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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暗流

书名:长毋相忘 作者:流火授衣 本章字数:3540 广告模式免费看,请下载APP

  刘泱去披香殿时,看见何婕妤已经在门外跪候了,她今天穿了一身浅紫色的曳地曲裾袍,看起来就像不合时宜的紫藤花,刘泱把她扶了起来,问道:“这是怎么了?”

  “自朝会第一日到现在,陛下已经五六日没来妾这里了,”歌女出身的何婕妤,声音比夜莺都要婉转,但却不矫揉造作,有一种贴近自然的美感,让听者再焦躁的心情都会放松,“琢儿受了罚,妾身想让他给您认个错,却总是不见您来。”

  “这几日朝会,忙的事情挺多,一直歇在宣明殿,”刘泱揽过何氏,与她并肩而行,“他身上的伤怎么样?”

  “太医令说,挺严重的,”何婕妤如实相告,眉目间流转着担忧,“妾只听小黄门说起事情的经过,琢儿诬陷兄长,还对您出言不逊……妾身又去问琢儿究竟怎么回事,好端端的招惹二皇子干什么,他却说——跟阿母说了您也不懂。您看看他……”

  刘泱竟笑出声来:“这个臭小子。”

  “您还笑呢,”何婕妤头疼起来,“他这尖锐极端的性格还不是您给惯的,这孩子心思又深,妾身真不知道该怎么管他了——真怕他日后惹出更大的麻烦。”

  “他人呢?”

  “在他自己屋里跪着呢,妾身让他把四书里所有关于孝悌的话全都抄了一遍,”何婕妤蹙眉道。

  刘泱露出惊讶地表情:“那得有多少,你这阿母可真狠。”

  何婕妤哭笑不得,她有时甚至会为自家儿子获得的恩宠感到惶恐:“罚他抄书就狠了?陛下好不讲道理,真把他扔给太傅处理,抄书的这三个月隔几天就得再挨一次罚。”

  提起太傅,刘泱的面色僵硬下来,何知意一看情况不对,马上闭口不言,这个聪明谨慎的女人非常明白皇帝和太傅奇怪、微妙、却不可谓不深厚的感情关系。

  “陛下,您要去看看琢儿吗?”她不动声色地转移了话题,“他似乎一直在等您宣见,这两天焦躁地睡不好觉,兴许是要给您道歉呢。”

  “给朕道歉?”刘泱收了阴霾的表情,有些好笑道,“真是少见——好,朕这就去看看六十竹板把他收拾得如何了。”

  他轻车熟路地推开偏殿的门,何婕妤就把守在偏殿的所有侍儿都支走了,仿佛这一切已经是习惯。室内很黑,只有最里面的书案点了一盏灯,一个少年跪立着,在垫得很高的绢布上书写。

  “琢儿。”

  刘泱唤了一声,在自家孩子回头时,既没有从他脸上看到惊喜,也没有看到委屈害怕。

  “儿臣问大人安,”刘琢放下笔,远远叩首道,谁知片刻之后身子一轻,他竟然被抱了起来。皇帝托着他的腿弯和肩部走到榻边,将他趴放在上面。

  结果刘琢爬起来到榻下跪着,半身压在褥子上,他知道父亲要看自己的伤。

  “这会倒是老实了,”皇帝一边说,一边掀开了刘琢的袍服,入目的是一片斑斓的颜色,他的皮肤太细太嫩,以至于如果行杖者稍微改变了力道,都能打出不同的深浅红色,青紫,瘀伤,破皮,到处都是。即便是昏暗的灯光也没减弱色觉冲击。

  刘泱吸了口凉气,一边心疼,一边脑袋都要充血,如果不是看这屁股实在太惨,他一定再补两巴掌上去。

  “你现在胆子是越来越大了!”他斥责道,“你在干什么?!你在拿你自己的性命逼朕是吗!胆大包天胡作非为!”

  “所以……儿臣可以得到答案了吗,”刘琢深吸一口气,“您到底准不准备杀了刘璃?您还纠结着那点父子情深干什么?!”

  “开口就是逼父杀子,你这性子到底随了谁去?”刘泱头疼道,“朕不合你意,你就要拿性命来逼朕,让朕做个二选一?”

  “开始并不是这样的,”刘琢道,“儿臣只是希望大人能以小见大,您还记得儿臣说过什么吗——门总有守不住的时候。今天他摔了儿臣的玉,明天就有可能摔了您的印玺;今天他伤了儿臣,明天就能伤了您。您对他总是放纵而不警惕,一个疯子,不该有这样的待遇。”

  他重复了一遍当日在家宴上说过的话,句句暗有所指。包括将环磕成玦,玦者,决也,催促父亲不要再犹豫,扔掉该死的父子情深。

  “你也说了刘璃只是个疯子,”刘泱扶额道,“你告诉朕,他怎么危害朕,他怎么危害大汉?”

  “那如果他根本不疯呢?”

  “您没有疯……是吗?仲兄,”刘碧紧紧盯着眼前的人,非但没有放松,反而更加绷紧了,“十三年来,一直都在……”

  “装疯卖傻,”刘璃笑了笑,“是啊,只有这样,我才能活下去。”

  “您不这样也能活下去的,”刘碧仍然有一种不真实感,“大人不想杀您,您应该能感觉到的。”

  “可他赐死了我的母亲,跟了他十七年的结发妻子,我的两个妹妹在担惊受怕中决定自己走向死亡,”刘璃再说起这些事时,语气已经平淡,仿佛是在说一个故事,“他夷了长沙王三族,甚至没放过郑都尉一家。杀掉我是迟早的事情。就算他心里还有一点点旧情,但也经不住周遭人劝的。”

  “您应该杀掉他,刘璃装疯绝对是别有用心,”刘琢仍旧保持着趴在榻上的姿势,两手紧紧握在一起,“我试探他很多次,多么危及的情况他都没有露馅,这更加引起我的怀疑。因为我真的看到他用蚂蚁之类的小虫摆出一个我看不懂的文字,有可能是糖,有可能是用特别的颜色,我查不出来。但这绝对不是巧合!”

  “你同朕说过了,可朕也命人暗中观察过,没有发现任何异常,”皇帝在房间踱步道,“因为朕不答应将他赐死,你就假装他伤了你?好让朕下定决心?”

  “是啊,这一试,发现他在您心中真的很重要,”刘琢苦笑着牵了牵嘴角,“不但如此,我谋划得也不是很周密,我见他不露破绽又满未央宫地乱跑,决定自己抓伤自己诬陷。那个玉环裂为‘玦’,就是劝您看出来了,也赶紧下定决心——结果竟然被桓安侯打乱了整个计划。”

  “比如那个琅琊王刘琢,”刘璃补充道,“我现在还不清楚,这个十三岁的小孩到底是因为嫉妒心要杀我,还是察觉到了什么。不过,他对我的敌意是一定的。”

  刘碧能感觉到,刘琢对废太子十分针对,不过他跟周章想法类似,觉得刘琢是被宠坏了,宴会上的闹剧源于刘琢对父爱极端的占有欲,一个骄子对另一个骄子的嫉妒和攀比。

  “姑且就让所有人以为,是我偏激刻薄又太骄傲吧,”刘琢无所谓地笑笑,“不过,我确实偏激又刻薄。桓安侯察觉到端倪并向您明言之后,为了收场,我不得不临时改变原本的计划,索性逼着您重罚我。”

  “那小孩观察细致思维敏捷,是个可塑之才,”刘泱道。

  “最珍贵的是,他敢说,”刘琢表露出些许赞扬,“他应该能看出我在您心中的地位。但真的就是真的,假的就是假的,是个诤臣,您不妨留给太子哥哥。他年轻,也不会像您的功臣那样,资历太老难控制,让太子哥哥下不来台。”

  刘泱非常赞同爱子的分析,但想想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却又忍不住生气道:“所以你就拿自己的身体为筹码,硬逼朕处罚刘璃?上来开口就是一百笞,真是……”

  “是我高估了自己的身体,我受不住这么多,”刘琢摇摇头,似乎仍旧沉浸在笞刑的余韵中,“阿翁,如果您真的心疼我,请记住这躯体上所有伤痕都是刘璃造成的。我跟他已经势如水火,您保他,就是在弃我。”

  “一个个都会拿性命来逼朕了,”刘泱气极反笑,他转身去书案上拿了根长杆毛笔,将软的那头握在手心,对着刘琢的屁股敲了下去,“父母给你身体就是让你这么糟践的?你为什么总是这么偏激?朕这么多儿子,除了你哪个敢跟朕这般讲话,威胁恐吓都用上了?!”

  “……啊啊!”刘琢猛地抓住被褥,颤声道,“是……除了儿臣没人敢跟您这么说话,所以……儿臣不能,浪费了阿翁……给的荣宠和……信任。”

  刘泱下手一顿。

  “哪一天,您不想要……儿臣了,”伤上加伤,刘琢痛得直冒冷汗,仍然道,“儿臣失宠了……就再也不会说这样的话了。”

  又是威胁,仍然极端。

  刘泱狠狠落下一击,抽得刘琢直接哭出声来,然后把那毛笔扔在一边,将他抱了起来。

  “别的我不管,你想说什么做什么,怎么说如何做,都可以,”刘泱擦了擦儿子的眼泪,“但是再敢拿自己的命威胁你老子,觉得身体也是一件可以交换的筹码——刘琢,我让你……”

  他话还没说完,小琅琊王就凑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把头埋进皇帝阿翁的胸膛,紧紧依偎着他。

  他妈的,刘泱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了。

  他很怀疑这是儿子不知道从哪里学来的战术,但不得不承认,很有效。刘泱轻轻拍着他,把声音放缓了,问道:“挨成这样,疼不疼?”

  “还好,您别禁我足了行不行?”刘琢的声音闷闷的,“我还想再查查刘璃,我真的担心他威胁到您,您对他的约束太松懈了。那些奴婢能被我买通,就能被刘璃买通。”

  “不行,”刘泱探出头果断回绝,“三个月,好好养你的伤,刘璃的事我自有分寸,会再监视紧一些的。”

  “那也不需要三个月啊!一月丁未就是您的寿辰了,”刘琢焦急地探出头,总算露出点像同龄孩子的情绪,“如果您依旧放任刘璃,那我这顿打不是白挨了吗,阿翁……”

  “不需要三个月?看来你是没挨够!”刘泱佯装生气,但他知道这种恐吓是吓不着刘琢的。果然,对方面色如常,搂着他的脖子一本正经地转移话题:“阿翁,我好饿,阿母说抄不完不准我吃饭,我现在连提笔的力气都没有了。”

  “抄什么抄,”刘泱用脚把那些竹简踢开,“汉家自有制度,以霸王道杂之。纯任德教,有个屁用——刚才就让你阿母做饭了,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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