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斯宜瞳孔骤缩，不自觉屏住呼吸，凝视他臂上细密的鳞片，那些鳞片仿佛贴在臂上，不断分泌出一种透明的粘液，看得他有些心理不适。

　　“斯宜？”

　　身后传来虞宿蕴含笑意的声音。

　　卫斯宜转身，直直望向于人群前方孤立站定的虞宿。

　　只见他神情愉悦，朝他伸出手，招了招。

　　“过来。”

　　卫斯宜抿嘴，不喜他的动作，于是握住容羽的手，后撤一步，即将踏出大门。

　　虞宿颦眉，指间轻轻摩挲，莞尔：“我再说最后一次，过来。”

　　“嗒”

　　他话音刚落，身后营养仓内的人鱼突然抬手按在仓壁，带动铺散的长发缓慢下沉，于下方众人的狂热、痴迷与期待中露出那双冰洞一般钴蓝色的眼眸。

　　“吸～”

　　一时之间，唯有呼吸声仍彰显着存在感，就连陷入癫狂的容羽也倏然沉寂下来，同其他人一样伸出双手，如婴儿寻到母亲一般，蹒跚而焦急地朝前走去。

　　“砰”

　　卫斯宜被他强硬地撞到一旁。

　　他捂住微疼的手臂，心中不祥预感到达顶峰。

　　【484，你在么？】卫斯宜咽了口唾沫，声音中有些许颤意。

　　【我在，主人。】

　　听到484的回应，他暗自松口气，正视虞宿。

　　只见他收敛神情，拿下那副从未见他摘下的银框眼镜。这时，卫斯宜才发现他的眼不是纯正的黑，而是浸着些许蓝，蓝色呈菱形状处于中心，如同野兽的瞳孔。

　　注视着注视着，卫斯宜忽然觉得脑袋昏昏沉沉，记不起他原来的瞳孔是什么样的了，恍惚间，他好像又觉得那双令人惊惧但痴迷的眼发生了些许变化……

　　只是，距离太过遥远，他无法明确知晓渴望得到的答案。

　　“踏”

　　他抬起脚，往前踏了一步。

　　不够，这点距离根本不够！

　　“踏踏踏……”

　　片刻，卫斯宜站在虞宿前方，抬头仰视他，浅茶的瞳孔中映出那人由中心以放射状朝外扩散钴蓝的眼眸。

　　他抬手按在他的眼角，茫然询问：“原来是这个颜色么？”

　　虞宿莞尔，握住他的手，放于唇边，轻声回应：“是。”

　　卫斯宜微愣，视线落在那只同他相比显得苍白的手，抿嘴：“好冷。”

　　语毕，他抽动手企图脱离寒意，却适得其反，贴上同样充斥凉意的近在咫尺的唇。

　　“啊，对不起。”

　　卫斯宜眼神飘忽，兜兜转转，依然定格在那殷红的唇上，而后蹙起眉头，闷声开口：“我不是故意的……是你先不放开我……”

　　虞宿闻言愉悦地笑出声来，见他再次呆滞，失神地立于前方，更是乐得眯起了眼。

　　卫斯宜茫然，不解他为什么笑，嘴张开又闭合，什么也没说出口，只觉整个人很累，让他就地躺下睡觉都行，可心里不知为何非常排斥远离这个人，恨不得无时无刻同他紧贴在一起。

　　“砰、砰、砰！”

　　身后忽然传来剧烈的撞击声，紧接着是沉重的脚步与液体滴坠的声音。

　　卫斯宜颦眉，心知需要挣开这人保持警惕，随时准备对应到来的危险，但……

　　他眉头紧蹙，强撑着困意和依赖偏头，就见到一个通体漆黑、穿着军服的怪物从眼前冲过，所经之地全是粘稠的透明液体，瘫在地上异常恶心。

　　“嗤！”

　　肉体被刺穿的声音打破众人的狂热。

　　卫斯宜睁大眼，企图绕过虞宿查看前方的情形，却被他扶住脑袋靠在胸膛，一时之间，脑海中只余他愈发寒冷的体温与轻微的心脏跳动声。

　　“啊！”

　　“你是谁！”

　　“啊啊啊！救我！救救我！”

……

　　尖叫声肆起，场面瞬息混乱，所有人的神色被惊恐定格，不顾一切扒开周围的人跑向唯一一扇门。

　　“让开！让我出去！”

　　“滚！都给我滚！我可是主任，我不能死！”

　　“救命！救命！你们都去死！”

………………

　　“砰！”

　　慌乱之中，一个人被另一个人推倒在地，那人迅速爬起，见到相拥的两人，立即奔来，张口欲诉说什么，但回首一看那怪物丢下手中的没了声息的人朝这个方向走来，不由软了腿，再度滑到。

　　眼见怪物将到跟前，那人连滚带爬起身，抓住虞宿的手臂，奋力一拉，把他推到怪物前方，企图让怪物对他出手以给他逃跑时间。

　　可不知为何，怪物侧身绕过虞宿二人，径直朝他袭来。

　　“啊啊啊！为什么不杀他们！”

　　那人满脸怒意，冲刺撞倒身旁的人，看怪物穿透他的背部，停在原地，不由癫狂大笑起来。

　　“哈哈哈！对！先杀他们！”

…………

　　卫斯宜眉头紧蹙，认为这人太聒噪，吵得他耳膜生疼。

　　虞宿见此，轻揉他的脑袋，为其捂住双耳，抬眸望向敞开的门。

　　“砰！”

　　熟悉的碰撞声再次出现，所有人动作一滞，惊恐凝视唯一的出路。

　　“啪嗒……”

　　“咔”

　　一只漆黑的手突然出现，抓住纯白的门框，留下深深的凹陷，随着凹陷愈发明显，众人的心也跟着沉入低谷。

　　他们，逃不掉了……

　　“嗤～”

　　“嘶啦～”

　　鲜血溅满地面，积起水洼向四周扩散。

　　卫斯宜余光扫到一丝猩红，猩红缓慢流动，与另一抹猩红融合，继续侵袭余下的纯白。

　　他怔住，昏沉的脑袋也在瞬间清醒过来，强烈的惧意涌上心头，呼吸逐渐急促，心跳不断悸动，让他以为灵魂就要脱离身体。

　　卫斯宜抿嘴，手握拳，一拳击在虞宿手臂，在他松懈之时挣脱开来。

　　虞宿微愣，诧异地看着他。

　　卫斯宜垂眸，满脑子是流动的鲜血与几乎震破器皿的尖叫。

　　忽地，他大笑起来，神色悲伤而无助：“哈哈哈哈！真没意思。”

　　他面无表情，一扫恢复平静的虞宿，转身朝怪物走去，而怪物也同他期待的那般奔来。看来没了虞宿的庇护，他什么也不是。

　　卫斯宜张开手，微微一笑，似是欢迎怪物的到来，语气中却不带任何情感，漠然开口：“虞宿，我不需要任何特殊。”

　　“嗤！”

　　鲜血溅上他的脸颊。

　　卫斯宜看着前方出现的人，鲜血不过片刻就浸湿他腰间的衣衫，滴落地面。

　　见到这景象，他的心愈发疼痛，却没有一丝愧疚感，反而在强烈的担忧中涌现一股愉悦。

　　虞宿颦眉，握住刺入腰间的漆黑手臂，视线定格在卫斯宜脸上。

　　“你又想离开。”

　　他拔出嵌入肉中的手，眼中钴蓝闪烁，发尾也浮现晶莹的墨蓝。

　　“砰！”

　　怪物飞出，撞在实验台上，丝丝电流从中涌出，激得它直抽搐。

　　“我抓不住你，为什么？”

　　虞宿凝视卫斯宜，不解地握住他的双肩。

　　卫斯宜舔舐落到唇边的鲜血，歪歪脑袋，恶劣地勾起嘴角，无辜询问：“是啊，为什么？”

　　虞宿颦眉，松开手不愿再争执：“我会找到答案。在此期间，不会容许你离开。”

　　卫斯宜垂眸，谑道：“你阻止不了我。”

　　虞宿眉头紧蹙，沉默不语，就在卫斯宜以为他放弃的时候，双手突然被抓住，紧接着脖颈处传来熟悉的疼痛感。

　　“我能。”

　　虞宿如是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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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卫斯宜呆坐在床上，茫然注视耷拉在纯白被褥上的手掌心，大脑一片空白。

　　他垂眸，注意到手腕处的伤痕似乎增加了。

　　“我是不是忘了什么？”

　　484于半空显现，望着脆弱迷惘的卫斯宜，一时竟什么也说不出口。

　　“回答我。”卫斯宜抬头，见到犹豫的484，无端怒意横生，连带着语气也显得暴躁。

　　484浑身一震，立即飘到床上，跪坐：“主人，你做噩梦了，现在才醒。”

　　卫斯宜颦眉，仔细观察他的眼眸，并无虚假之意，可心底强烈的不满告诉他事情没这么简单。

　　“真的？”他揉乱头发，任身体下坠砸在床上弹起又落下，而后蜷缩起来，将脑袋蒙在被子里，“看来得去医务室看看了，我可不是会连续做几天噩梦的人。”

　　484闻言瞳孔微缩，随即恢复，挠头讪笑：“主人，快起来吧，虞教授还在等你做项目呢。”

　　卫斯宜探出半张脸，闷声回应：“今天好累，我要请假。”

　　“不行！”484大吼。

　　卫斯宜心中一悸，起身一掌拍向484的脑袋。

　　“嗷！”484捂住脑袋，泪眼汪汪哥地望着他。

　　卫斯宜抿嘴：“你吓到我了。”

　　言罢，他迅速起身，洗漱穿衣，快步走出寝室楼。

　　片刻，站在实验大楼前，卫斯宜莫名感到心理不适。他深呼吸，忽略逐渐暴躁的情绪，踏入实验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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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咳咳咳！”

　　“你没事吧？”

　　卫斯宜闪过一个冲出的人，看着他与出来安慰的人，感到不解，一个咳嗽至于这么激烈么？

　　他垂眸，快步绕过他们往前走去。

　　可奇怪的是，短短的路程中，不断有人剧烈咳嗽，被搀扶着前往医务室，而且，不知是不是他过于敏感，他总觉得这些人在注视他，隐晦而复杂。

　　“砰”

　　自动门闭合，卫斯宜见到里面的人，暗自松口气，而后走到他跟前，沉默不语。

　　虞宿放下实验记录本，微微一笑：“终于舍得来了？”

　　卫斯宜微愣，脸上涌现红晕，继而低垂脑袋捏住手指，思考该如何躲避话题。忽然，他注意到什么，语气略微有些不可思议：“导师今天怎么自己动手做项目了？”

　　虞宿推了推眼镜，揉乱他的头发：“我在你心中就是这么喜欢偷懒的人？”

　　卫斯宜闻言立即摇头，严肃回应：“没有。”

　　虞宿微笑，镜片后墨色的眼中浮现些许蓝色：“有人得了流感，现在医务室挤满了人。”

　　卫斯宜回想到走廊上的情况，心中了然，随即审视虞宿，神色担忧：“导师没接触他们吧？”

　　虞宿莞尔，轻抚他映出自身笑容的浅色眼眸：“他们自动避开我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