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一博大三开学后，肖战表现出明显而强烈的不适应。以往他开学走了是房子里少了一个人，现在是床上少了一个人。

虽然整个暑假，他们睡一个房间，也并没有发生什么事，肖战甚至是时常抱怨的，可人走了，他看着空荡荡的床，感觉越看越大，尤其是睡醒时，身上少了一只腿压着。

他倒是想将这种不安和失落赶出去，可越这样，越是感觉心里空。刚开始连着两夜都失眠了。

除此之外，工作也突然发生了巨大变动。

那个一向赏识他的总监突然离职了，主管顺理成章继了位，主管位置空悬，老板让从本部门选一个能力出众者接替。

原来的主管本就不喜欢肖战，虽然碍于总监的赏识不敢刁难，但却任由陈磊等人孤立为难他。如今升了职，成了整个部门的老大，主管的人选说是公平竞争，但肖战心里有底，那个人到底是谁，恐怕都心知肚明。

为了彰显公平，新总监做了一个分数考核，过去一年里请假，迟到早退扣分，作品数量质量都可以加分，最后又布置了一项新任务，为一个新客户设计广告方案和图纸，看谁能做的既快又好，交上来由老板亲自过目。

过去的成绩已经不再重要，评来评去都差不多，肖战虽然年资不比陈磊等人，可还是略胜一筹。最重要的评判标准，就在最后那一项作业上了。

肖战暂时抛却了王一博不在家带来的不适感，全身心投入到工作里，早出晚归，查资料画草图，每天都忙到大半夜。

连周末回来的王一博都心疼不已，主动承包了买菜做饭的工作，但他做的饭菜，那就真的差强人意了。

九月底，所有人都交了报告，考核也终于结束，最后是陈磊众望所归，坐上了小头领主管的位置。

肖战有些灰心丧气，虽然早就知道了，大概率会是这样的结局，虽然也还是有些不甘心。

陈磊的上位，彻底打破肖战平静的工作状态，这一次，就不再仅仅是像开始那样冷眼嘲讽，而是实质性针对，比如改方案，改图纸，无端增加额外工作等。

为此，王一博回来的次数也多了起来，甚至还安慰肖战，大不了不干了重新找工作，肖战都是保持沉默。

他对这份工作并没有多不舍，可是离开熟悉的环境和做的得心应手的工作，他还是踌躇不决。

王一博发现端倪，是从林致的怀疑开始的。整个部门里，若论设计方案，无人比得过肖战，败于陈磊之手，这着实让人怀疑，两个人一合计，趁着夜黑风高公司空无一人，偷偷潜入了办公室，林致是个做事不计后果的，当场撬了总监办公室的房门锁和抽屉，从里面找出了一叠的设计图。

“这不是肖战的。”林致拿着一张图纸斩钉截铁说：“工作的时候我俩一直在一块，我见过他的图。”

紧接着往下翻，看到了那张熟悉的图纸和文案，可那上面赫然写着陈磊的名字。

总监公然调包再拿去给老板评审，这是林致不敢想的。

王一博拳头紧紧握起来，心里很快打定了主意，晚上趁着肖战洗澡，用他手机约了陈磊出来。

等到肖战得到消息时，陈磊已经被送到了医院。

王一博虽然好一点，人还能站着，一张俊脸也早已惨不忍睹，嘴角的血迹都流到了脖子里，风干了大半。

新总监也去了医院，为了调包一事不在公司引起骚乱，以一己之力压了下来，没让陈磊报警，他约谈了肖战，然后让他将王一博领回了家。

那天晚上爆发了相识以来的第一次吵架，且是相当严重的那种。

面对肖战的斥责，王一博疯了一样，他没有像以往那样插科打诨求饶卖萌，而是揪着肖战的衣领怒吼。

“我做错了吗？战哥，你为什么一直忍着让他们欺负，你不会反击的吗？这次升职的本来应该是你，凭什么让他盗窃你的劳动成果？”

怒其不争！

“王一博，你能不能成熟一点？你以为我不知道吗？你这样，让我怎么收场？”

肖战心里明镜似的，对于这次不公平的评选，他早料到自己会出局，主管说大不大，可却是一个部门最直接的领导者，这个人除了能力外，在职场最重要的一点，就是他必须是总监的心腹。

除此之外，老板也未必不知情。

那张被调换的设计图，只不过让他们有了更正当的理由，陈磊在公司将近十年，工作能力虽平庸，可也没有什么差错，这样的人没有大的升职空间，替高层管管人卖卖力，或者私下做点别的只有他们自己能知道的事，他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

而肖战来了几年，一直带着孤僻，从来没有融入过他们那个圈子。

但当初入职时给的待遇不错，肖战只是想兢兢业业做好自己的事，根本无心管他们的利益冲突。

“什么怎么收场？干嘛委屈自己受这个冤枉气？大不了不干了，又不是找不到工作！”

“找工作？呵呵，如果在职场上有不如意就想着换工作，那这一辈子得换多少？”

王一博还未走出校园，自然不能理解肖战所说的话，脱口反驳：“那就一直换，换到满意为止！”

肖战愣了愣，“王一博，你真他妈幼稚！”

“我幼稚？我幼稚也好过你畏畏缩缩！肖战，你为什么不能洒脱一点？对工作也是，对感情也是！”

肖战大脑运转短暂停了几秒，就是这样的迟疑，红着眼眶看王一博的表情，更让他无力宣泄。

“我说错了吗？对工作，不如意也不敢尝试改变，对感情，几年前喜欢一个人不敢说，现在仍然不敢，只想着逃避，你有什么不敢面对的？你怕什么？你个懦夫，胆小鬼！”

王一博歇斯底里的控诉，让肖战大脑上的那根弦彻底断开了。他们俩的眼睛都红得像刚刚经历一场厮杀的猛兽。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你是我什么人？你有什么资格？”肖战更像吵架输了的小孩子，跑过去开了门对王一博说：“看来我是收留你太久了，你给我滚出去！”

这不是第一次让他滚，王一博从来没有在意过。可这一次，他却真的伤心了。

“因为我提到他了对不对？因为你心虚，因为被我说中了，对不对？”

肖战的下唇内侧，被他咬出一条深深的印迹，他看着王一博，心跳的仿佛不是自己的，指了指门说：“快给老子滚！以后，我再也不想看见你！”

“好！这是你说的！”王一博的声音突然放低了，静静地盯着肖战看了两眼，转身走了出去。

其实肖战刚说完，心里就隐隐有些后悔了，因为王一博转身时，他看到他嘴角清晰的血迹，映着灯光，鲜艳欲滴，像是对他无声的嘲讽。

王一博的T恤紧紧贴着后背，上面污浊不堪，胳膊肘擦伤一片，破损的皮肤处正渗着血。

肖战伸手想拉一下，可刚吵完架脸上又拉不下面子，心思流转间，王一博已经出去没了踪影。

肖战坐了一整夜，王一博没有回来。紧接着就是国庆节的长假，公司和学校都放了假，王一博依然没有回来。

肖战又等了两天，心情越来越复杂，当初的气愤早已平复，他这两天想的最多是，王一博才二十岁，都还没有毕业，他懂什么人情世故人心险恶？

他这样一腔孤勇，难道不是为了保护他替他出气？

“王一博说的没错，我是胆小鬼。”肖战心里反复出现他的那句话，他到底在怕什么，到底为什么不敢面对？

肖战不想再端着了，终于控制不住给王一博发了信息，却久久没有得到回复，打电话过去，一直无法接通。

手机丢到一旁，肖战无力地仰躺在沙发上，脑海里全是王一博离去时怨恨的目光，他捂着自己的眼睛，不受一点光线的打扰，却满脑子都是那张脸。心里惶惶地想，他该不会真的从此消失再也不来了吧？

十月五号一大早，肖战接到妈妈的电话，才突然想起这天是他二十六岁的生日。

他不想过生日，没有任何心情，敷衍地挂了电话，又照例打给王一博，依然没有通。

到了晚上，林致突然来了，带了蛋糕说是给他过生日，肖战情绪不高，林致往里看了看问：“你家小一博呢？”

肖战狠狠瞪了他一眼，林致心虚地吐着舌头，又听见门铃声，肖战的心快速跳了起来，一开门却发现是裴文来了。

“战哥生日快乐！”裴文递过来一个盒子，往里瞄了瞄问：“一博在不在？”

肖战无语地翻了个白眼，“你们俩都找他？还都找到我这里来了？”

林致和裴文对视一眼，大有不找你找谁的意思。

裴文慢慢走进来，在林致旁边坐下不解地说：“不对啊，王一博的电话怎么打不通呢？我以为在你这里，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回过宿舍了。”

肖战的手一顿，皱着眉头问：“他这几天没回宿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