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魏只当季向空是被逮了个正着无话可说，生怕小孩在自己眼皮底下走错一小步，误入歧途。一肚子的说教，打算张口就来。

　　“顾先生，这次的事件，你外甥属于正当防卫，打人的，是里面那个。”朱警官适时开了口，将顾魏那一肚子话堵了回去。

　　对面紧闭的房门被打开，从里面走出来一男一女。女的看起来什么事都没有，男的脸上挂了好几处彩，左脸颊有些肿，眉骨有青紫色淤痕，说话似乎还有点漏风，不知道是被揍掉了几颗牙。

　　跟着出来的民警在后头催促着，“该说什么赶紧说，态度诚恳些。”

　　顾魏尚在状况外，只见那个被狠揍的男人走到季向空面前，别别扭扭同他道了声“对乎尺”。

　　众人愣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说的是“对不起”。

　　至少掉了三颗大门牙，顾医生悄悄做出了判断。

　　季向空站起身，没理会门牙漏风的徐明，转过头问朱警官，“我可以走了对么。”

　　“让你舅舅签个字，就可以走了。”

　　季向空淡淡瞥了一眼顾魏，等他签完了字，自己头一个朝一楼走去。

　　顾魏将文件和笔还给了朱警官，同她道了声谢，心里有些埋怨这位女民警说话说一半，害他错怪了季向空。他同样没理会旁边的一男一女，快走几步跟着去追走在前头的季向空。

　　可小孩一眨眼，又跑没影了。顾魏有些着急，顾南溪那里还等着他的回音，要是再把季向空弄丢了，他姐非得扒他几层皮不可。

　　警局里灯火通明，警局外只有门卫处亮着一盏小灯亮，今天是阴天，厚厚的云层积压着，看不到一星半点的光。从亮处忽然转到暗处，他的视线有些不太适应。

　　顾魏有些近视，在夜色中，他的视力更弱，眼前就是一片黑漆漆的，粗粗扫了一眼，没看到有人，兴许季向空还在警局里。如是想着，他停了脚步，转身准备再去一楼看看。

　　“喂，你去哪里啊！”身后，响起一个熟悉的声音，声线里不再是冷冰冰，尾音有些上挑，隐约似乎带着点打趣的意味。

　　顾魏循声望去，外头依旧黑漆漆的，可在那片夜色中，有一双注视着他的眼睛，似是含着星星点点的光，给他指明了前行的方向。

　　从警局出来，季向空轻而易举找到了顾魏的车子。他在车子边等了一会儿，就看到顾魏神色匆匆跑了出来。

　　今天一整天他其实都是憋着一股怨气的。任谁莫名其妙和人干了一架进局子，能心平气和的下来？他都想好了，等顾魏来的时候，要狠狠怼他一顿，找找狐狸精弟弟的晦气，然后再动用房东的权力，让他今晚上就去睡大马路。

　　反正这件事起因在顾魏身上，即便他去季景明那里告状，“理”字也站在他这边。

　　可当他看到一脸狼狈出现在面前的顾魏时，满肚子怨气忽然全消了。

　　更让他觉得不可思议的是，他居然很想知道，顾魏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如此灰头土脸。

　　这还是他头一回，对一个人产生强烈的好奇，就像是杰克的魔豆，刚刚在心底种下，立刻生根发芽，长势惊人。在他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已经将他的整颗心撑得满满当当。

　　无法掌控的魔豆，让季向空很慌。他故意加快了脚步，将顾魏甩在身后。可看到满脸焦急的顾魏，四处张望就是没看到站在暗处的他时，他又有些于心不忍，吐槽了一句“白长那么大双眼睛了。”

　　可吐槽归吐槽，看他伸长脖子站在那里，像是只土拨鼠四下张望的时候，又觉得有点可爱。于是，在顾魏转身往回找的时候，他才忍不住在后头喊住了他。

　　“那个……手机还你。”上了车，顾魏做的第一件事，就是把手机还给了季向空。

　　顾魏一脸歉疚的样子，看得他极不舒服，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就是闷闷的，好像被石头压着透不过气。

　　他说不来安慰的话，只能用调侃的语气道：“怎么，小爷的手机，拿着有点烫手吧。”

　　“嗯，挺烫手。”

　　顾魏没怼他，心里闷闷的感觉愈发让他憋闷。

　　特斯拉缓缓开动，车里的两人各自看着前方，沉默不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