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哲瀚顿了顿,接着开了口,声音低了很多,随着从他手中一阵一阵传来的有规律的凉风,龚俊思绪飘荡,追寻那过去的一段时间。
那是他在上五年级的时候,身材瘦小,像一根豆芽,风窜一把都能把他窜倒似的,但他周围的人都已经开始疯狂长个了,像柳树新枝抽条般,一个接一个的,只有他留在原地。
那时候他们家住在一片老式的居民楼里,楼墙之间隔得极近,外包的电线四处在楼之间拉着,杂乱无章。
那一片住着好多孩子,和他年龄相仿。
一群半大的孩子,在那个年龄最喜欢称霸王,在那的孩子多数缺乏管教,坏得很,拉成一个小团体,仗着自己长得高些人多些,就爱欺负比自己小的孩子。
瘦小的像一根豆芽的龚俊当然也不能逃脱。
孩子的世界里,俨然生成了一个全面的小型社会体系。
做坏,和是否为孩子这一称呼,无关。
那一天,龚俊放学回家,刚进那窄小的胡同,就被一群混小子拦住去路。
龚俊在这一片住,对他们的恶行太熟悉不过了,每次放学回家,都是自己推算着时间点,主动在教室里打扫完卫生,摆好桌椅之后才回去,估摸着这个点不会碰上那群下了课在家路上拉帮结派堵截的混小子。
就这次,他着急回去,所以没在放学之后等一段时间。
然后,被拦住了去路。
站在他面前的孩子说,“欸,龚俊,你有没有钱。”
龚俊太瘦小了,在他周围围着他的孩子,要把他淹没在这一截小胡同里。
“没有。”
龚俊抓了抓书包背带。
“看看就知道了。”
站在他面前笑着说话的小孩头子,话音还没落,周围的那一群站在那人身后听他差遣的人,便吹着口哨起哄般对龚俊动手动脚,上前撕扯他的书包和衣服。
龚俊站在那儿,被推搡着,很狼狈。
搜身结束后,龚俊身上皱巴巴的,白色的校服被弄得很脏,到处都是黑色的指印。
龚俊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拉了拉下摆,试图把它拉顺,弯腰捡起地上被踩得脏兮兮的书包,用手拍了拍,轻扫抚摸着,没抬头,仍看着手中的书包,说,“我都说了,没钱。”
接着把拉开拉链的书包口朝他们一展,怼到他们面前道,“你看,是不是没钱?”
龚俊的拿着书包边缘的手在用力,用力到细微颤抖,仔细听的话,会发现他的声音也在颤抖,是生气而又隐忍,处在爆发边缘的颤抖。
“我没有钱,你们不都是知道吗?”
“从前到现在,把我堵在这儿,搜了多少次了,找到过一分钱吗?”
“我家里人是不会给我钱的,从前、现在、以后都不会给我,你们要钱,找别人,我这里没钱,一次两次三次四次。”
“现在总该信了吧?”
龚俊握紧手里的书包,垂下手臂放至身侧。
“龚俊,你怎么说话呢?”
一旁的人出来训道。
站在龚俊面前的头子上前拍了拍龚俊,嬉皮笑脸的说道,“这不是一块玩吗,你说是不是?龚俊?”
“咱俩家里的多近啊。”
龚俊没有回声,任由他在肩膀上拍打。
不惹他们,就能快一点回家。
拍打他肩膀的那个人没有收手反倒跨前一步,站在龚俊身侧,手搭着他的肩一把把他搂了过去,手臂横在龚俊的肩上,笑着说,“听说,隔壁那小区都是些有钱人住,和你同级的也不少,要不要一起去看看?”
龚俊捏紧了手里的书包说道,“我还要回家写作业,回去晚了,爸妈会来找的。”
搂住他肩膀的手捏着他的肩膀紧了紧。
太疼了。
并不想听到的声音从龚俊耳边传来,“去看一看,这么一会儿时间,没事的。”
龚俊仍想推辞,对那人道,“那个小区,门卫处一直有人,你进不去的。”
肩上的力又加重了,压得他有些站不稳。
龚俊皱了眉,“我们这么多人是进不去的,再说现在天还亮着,更明显。”
那人却拍着龚俊的肩膀,力气大的像是要把他拍碎一样。
凑近他大声的说道,“你不是认识那个门卫处的老头吗?”
“你带我们进去玩玩呗。”
龚俊还想说些什么阻止,张开了嘴话还没出口,他就看见了那个闪着光泽的东西。
在渐变入黑的周围,闪着冷淬的光,像慢慢爬入人身体上吐着蛇信的毒蛇,使人头皮发麻,浑身冰凉。
那是一把刀子。
在那人身后的手中若隐若现,隐没在衣角中。
龚俊望着站在他面前的一群人,一个接着一个的,天变黑看不清面容,但身上散发的那种气味,他们这种人独属的气味,令他不适。
龚俊望着他们,刀子,也许不是一把,而是有很多把。
龚俊肯定,他就是故意露出这把刀子,让他看到的,因为接下来的话,更加直接。
“你听不懂吗,龚俊?”
“我说,你去把那老头引开,让我们进去。”
凑近的声音充满威胁的味道。
天已经完全黑了,龚俊依旧被扣制在这片小胡同里,寸步难行。
他知道这些人去那个小区的意图,是去围堵威胁更多的孩子。
他不是善心散播每寸地的人,他现在不想管这群人是去做什么,也管不住他们,他现在只想安全的回家。
可是目前看来并不能如自己所愿。
他为那些还未见面的学生担心,但更担心自己现在的处境。
但总该不是自己带领他们前去,自己总不该做那一望便漆黑,使无数学生陷入黑暗的,道路开路人。
所以他说话了,不只是平常的说话,而是挑衅道,“我就是不想带你们去,怎么样?”
“我说了,我要回家写作业。”
显然那群人愤怒了,一脚把他踹在地,踹在膝盖上了,疼的他在地上不住抽气,根本动不了,天太黑了,他看不清是谁踹的他。
接着是不断在他身上的拳打脚踢,他被围困在这一个小小的空间里,没有地方可动,拳头和脚像夏天急雨紧密地落在他身上,没有一点空隙。
他想爬出去,可身体每触碰一寸地便会迎来更加重的踹打,他的手不断被人践踩,漂亮白皙的手指现在充满了脚印和泥垢。
被围在中间挨打的人是呼吸不到新鲜空气的,周围人不断逼仄着他,他的脸离地面一分米甚至更近,还是他有意控制的结果,尘土飞扬,他尽力蜷缩着,手臂蜷着夹在头边尽量护住。
没人知道这一刻龚俊在想什么,是在想在这场围殴中就此顺服,还是反扑过去,鱼死网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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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