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放心吧，她不会追出来。”

　　王一博提醒肖战：“刚才她已经搜过我身上没钱，就不会再追出来。”

　　肖战脸色有些尴尬，他们两个都明白王一博口中的“她”指的是谁。

　　想起自己刚才无意间听到的那些话，肖战不敢直视王一博眼睛，只说：“那我们去哪里聊？这里随时可能有人经过，不太方便吧。”

　　“跟我来。”

　　这是王一博完全没有预想到的状况，他知道自己多“不堪”，但没想到会这么快就被肖战。

　　而且还是在这样尴尬的境地中。

　　他心思很乱，肖战同样。

　　他只知道王一博表面上叛逆少言骨子里其实是个挺可爱的小孩儿，但完全不知道他有这样的身世。

　　一时间，心中百味陈杂，偏偏嘴上说不出一句安慰的话。

　　而他也知道，王一博这样骄傲的小孩儿应该不愿意听见旁人的安慰。

　　王一博带着他穿过小巷子再绕过居民楼，最终到了老城区深处。

　　这是肖战从来没有来过地方，四处都有杂音，两个人进入楼道后，抬头就是逼仄的空间，望不到一丝光亮的压抑扑面而来。

　　“这是我家，有点窄，进来吧。”王一博主动给他介绍。

　　他以为自己可能不愿意带肖战过来，毕竟肖战跟他的对比太强烈，他不想让自己显得那么可怜。

　　可真的把人带过来了，好像心里那个包袱也没那么重。

　　反倒有种痛快感。

　　要是这样就把对方“吓跑”，其实也不错。

　　肖战走进去，这个小小的屋子一眼就能看得到头，入眼是破败，脚下是尘埃，抬头是灰暗。

　　王一博搓了搓牛仔裤上的屁股兜，随手给他端来一根塑料凳子，有一种赤/身/裸/体被人参观的尴尬：“那个……家里没地方接待客人，你先将就坐吧。”

　　肖战坐在塑料凳上，出于礼貌，他并没有再四处张望，而是把目光聚焦到王一博身上：“对不起……刚才偷偷跟踪你。”

　　“没事，人有好奇心是正常的。”

　　“不是……我只是担心你再回来打架，没想到会听见你和妈妈吵架……”肖战摸了摸鼻子，越说越没底气。

　　但事情总要面对，他听到了，就不会继续装聋作哑。

　　既然老天让他遇到王一博，他就不会轻易放弃这个嘴硬心软的别扭小孩。

　　“所以你应该猜到了，我不但家里穷，从小在这破地方长大，家里还有一个做鸡的妈妈。”

　　“不是……你别这么说她……”肖战被他的措辞吓到，“你这样说自己也会难过的。”

　　王一博闪过一丝讶异——他从来没有想过这个角度。

　　每次说薇姐“妓女”的时候，最痛的人，其实是他自己。

　　没想到肖战可以轻易把他看穿。

　　王一博突然有点后悔把人带回来了，扭头去找东西：“家里没热水，我找找看还有没有没开封的矿泉水。”

　　“别找了。”

　　肖战站起来，拉住他的胳膊，轻轻地：“我不喝水。我想跟你聊聊以后。”

　　以后？

　　可他本来就是个没有以后的人啊。

　　王一博喉结动了动，极度克制自己的情绪：“这没什么好聊的，我现在过一天是一天。”

　　“不，你还小，一切都还有改变的空间。”肖战异常坚定，捧着他的脸强迫他面对自己，“让我帮你，好不好？只要你愿意，只要有机会，我一定可以帮你离开这里。”

　　王一博笑了，但语气比刚才还要冷：“离开这里？我从来都没有想过要离开。”

　　“可你……”

　　不该属于这里，不该被困在这里。

　　至少，这个破旧的筒子楼不配！

　　肖战内心嘶吼着，却被王一博接下来的话戳到心里最柔软的地方，无可辩驳。

　　“不管怎么说，她的确是生我养我的人，也是我目前为止和这个世界唯一的联系。”

　　肖战忽然明白他身上的那种矛盾气质从何而来——

　　王一博是个天生适合到高空飞翔的人，但他的心里有牵挂。

　　一旦抛却和薇姐的关系，他就真的变成孤家寡人了。

　　茫茫天地间，孑然一身。

　　又该归往何处？

　　也许，这个小孩儿内心深处比他看到的还要更深沉。

　　他表面上说展现出来的阴沉感，并不是年少时期为了耍酷的故弄玄虚，而是生活带给他的沉淀。

　　两个人正聊着，破旧的房门突然被框框砸响，外头传来熟悉的那个女教师的声音。

　　“要不要开门？”肖战征求王一博的意见。

　　王一博扭开头：“随便。”

　　是肖战去开的门，他看得出来王一博并不想跟这位老师过多纠缠。

　　“你怎么在这儿？”

　　肖战摸摸鼻尖：“都说了，我是他哥，我当然在他家呀。”

　　说谎的孩子真不乖，但说谎还真刺激。

　　尤其是在老师面前。

　　要知道，他读书那会儿，可都是乖乖的，对老师更是有角色滤镜，始终保持着敬畏心态。

　　这会儿大学毕业了，面对王一博的老师反而多了几分戏谑心态。

　　“老师，方便给我一个你的联系方式吗？我弟他现在还在跟我吵架，回头我把他哄好了，再联系您，行吗？”

　　对方似乎还没接受他是王一博哥哥这件事，愣了好一会儿，总算掏出手机：“你啊，好好劝劝你这个弟弟，现在这个社会不读书是没有出路的。他还没成年，只能打零工，错过了学习知识的最佳年纪得不偿失。”

　　虽然知道老师是好意，但这些话念得人耳朵疼，肖战也有些听不下去。

　　幸好交换联系方式之后，老师就走了。

　　肖战回头看着满屋狼藉，对王一博发出邀请：“去我家暂住一段时间吧，正好工作室要复业，需要帮手。”

　　后面这句是随便胡诌的理由，只是为了让王一博多一点考虑价值。

　　但如果真的那么容易接受他人的好意，王一博就不是王一博了。

　　他只是笑笑：“哥哥，我想你搞错重点了，我告诉你这些，并不是想得到你的同情和施舍。是想说，我们以后不要再见面了。”

　　这是他第一次心甘情愿的叫哥哥，甚至面色从容，说出的话却有些割裂的残忍。

　　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跟肖战碰上只会让他觉得自己更可悲。

　　有的人生来就拥有广袤天空，有的人注定一辈子被踩在泥土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