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分钟前—

　　卫斯宜走到楼道，发现堆积的小白鼠们消失不见。他呆愣片刻，并未在意。

　　继续上行，走到一层楼梯口，顺着门缝小心翼翼查看，门外竟空无一物，怪物们全部消失！唯有大厅内遗留的血液和肉块彰显着之前的残暴。

　　他颦眉，如果怪物不见了，那他该如何打破营养仓壁？

　　卫斯宜于原地矗立，目视前方，脑子陷入混沌之中。

　　他为什么要将事情搞得这么麻烦？

　　有人给了他一条捷径，只要臣服，即可轻松通过这个游戏……为什么不服输呢？

　　他垂眸，蹲在地上注视缓慢流动的暗红血液，将脑袋耷拉在双膝上。

　　脑海中闪过笑容灿烂的484，歇斯底里的484，哭泣的484，逐渐消失且依旧粲然的484……

　　只有失去，才知晓他的重要性。

　　他又想念484了。

　　突然，上方空气有了一丝凝滞。

　　卫斯宜抬头，茫然凝望。

　　是虞宿。

　　他面无表情，漠然开口：“怎么？”

　　虞宿指间微微摩挲，抬手欲安抚，但于半空停滞，起身，一推眼镜，脸上挂起一成不变的笑容，居高临下温和道：“你很苦恼。”

　　卫斯宜沉默不语，不愿在他面前承认自己差点就坚持不住，望向向他寻求帮助。

　　虞宿蹲下身同他对视，犹豫片刻，揉上他的脑袋，莞尔：“要我帮忙么？仅此一次。”

　　卫斯宜颦眉，张口欲反驳，却听他继续道：“你在找那些小东西吧？它们比较调皮，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了，而且，有我的配合，你能更容易到达目的。”

　　卫斯宜抿嘴，事实确实如他所说。最为稳妥的方法，就是让虞宿行动。虽然他疑惑为什么所有怪物都离开这里，但也来不及思考，现在首要目的，是救出容羽。

　　他迅速起身，不料脚下一滑，整个人摔入血泊中，倏时黏腻了大半衣服。

　　他眉头紧蹙，注视徒然紧张，伸出手的虞宿，并未抬手回应，而是神情严肃，漠然开口：“那就拜托你了。”

　　虞宿指间一颤，收回手，不动神色后退一步。

　　卫斯宜垂眸，爬起身捋好衣服，正准备将计划说出口，然而抬头，突然发现虞宿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浑身散发恶臭的怪物。

　　他瞳孔骤缩，汗毛战栗，猛地后撤，立即处于十级戒备。

　　“别担心，这不是真的。”

　　虞宿压抑笑意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

　　卫斯宜浑身一僵，继而烦躁地用手背蹭蹭额间碎发，面无表情回应：“知道了。”

　　言罢，他慢悠悠往前走去，怪物也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直至到达第三层楼道口，卫斯宜才猛地朝前冲刺，怪物见此立即进行配合，最后出现了人鱼见到的景象。

　　—回到现在—

　　卫斯宜看着身上的衣服，整个人陷入深深的不适中。

　　这衣服，是他从一个没了脖子的人身上扒下来的。

　　没错，他一直处于幻境中，那些跪拜的人，果然早已成了尸体。不过令他疑惑的，是那条人鱼。

　　为什么他即使产生了变化，也没有变回原来的模样？还有虞宿，他本以为虞宿也是一条人鱼，现在看来，也许不是？

　　卫斯宜摇摇头，调出3D地图，没有预想中密密麻麻的小绿点，看来这里的所有人已全部变成怪物，至少脱离了人类的范畴……

　　等等！

　　他再次查看，仍旧没有发现一个绿点！

　　地图上没有他！

　　卫斯宜瞳孔骤缩，他是什么时候……

　　他立即翻开袖子查看，没有预想中的鳞片，他翻开衣领，将能查看的地方都检查了个遍，全部同以往一样，很正常。

　　卫斯宜抿嘴，惶恐不安却无可奈何。

　　他颦眉，将地图中的小房间一个一个打开，搜寻哪间实验室中，摆放有金属床。

　　很快，他就在二楼发现了四间拥有此摆设的实验室。

　　紧接着，他便蹙紧眉头，只因这几间实验室，都是解剖实验室……

　　卫斯宜顿住，随即加快步伐往上冲去。

　　——几分钟后——

　　卫斯宜扶住双膝，大口喘气，而后咽了口唾沫，强行平复下来，缓步走到左手边的实验室门口，将其轻轻推开。

　　空无一人……

　　他暗自松口气，不是这间。

　　紧接着，是第一间和第三间，都没有。

　　他颦眉，来到第四间，推门而入，就闻到刺鼻的血腥味，看见地面逆流而上的暗红血液。

　　卫斯宜动作一滞，视线循着血液缓慢上移，见到了现实中绝不可能出现的一幕：

　　黑色的人鱼飘浮在半空，无数沾有血液的黑色鳞片与暗红血液悬浮在其周围，下一刻，蛮横地涌进他的身体，只一秒，他便恢复如初，“嘭”的一声砸在金属床板上。

　　而他，并没有因此感到庆幸，反倒愈发绝望，眼中的光黯淡无神，呆呆凝望纯白的天花板，感受着重复的痛苦，相同的血色充斥他的视野。

　　“咔、嗤～”

　　鳞片被剥离，皮肤被割开，冰冷的器械于体内搅动，看着身体里的器官一个接一个离开自己，世界也逐渐昏暗起来。

　　容羽面无表情看着他们相互传递带血的工具，看着装有一个又一个他的脏器的实验器皿摆放在桌上。他知道，很快，它们就会回到他的体内，继续重复同样的痛苦，永远达不到尽头。

　　“嗤、嗤！”

　　视线突然明亮。

　　容羽偏头望去，见到手握利器，将两人放倒的卫斯宜，眼中逐渐迸发出希望。

　　他抬起血肉模糊的手，推开他上前凑近的人，大喊：“壁画、血！”

　　“壁画、壁画！”

　　容羽不断重复这两个字，眼中满是祈求。

　　卫斯宜眉头紧蹙，轻道：“你和我一起去。”

　　容羽动作一滞，而后摇摇头，皱着眉头笑道：“他们很快就要到了，你快走，去主任办公室找一副壁画，还有血……”

　　然而他话未完，门外就响起沉重的脚步声。

　　容羽瞳孔微缩，立即怒斥：“走、走！被发现你就完了！”

　　卫斯宜抿嘴，快走到门后。

　　他刚找好位置站定，门便“砰”地一声开启，而后，两个漆黑的怪物走进，于通过大门三秒后，如科幻片之中的变装一般，瞬息从流满粘液的怪物变成穿着得体、拘谨严肃的研究人员。

　　卫斯宜愣怔，趁他们专注于容羽之时，窜出实验室，走向主任办公室。

　　——六楼——

　　卫斯宜立于棕红大门前，伸手小心转动门把手，居然没关！

　　他眉头紧蹙，环顾四周，轻巧推开大门，却不料，在大门开启的一瞬间，一颗粘稠圆润的脑袋探了出来。

　　卫斯宜呼吸一滞，侧身躲避这东西的靠近，看到他几乎完全呈深海鱼样的丑陋面容，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然而怪物并没有就此罢休，继续往前凑，臃肿的身体挤压着大门，门框“吱吱”作响，不过片刻，便“咔嚓”一声坠下几颗螺丝钉，耷拉在墙上。

　　卫斯宜抿嘴，后撤几步，看他迈着萎缩的小腿一步一步移出办公室，来到走廊上，紧跟他不放。

　　他颦眉，知晓是黎明将至，身上虞宿的气息很快就要消散干净。

　　既然如此，也来不及让他甩掉这怪物，只能尽量忽视他的存在，寻找所需的东西并离开。

　　进入办公室，里面的东西已被破坏的不成样子。

　　卫斯宜迅速查看墙壁，发现主任很是喜欢壁画，每面墙上至少挂了两幅壁画。

　　他颦眉，扫到办公桌后上方挂着的海浪图，决定先从它开始。

　　“哒”

　　他刚踏出一步，手臂上忽然传来极大的阻力。

　　卫斯宜汗毛战栗，偏头望去，一只粘稠，带蹼惨白的手抓住他的臂膀，尖锐、闪着寒光的指甲割破他的衣服，眼见就要刺入他的皮肤。

　　“嗤！”

　　一把小刀瞬息没入怪物的手。

　　“吼！”

　　怪物大叫一声，松了力道。

　　“撕拉～”

　　卫斯宜趁此机会一把抽出，快步上前，踩着椅子的残骸一跃而起，拍下壁画，却发现壁画后并没有暗格，只有一面白墙。

　　不是这幅！

　　他眉头紧蹙，落了地，迅速跑到一旁，同愤怒的怪物拉开距离，还好这怪物同那种漆黑的怪物大不相同，行动异常缓慢，否则也不知该如何是好。

　　“嘶～”

　　臂上传来一阵剧痛。

　　卫斯宜一扫手臂，这才发现，刚才挣脱的时候，一不小心被怪物划出了两道伤痕，与此同时，他感觉脑袋昏昏沉沉，险些就要身形不稳摔倒在地。

　　他抿嘴，甩甩脑袋走向门口，祈求门口的那幅画着几株草的壁画后有他需要的东西，如果仍然没有，那他就只能等死了。

　　“啪嗒”

　　壁画坠落地面，露出其后的暗格。

　　卫斯宜勾了勾唇角，深呼吸一口气，奋力一跃，伸手不断摸索，终在下坠之时触碰到一个磕磕绊绊的东西。

　　他立即握紧，随后查看，没想到是一块蓝色、狭长的石头。

　　石头大致12cm长，上宽下窄，能正好握住。

　　卫斯宜擦拭掉额间的虚汗，乜眼望向来到跟前的怪物，抿紧下唇，死马当活马医，蜷紧石头猛地刺去。

　　“嗤！”

　　“吼吼吼！”

　　怪物大声尖叫，本就臃肿的身体突然膨胀起来，恍如持续充气的气球，到达了一种不可思议的程度。

　　卫斯宜眉头紧蹙，惊恐地看着几乎半个客厅大的身体，抽出石头，滚到姑且还算完好的办公桌后。

　　“砰！”

　　“呲、呲……”

　　恶臭扑鼻，碎肉块混杂着黄绿色粘稠的液体席卷整个房间，发出丝丝灼烧的声音。

　　卫斯宜蜷缩在桌后，被这臭味熏得险些窒息。

　　他动弹了一下，却也只能动弹一下。

　　他没有多余的力量走出这里……

　　他需要休息……

　　“哒”

　　石头随着手掌滑落，搭在地上，整个房间瞬息沉寂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