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日骄阳直直地打在树叶上,似乎要将深绿色的叶子连同黑色的马路一起融化,蝉鸣不绝于耳,不知是不是对着烈日的呻吟。
在这样的天气里,人也会变得浮躁不安,恨不能一头扎进冰窟里。
可是也总有人会在这样的天气里觉得如坠冰窖,“抢救中”的红色小灯高高的悬在大门的正上方,连带着龚俊和张哲瀚的心一起悬在半空中。
在过去的五个小时里,龚俊和张哲瀚一言不发,等待或许是煎熬的,但是没有结果也算是一种好的结果。
龚俊觉得自己快要被冻住了,他害怕失去龚喜,就像害怕失去张哲瀚一样。
龚俊伸出手牵住张哲瀚,却发现他手心沁满了汗水,也是一样的冰凉。
医院里有很多人,行色匆匆的人,满怀心事的人,伤心欲绝的人,医生,护士,病人,家属,没有人认出这两个坐在抢救室门口的男人是明星。
在生死病痛面前,人人平等。无论贫穷或富裕,疾病褪去了人在社会上被赋予的层层外壳,强硬地扯着你的头皮让你面对生命的流逝。
他像是上帝最公正的审判官,冷漠得不近情理。
龚俊觉得胃里一阵翻滚,他强忍着不适,把口罩往下扯了一点,想要呼吸一些新鲜的空气,消毒水的味道趁机涌入,他“哇”地一口吐出来。
“俊俊,俊俊,”张哲瀚扶住龚俊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他的重量放在自己身上,“大夫,大夫,这里有人晕倒了。”
医生迅速赶过来,跟张哲瀚一起把龚俊抬到担架上,龚俊已经失去了意识。
手术室的灯光在这时熄灭,张哲瀚看了一眼被推远的龚俊,转头走向医生。
“龚喜的家属在吗?”
“我是。”张哲瀚这一刻变得无比冷静,“大夫,龚喜怎么样了?”
“暂时脱离了生命危险,需要在icu观察两天,情况并不容乐观,我们会诊之后再确定治疗方案,但还是有治愈的可能的。”
“谢谢,辛苦了大夫,我可以看看他吗?”
“一会患者被推出来的时候家属可以看一眼。”
“谢谢。”
张哲瀚站在手术室门口等着龚喜,就像他每次都站在离学校大门旁边等着龚喜放学一样。
过了一会,大门再次被打开,护士推着龚喜从手术室走了出来。
张哲瀚看到早上活泼的龚喜现在躺在移动病床上戴着呼吸面罩,他爱怜地抚摸了一下龚喜的头,没有说话,随着护士一起将龚喜送到icu门口,直到“家属免进”的那道门前。
张哲瀚站在玻璃窗前,看着龚喜浑身被插上管子,心电图的声音滴滴作响。
他的孩子躺在那里,他和龚俊的孩子,他的龚喜,他的小发财。
张哲瀚谢过了护士,又去护士站问了刚才在抢救室门口晕倒的男人如今在哪里。
如今龚俊也倒下了,张哲瀚告诉自己不可以悲伤,不可以脆弱。
他木然地走进龚俊的病房,龚俊已经醒了,正挣扎着要起身。
张哲瀚上前按住龚俊,“发财呢?老婆,发财呢?”龚俊看见张哲瀚,激动地问道,眼里带着希冀和担忧,他希望从张哲瀚口中听见龚喜的消息,又害怕那个消息不是自己所期望的。
“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
龚俊长舒一口气,却又皱着眉头问道,“暂时?”
“医生说要会诊之后才能确定治疗方案。”
“龚喜今天早上问我要买乐高,我......我没给他买,我......我为什么不答应他啊我......我攒了私房钱的......”龚俊懊悔不已,狠狠地锤着自己的大腿,“我为什么不给他买啊......”
张哲瀚抱住龚俊,两个人抵着头,在抢救室门口一直压抑着的情绪在此刻释放了出来,两个人哭出了声,刚过来帮忙的小胡给两个人关上了门。
小雨和张苏赶到医院,小胡摇了摇头,两人听见里面传来的哭声,点了点头。
“发财怎么样了?”小雨问,“出这么大的事张哲瀚也不跟我们说。”
“刚从手术室里出来,暂时脱离生命危险了,但是医生说情况不乐观。”小胡说。
“哲瀚跟你说了能怎么样,我们也帮不上什么忙。”张苏心里很不是滋味,发财是他们一起看着长大的,平时这么活蹦乱跳的一个孩子。
“小胡,你看到网上的舆论没有?”张苏想起刚刚看到的帖子。
“看到了,”小胡一脸纠结,“可是现在这种情况,也不好跟老板说啊。”
“公关预案先准备好吧,趁着事情还没有发酵,防患于未然。”
“这些人他娘的真不是东西,”小雨锤了一下墙面,“偏赶上这个时候造谣发财的身世。”
“我看时间点不是故意的,毕竟发财的事情谁也想不到。但我觉得这件事情绝对是有预谋的,最近这个话题很敏感,还分别拍了哲瀚和龚俊跟发财的照片,处理不好会很麻烦。”
“你的意思是有人在针对哲瀚和龚俊?”
“不排除,他俩站的太高了,有很多人都想把他们拉下水。”
小胡一脸严肃的听着两人的对话,“张苏哥,小雨哥,我知道了,我会跟公关部门一起做公关预案的,这个时候不能再给俊哥和嫂子拖后腿了。”
“但愿有用吧。”张苏说道,但是心里总是觉得不安。
病房里渐渐没了声音,“我们进去吧。”小雨说。
三个人推开门进去,龚俊和张哲瀚的眼睛都红肿得厉害。
“俊哥,医生说你是过度紧张,再加上最近休息的不好导致血压有点低,没什么大问题。”
龚俊点点头,“我知道了,我没什么事。”
“别没什么事了,你们俩都休息会吧,年纪也不小了,这么撑着别自己先垮了。”小雨说,“我跟张苏过来了,我们去那边盯着,发财一有什么消息我们就来告诉你们。”
“是啊,哲瀚。”
张哲瀚看着两个发小,点了点头,“小雨,苏苏,谢谢你们。”
“跟我们客气什么,越活越倒退了。”小雨摆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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