鸦嘴。

路子枫望着顾绗哲又黑了一层的脸，无辜地擦了擦鼻梁，不再追上去和他并肩走了。

　　-

　　校园里的人此刻十分稀少，除了清风拂过树叶时发出的沙沙作响声忽略不计外，整个校园可以说是几乎安静的。

不时有路过的同学抱着三本两本的书籍匆匆走过，没有任何肯施舍给附近美色的意味。

顾绗哲没有戴手表的习惯，下意识开口想去问身后那人现在是什么时间，但是又想起自己刚刚还在心里默默和他赌气，就收住了口。

轻声走过一级一级的台阶，两手揣进兜里，这次倒不是因为冷，是习惯所为。

旁边没有人在他耳边逼逼还真有些不习惯，一边走还一边想了几十种原谅路子枫的方法。

“算了，我大人有大量，原谅你了，你可以和我继续玩了。”

　　咦，小学鸡吵架和好方式，叉掉。

“只要你道歉我就原谅你了。”

　　会不会有点太过分了，被石头绊倒还是路子枫拽了一把呢。叉掉叉掉。

“这种事情其实我也不会计较，所以我们还是继续玩吧。”

　　更不行了，自己从小和路子枫待在一起他怎么不知道自己的性格，太口是心非了，会让路子枫看笑话的。叉掉！

　　演练了好一阵子，直到跨过了所有台阶也没思考出一个好法子，于是干脆作罢了。

只有路子枫方才看着他脸色一阵青一阵白一阵红的样子，暗笑出声。

郁闷的走到座位旁坐下来，抬头看了看教室里的挂钟，发觉离上课时间还有将近四十分钟时……顾绗哲炸了。

什么玩意不生气了！路子枫他就是故意的！

　　路子枫当然也看见他抬眼看挂钟时的样子，知道自己又捅篓子了，一脸无辜地坐在他旁边还往近凑了凑。

然后从兜里掏出一根棒棒糖，拆开包装递到他嘴边。

顾绗哲从小就是喜吃甜食的，毕竟他一贯对这样小巧玲珑又甜甜的东西没什么抵抗力。

路子枫当然也知道，这是他惯用的伎俩，兜里经常会揣几根棒棒糖用来哄他。

果不其然，僵持了三秒钟，顾绗哲没禁得起甜食的诱惑，就着路子枫的手把棒棒糖含了下去。

“不生气了？”

　　路子枫趁热打铁，将糖纸在手中攒成了一团。

顾绗哲将棒棒糖在口中换了个位置含着，点点头含糊地说了声：“嗯。”

　　路子枫对这个结果毫不意外，起身笑着揉了揉他的头发，转身去扔糖纸了。

　　-

　　南附很注重劳逸结合，一般比较重要的课程都会集中在上午上完，下午的课程就相对轻松一些。

教室里陆陆续续来了人，相比上午书气沉沉的模样，下午大家都精神了许些。

廊道里传来阵阵由远及近的拍打声，黄越抱着颗篮球和几个好兄弟勾肩搭背地走了进来。

“你又在走廊里拍你的破球！老陈说过你多少次了！自己下课去办公室解释吧！”

　　纪律委员一把将笔狠摔在桌子上。

本来欢声笑语的班里顿时落针可闻，一双双目光都朝这边投射过来。黄越和他几个好哥们站在门口不知道是该进该退。

“最怕空气突然安静，我以为老陈来了，继续说啊又没上课。”

　　“哈哈哈……”

　　闹着笑过几声，这件事就像一个插曲般流过了，没有人在意。

南附的体育老师很匮乏，匮乏到了一个老师能带七八个班的程度，所以有些老师干脆就放任学生们自己下去活动，只要不造反就行。

今天也一如既往，围着操场跑过了一圈，松松垮垮的队伍从一端拖到了另一端，没人去理会。

体委也也是懒散的，跑过圈之后的热身操只是草草做了几个拍子，一拍手便喊了解散。

人群做鸟兽散，各自到各自的地方了。

因为午饭并不对胃口，所以顾绗哲到现在依然提不起多大的精神气。路子枫就让他坐在操场边的台阶上，上午晒足了太阳，所以并不会很凉。

“困成这样？出息。”

　　路子枫嘲讽道。

“走，下去陪你跑圈。”

　　在路子枫的目光里，顾绗哲抬起了脑袋，显得精神了很多。

　　小时他们经常在路叔叔家的后院跑着玩，那时的顾绗哲要矮小的多，刚好能够到路子枫的半个脑袋。路子枫也总是仗着腿长欺负他，说他这个小短腿跑不快。

顾绗哲从小就是傲娇性子，小小一只生气起来嘟着嘴，叉着腰，一副天下皆与我为敌的气势。

蓄足了力气像头小牛一样冲了出去，路子枫就是不紧不慢地跑在他前面。

顾绗哲眼见着要被打脸就更急了，默念了一百八十遍“我能行我能行……”一个加速……成功的摔倒了……

　　路子枫前一秒还笑的很开心，转过头来就看到了顾绗哲膝盖摔在地上要哭不哭的样子。

“谁要你跑这么快啦，都摔破了，疼不疼？”

　　路子枫蹲在他旁边轻轻地给他吹膝盖上的伤。

大概是见没什么成效，突然起身跑走了，偌大的花园只留下了顾绗哲一个人。

本来就很委屈，顾绗哲以为路子枫不要他了，顿时就大哭了起来。

要多伤心有多伤心，现在说起来仍然是顾绗哲幼时记忆的一笔黑历史。

没一会儿，路子枫又风风火火地跑了回来，手里乱七八糟地拿了一堆创可贴，纱布……

　　“哭什么？这不是在给你找药包扎了嘛？多大的小孩儿还哭，男孩子不哭鼻子。”

　　路子枫低头嘟囔着，手中还摆弄着一团纱布，悄咪咪抬眼瞅了瞅顾绗哲的神情：脸上的哭了痕还没擦干净，两颊红红的，可怜死了。

路子枫想想还是安慰一句吧。

“不过你可以在我这里哭，我不会笑话你的，我们拉勾勾。”

　　果真，当时的顾绗哲虽然很气恼路子枫，但还是很听子枫哥哥的话，伸出一截短短的小拇指，两个稚气未脱小孩在草坪上定了一个约定。

——你永远都可以在我这里哭——

　　算起来，那时他们也不过五六岁。

　　自此路子枫一说到跑步顾绗哲都很兴奋，从前是为了找理由摔倒和路子枫哭个鼻子，现在嘛……就真的只是单纯的习惯。

路子枫跑步不喜穿着外套，厚厚地很不舒服，跟屁虫顾绗哲便也学了这么一个毛病。

熟练地脱下校服外套叠成了一块放在台阶上，顺便接过了顾绗哲的——他不会叠衣服，并且不喜欢衣服沾上灰尘。

两个身影并肩出现在操场的跑道上，风吹过发梢，就是最亮眼的风景。

彼时风润朝阳，耳畔私语，唯有我们岁月正好。

　　-

　　南附一出门有一家小卖店，路子枫轻巧地翻过操场的围墙，溜去买了两瓶矿泉水。

顾绗哲坐在台阶上歇脚，汗珠自发梢滚落，滴答在身前，沾湿的白衬衣映出一边锁骨。

“纸巾给你，擦擦。”

　　路子枫站着老远扔过去一小包纸巾，顾绗哲抬手便能抓到了。

“总是跑步过后不擦汗，成心找感冒，喝水吗？”

　　路子枫在他身旁坐下，一手顺便将水递了过去。

顾绗哲一扭头：“不喝，凉。”

　　“嗤。”路子枫不意外地将手收了回来，拧开瓶盖又重新递了回去。

“这下试试还凉不凉。”

　　顾绗哲斜眼扫了一眼矿泉水瓶，抬手接了过去。

“不凉了。”

　　路子枫笑着转过头，正准备拧开自己手上的那瓶水，就看到了几个女孩推搡着朝这边走来，心中了然。

果真，几个女孩还真就推搡到了他们眼前才停下来。

一阵嬉闹，惹得路子枫微微蹙眉。之后人群中推出一个女孩儿。

她的脸颊有些红，据听说她应该是南附的名人孟夏。

校花级别的人物要送个情书找个男朋友什么的，小姐妹的起哄助攻肯定少不了。

这样一想倒是也正常。

路子枫起身让出几步，插着兜看着顾绗哲周身被一圈女孩子围着还不知所措的样子，一时不知道该气还是该笑。

“听说你是我们学校新来的转校生，能认识一下吗？三班，孟夏。”

　　说着递出一封信，淡黄色的，中间还印着一朵小雏菊花。

顾绗哲伸手勾过了瓶盖拧好，他不喜欢这么抬头和人说话，于是也站起身来，隐隐压了一丝暴躁。

“不好意思，我们不熟……”

　　shu还没有完全念出，那女孩就一把将信塞在他手中，和她的一群美少女天团闹着离开了。

路子枫眉头舒展了些，庆幸他没有将人家小姑娘骂成狗啃泥。

“上午还把我的店铺小卡认成那哪个小姑娘的情书，下午就不知所措了？”

　　路子枫方才压抑的一丝情绪此时已经完全抛之脑后，开始戏弄起顾绗哲。

“不行啊绗哲……”

　　顾绗哲红着耳垂，一把将手中的情书甩到路子枫脸上。

“你行你去答应。”

　　＊

　　数学课代表齐豫刚从办公室抱回一摞厚厚的练习册，指了平时乐于跑腿的几个学生帮忙去发。

　　路子枫还想试着和顾绗哲搭几句话，奈何一下午把人惹毛三次，顾绗哲现在说什么也不想再搭理他了。

没注意间，齐豫已经来到了他们身旁。

“路哥，老陈喊你俩去他办公室一趟。”

　　路子枫指了指身旁那个毛茸茸的脑袋。

“他？他正和我生气着，我怕他把办公室砸了。”

　　齐豫干笑两声，拿手指了指劝路子枫回头看看。

“嗯？你手怎么了？”路子枫不明所以，一回头就对上了顾绗哲一副深仇大恨地眼神，差点摔出去。

“没睡着啊……正好老陈叫来着？”

　　路子枫欲盖弥彰。

顾绗哲给了他一白眼，起身径直从教室后门出去了，路子枫朝齐豫打了个招呼，也匆匆跟了过去。

“又生气了？怎么今天总生气，再发火就成炸药包了，核威力的那种。”

　　“有小姑娘喜欢是好事，小帅哥才有人追，这是顾阿姨从小就和我们说的。”

　　“嗯，所以呢？”

　　依然语气不善，但路子枫知道肯回答这就算原谅他了。

三分钟火气，怎么都改不掉的小孩子毛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