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虞教授早上好～”

　　“教授，早上好！你所需要的试剂已经放在桌上，使用时请注意安全。”

　　“教授，累了记得休息。”

　　“教授……”

　　“教授……”

　　卫斯宜对这些献殷勤的画面见怪不怪，多亏他们，他只需要站在一旁看虞宿进行试剂添加就够了，是整个大楼最轻松的人。

　　片刻，他面无表情看着自动门合闭，隔绝那些停下手中实验只为争分夺秒一睹虞宿美颜的人的视线，转身凝视悠闲刷手机的虞宿。

　　“导师，今天也不进行项目么？”

　　虞宿惬意一推眼镜，愉悦道：“嗯。今天需要做的内容，他们已经完成了。”

　　卫斯宜闻言嘴角抽了抽，这是第几次了？

　　从最初到现在，他就没见虞宿动过这些仪器，只要一个笑容，那些人便抛下手中工作，不论花费多少精力也要在一天内拿出成品，甚至报告，也会精心备好，送到他手中。

　　他垂眸，这种事根本闻所未闻，无法想象他的魅力到底有多大。

　　卫斯宜无奈叹息，再次看了眼入神的虞宿，扯动嘴角：“导师，我去个厕所。”

　　虞宿沉默不语，对手机内容目不转睛。

　　卫斯宜从未见他如此专注过，不由抿抿嘴，轻巧开门悄悄离去。

————

　　“哗哗……”

　　卫斯宜甩甩手，侧身抽出擦手纸，细心擦拭一番将其揉成一团，随意丢入垃圾桶，回身抬眼。

　　下一刻，他瞳孔骤缩，条件反射后退一步，径直撞上突然出现的黑发少年。

　　黑发少年眉头微蹙，扶住略显高大的卫斯宜，眼中布满阴霾。

　　他阴恻开口：“你这是做什么？”

　　“……”卫斯宜咬牙，怒不可遏。他还想问他做什么呢，一声不响的出现在身后，任谁都会被吓一跳吧。

　　然而不待他反驳，就见少年捏住他的双臂，将其撞到墙上，凑近质问：“你不在乎它了么？为什么和那个姓虞的那么近！”

　　卫斯宜拧眉，手臂传来的痛感令他脑子陷入短暂空白。

　　“嘶～”

　　“容羽！”

　　卫斯宜握住他的手腕，奋力挣开。

　　“有病快去治！”

　　容羽抬头，露出红润的眼眶，抓住他的手，满目癫狂。

　　“我确实要疯了！你不是渴望它么？为什么还要接近其他人！难道它比不上那个人么！”

　　力道愈来愈重，卫斯宜眉头紧蹙，抽回手而不得。他简直不敢相信容羽现在的状态，究竟发生了什么，竟然让他如此执着于人鱼，或者说，他为什么坚信自己与人鱼有关？

　　“你先冷静一点。”卫斯宜扫了眼自身手腕，心觉上面肯定留下了不浅的痕迹。

　　好在容羽还尚有理智，沉默片刻后缓缓松开手，见到卫斯宜手腕上青紫的指痕，猛然后撤，慌乱而不知所措：“对不起，我……”

　　卫斯宜见此轻笑一声，用袖子掩盖手腕，漠然开口：“我没那么脆弱。”

　　容羽呆愣，看着他侧身绕过自己，意识到他打算离开，立即伸手拉住他的手臂，转瞬缩回，但依旧牢牢蜷着他的衣袖，低垂脑袋，努力抑制语气中的激动：“你是不是见到它了？”

　　卫斯宜抿嘴，眉宇间覆着烦躁的气息，转身：“你为什么这么说？”

　　容羽走到门口，确保他无法离开才瞪大布满血丝的眼，咧嘴压抑唇边的笑意：“哈，我听见了。”

　　“嗯？”卫斯宜茫然，一时没理解他的话。

　　只见他伸出手，于即将触碰之时收回，尽显扭捏之态：“它在呼唤我。就在昨天晚上，有个声音突然出现，哪怕只有一瞬间，我也确定就是它。”

　　卫斯宜垂眸，思虑片刻，虽然心中已相信他的言论，但仍是询问：“为什么这么确信，还有，他呼唤你，你为什么要找我？”

　　忽然，容羽环顾四周，动作异常警惕，小心翼翼回答：“直觉。我的直觉从没错过，而且，经历过无数次，我能感觉到它是因你而改变的。我今天跟着你本就想告诉你这些，可是看到你身边的人，我就控制不住自己。对不起，我伤害了你，但我不会容许你对它进行背叛。”

　　“呵～”卫斯宜闻言真是气笑了，什么叫背叛？他可从来没说自己对那条鱼有过任何感想，一直都是容羽一厢情愿相信他对人鱼是忠诚的。

　　“你凭什么确信我对它是背叛，而不是我一开始就不在乎？”他冷漠质问。

　　容羽浑身僵硬，似是梗塞，整个人突然呈现濒死模样，紧接着，他抬手猛砸脑袋，无端大吼：“我不知道！但你是它的！一直都是！”

　　他说着，一拳挥出，袭向卫斯宜，而卫斯宜恍如受到惊吓，呆愣在原地一动不动。

　　484见此大惊失色，焦急大喊：“小心！”

　　“啪！”

　　卫斯宜面无表情注视半空中握住拳头的大手，仰头望向来人，朝其微微一笑。

　　虞宿不断摩挲另一只手的指尖，回以笑容，而后俯视茫然的容羽，温和开口：“请问，你想对我的助理做什么？”

　　容羽嘴微张，企图解释什么。

　　只是虞宿并未等到他开口，视线就注意到什么。他双眼微眯，凝视卫斯宜不自觉颤抖的手，与纯白衣袖间若隐若现的青紫色……

　　“啊！”

　　容羽痛苦大叫，立即抽回手，后退一步，不料重心倾斜，一个不稳跌倒在地。

　　“砰！”

　　他眼眶倏时红润，委屈怒视卫斯宜，踉跄起身朝外走去。

　　卫斯宜颦眉，就在容羽跌倒的瞬间，心中同以往那般不祥的预感又出现了，而且，他好像看到容羽手腕处多了什么……

　　他垂眸，认为自己过于敏感。这一次，其他人并未见到人鱼，没有痴迷，没有混乱，一切已恢复正常……那只是一个弧形的纹身……罢了。

　　“哗哗～”

　　卫斯宜被水流声惊动，偏头望向细心清洗的人，面露疑惑：“教授怎么在这？”

　　虞宿通过镜子注视他，轻笑一声：“怎么，还不容许别人来清洗？而且，我不是聋子。”

　　卫斯宜抿嘴，听闻他的言论，首先思考的却是下次不能在这种隔音不好的地方谈论事情……

　　“好了，别多想，回去休息。”虞宿将手擦拭干净，轻轻拍了拍他的脑袋。

　　卫斯宜点点头，紧跟其后，眼见要拐入实验室，岂料虞宿并未完全进入，直勾勾看着他撞上自己，许是撞疼了，竟瞪圆猫眼，红着眼眶仰视他，可怜又可爱。

　　“噗嗤～”虞宿轻咳一声，恢复严肃，“没听到么？回去休息。”

　　卫斯宜怔住，犹豫片刻，一步三回头，见他仍没喊住他，狐疑：“我回去了？”

　　虞宿颔首，转身进入实验室，自动门缓慢闭合。

　　卫斯宜微愣，不再犹豫，快速离开这里。

　　待走出实验楼，依旧感到不可思议。之前虞宿可是不论何种理由都不允许提早离开的，没想到这次……他摇摇头，反正能休息就好了。

————

　　夜晚，卫斯宜坐于窗前，凝望隐匿在漆黑中的实验楼，茫然沉思。

　　“咚咚！”

　　突然，剧烈的敲击声响起。

　　卫斯宜瞳孔微缩，倒吸一口凉气后安抚了下悸动的心脏，缓慢朝左下方看去，只见一只看不出什么种类的鸦鸟停在窗沿，眨眨圆溜漆黑的眼，敲击窗户。

　　卫斯宜万分窘迫且气恼，起身拉开窗户，挥手驱赶鸦鸟，而鸦鸟躲闪了几下，仍旧敲击着玻璃。

　　“咚咚咚”

　　卫斯宜轻“啧”一声，思绪完全被它打乱。他咬牙，探出身子企图抓捕，却在握住毛绒的瞬间飞出掌心，消失在深不见底的夜色中。

　　他微愣，看着空荡荡的手掌，紧锁窗户，拉上窗帘，坐在床边发起呆来。

……

　　“哗～”

　　风透过窗缝吹动帘子，吹出一个巨大的弧度，让其堆积在一侧，与此同时，月色混入房间，窥视安稳熟睡的青年。

　　许是柔光恼人，青年皱起了矫好的眉头，下一刻，葱白手指出现，抚平了褶皱，却激得青年忍不住挣扎、瑟缩起来。

　　“卫斯宜……”

　　“啊！”

　　卫斯宜猛然惊醒，弹射坐起，大口喘着粗气，面带惊色环顾四周，而后踉跄起身，走到闭合没有一丝缝隙的帘子前，悄然抬手捏住一角，抿嘴，瞬间拉开。

　　“哗！”

　　窗户依旧紧锁。

　　卫斯宜颦眉，心中的悸动仍旧，背后的湿濡也不断强调着刚才的惊惧与后怕。

　　他垂眸，轻道：“484，有没有人闯进来？”

　　484缓缓出现在半空，看着卫斯宜额间溢出的虚汗，指间相拧：“抱歉，主人。”

　　卫斯宜闭眼，揉乱额间碎发，重新拉好帘子踱步回床上，蜷缩起来。

　　他皱紧眉头，强迫自己再度入睡。

　　很快，均匀的呼吸声响起，帘子也在这时划出一道细微的弧线……

　　484凝望沉睡的青年，注视着他后脖颈下方那缓慢愈合的咬痕，一脸愁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