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六点多就醒了，一定是因为宿舍的窗帘不够遮光，肖战想，于是立马淘宝下单遮光窗帘，他懒得量尺寸，用眼神估算了一下窗户的长度，买了一米二的布。

退出淘宝，才发现莫晓巧凌晨三点半的回复。

“你忘了拿烘焙磨具。明天我送去给你吧。”

“不用了，暂时不打算再烤小饼干。”肖战用语音回答。

他才不要给某个坏人烤小饼干！

扔了手机打算再迷瞪会儿，发现很难睡着，于是干脆起床洗漱。刷牙的时候听到微信提示音，紧接着就有电话进来，肖战叼着牙刷出来一看，“啵啵”。

呵呵，坏人终于良心发现来道歉了，这么一大早就打电话，肯定也辗转反侧了一夜。为什么要用“也”？划掉“也”。要不要原谅他取决于他道歉的诚恳度。划掉“也”！！

肖战划开屏幕，用爱答不理的语气说：“嗯。”

“有新案子，地址刚发你了，十分钟后现场见。”

肖战：“……”

忙音。通话结束。

肖战：“？？？”

妈的改备注！现在就改！坏人不配用这么可爱的名字！

肖战咬着牙刷捧着手机苦思冥想，最终决定用最原始的字眼表达自己的愤怒和不屑。

一秒钟后，“啵啵”变成了“猪”。

地址发在工作群里，肖战不太擅长记路，初看之下只觉得是自己去过的地方，而且离这边不远，再用地图一导航……

我顶……这不就是“巧遇”后巷？！

“巧遇”位于市中心的一条商业街，清晨时分几乎没有行人，更何况是酒吧后面的狭窄小巷。

“发现尸体并报警的是一个拾荒老太太，查过了没有案底。”吴添添说：“暂时未发现其他目击者。”

王一博问：“死者身份呢？”

“还不知道。他身上没有可以证明身份的东西，手机钱包全不见了。”

“是个服务生。”肖战蹲在尸体旁边说。

王一博转头看向他，“你怎么知道？”

肖战没理他，甚至没回头，掏出手机给莫晓巧打电话，并按下免提。

此时应该是莫老板的深度睡眠时间，果然男人声音听起来就像在梦游：“哥……什么事……？”

“巧巧，你店里有没有一个男服务生，二十……三四岁，身高……一米七五左右，很瘦，皮肤挺白，长相清秀，戴耳钉，右手无名指上纹了一把钥匙？”

“邢铭？”

“哪两个字？”

“开耳邢，铭记的铭。”

“他用什么手机？”

“呃……好像是个老款小米吧。他怎么了？”

“他死了。在巧遇后巷。反正警方很快也会去找你，你不如现在起床，穿衣服，然后过来一趟？”

肖战挂上电话，问吴添添：“记下了？”

添添狂点头，“我让小敏查一下他背景。”

肖战指着死者衬衫说：“领口掉了颗扣子，有在现场找到吗？”

“有的！”添添自豪地拿出证物袋，“就是这颗，在他脚边发现的。”

“很能干嘛。”肖战夸赞道。

王一博再次问：“你怎么知道他是服务生？”

肖战站起来，猛男叉腰，“王队长，以后我只负责提供答案，不附赠解题过程，OK？”

王队长沉默无语，大概是被他的猛男气质震慑到了。

那头法医丁学府也收拾好东西站起来，他个子不高，身材敦实，戴着副无框眼镜，通过镜片厚度可以推算出度数在八百以上。丁学府刚刚度过四十岁生日，已与市刑警大队合作多年。

“小腹和胸口两处刀伤，胸口那一刀是致命伤，刺入心脏，当场死亡。时间大概在四五个小时以前。”

王一博问：“有其他外伤吗？”

“初步看来没有，我要把尸体带回去进一步检查才知道。”

王一博点头道谢，又问肖战：“你朋友的酒吧几点关门？”

“凌晨两点。”肖战说，“四五个小时以前差不多就是关门时间，他可能刚下班就被害了。”

“是认识的人干的。”

“不错。”

吴添添问：“为什么？看起来更像是抢劫杀人……”

肖战解释道：“没有其他外伤，说明他没挣扎。抢劫犯干嘛要杀一个乖乖上交手机钱包的人？”

王一博侧头看他：“你又说不附赠解题过程？”

“不附赠给你。”肖战说完感到十分解气，伸手揉了揉吴添添脑袋，“添添当然可以。”

莫晓巧很快赶到现场，肖战介绍了王一博给他认识，两人客气地握了下手，王一博便直接切入正题：“请莫老板简单介绍一下你的这位员工。”

“其实邢铭刚来四五天，我不是很了解他。但据我观察，他性格温顺，有礼貌，服务态度也很专业，不像是会和顾客起冲突的刺头。”莫晓巧说：“他之前在其他酒吧做过领班，所以很有经验，我让他试工一天，然后立刻就决定请他了。”

“之前在哪家酒吧？”

“距离这里两条街，在康寿路上，叫‘虹’。”莫晓巧顿了顿，才说：“是一家Gay吧。”

吴添添立刻记录下来，王一博又问：“我们查到他不是本地人，父母在南方，那他在这里有没有常来往的朋友，或者女朋友？”

“我不知道……”莫晓巧脸上隐有愧色，“抱歉，我对员工的私人生活不太关注。但我没见过有人来店里找他。”

“没关系。”王一博声音很温和，“他有没有说为什么要换雇主？”

“他说在之前的店里经常被老男人揩油，老板又不管，所以不想干了。”

“他和您店里其他员工的关系如何？”

“没有过任何不愉快，我说了，他性格温顺，很会为人处世。”

王一博点了点头，转向肖战：“你有没有要问的？”

“只有一个。”肖战说，“他是不是经常戴一块手表？”

莫晓巧眼睛一亮，“对！是一块白色的运动型手表，他每天都戴，我注意到是因为那种表女生戴得比较多，而且跟他服务生的衣服不太搭。”

小敏查到“虹”的老板的电话和住址，吴添添和竹竿赶过去了。王一博要回警局向路建峰汇报这件案子，把备用头盔递给他，说：“一起走吧，我载你。”

肖战本来不想接，但现在正值上班高峰，比起在公交车里被挤地双脚离地，还是坐摩托车舒服点。他从来不会为难自己，更何况压根不是他的错。

这样一想，他便大大方方接过头盔戴上了。

上车前，王一博说：“你也注意到死者手腕皮肤的色差了？”

“很明显啊。”肖战嘟囔着，“我只是想确定是他昨天忘了戴，还是被凶手取走了。”

“现在可以确定了。”

“嗯。那块手表跟凶手有关系，所以才会被拿走。”

王一博跨上雅马哈，说：“上来。”

肖战扶着他肩膀上车坐好了，这是他生平第一次坐摩托车，难免紧张。

“你你你开慢点啊，注意安全，我还年轻，大好人生才刚刚开始，可不想……啊——！”

车已经飞出去了。

短短一路，肖战只能在飞驰中紧紧揽住青年的腰，好几次转弯他都觉得自己差点被甩下车。一边怂得不敢松手，一边又在腹诽。

——臭小孩故意开这么快的吧？！看我失去猛男尊严搂着他一定在暗爽！必须找机会报复回来！带他去坐云霄飞车，坐跳楼机，带他去蹦极！

——臭小孩怎么还不道歉？难道还没意识到自己很过分吗？不喜欢人家介绍对象可以礼貌一点表达，凶什么凶！还敢怼我？领导了不起啊？领导做错事不用道歉啊？小小年纪官僚作风严重！

——臭小孩以为长得帅就可以为所欲为吗？！我是有底线的颜控！绝对不会原谅他的，世界第一帅也不好使，除非他道歉，再把五百块转回给我！

——五个月的宿管费，心疼死老子了……

——王啵啵，你就是一只猪！

十分钟后，他们到达警局。肖战迫不及待下了车，紧绷的神经总算得以放松，长出了一口气，摘下头盔还给青年，说：“我先上去了。”

“肖战。”王一博叫住他，站在黑色的雅马哈旁边说：“对不起。”

青年一手拎着头盔，一手整理着自己的头发，神情像是不自在，“昨天晚上是我态度不好，我和你道歉。但是……”

肖战刚缓和下来的脸色瞬间又有黑回去的迹象：“但是？”

“我爷爷那天只是随口一说，你不需要放在心上，我谢谢你的热心，但我现在没打算找对象。”

肖战双手抱臂，半信半疑地问：“你没打算找对象？那你干嘛送首饰给邵秘书？”

王一博惊了，“我送首饰？”

“有人看到了，在食堂，你给了她一个盒子。”

青年像是反应过来，无奈叹气：“我只是把她送我的东西还回去而已。”

肖战顿觉身心舒畅，原来他是对的，他的眼力没有退步，技艺也并未生疏，肖战还是天下第一聪明的猛男小可爱！

“她倒追你啊？还没追上，这姑娘实惨。”肖战八卦完，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手势，“放心，我不会告诉别人的。”

王一博取出手机点了几下，便有微信提示音传来，肖战打开自己手机，看到了五百块的转账。

他使劲忍着想要上扬的嘴角，语气十分无辜：“什么意思啊？”

“原谅我了吗？”青年看着他，笑得有点无奈，“原谅了就把钱收回去吧。”

肖战闷闷的“哦”了一声，当即点了收款，同时一本正经地说：“钱倒不重要，主要是看在你道歉还算真诚的份上。”

对面的黑发青年边捏鼻梁边笑。肖战问：“你笑什么？”

“没事。”清晨的阳光那样明亮温柔，映照出青年英俊眉眼间涌动着的笑意，“你觉得钱不重要吗？那你退回给我好了，我觉得还挺重要的。”

“你今天话有点多。”肖战嫌弃地看着他，“男人不能话太多。”

王一博笑地连肩膀都在微微抖动，只觉得好像很久没有这样忍俊不禁。工作和生活，无论哪一样于他而言，都缺少值得快乐到大笑出声的元素。自出生起他便宛如沉入海底，所有人都想当然以为寂静无声实则无比喧嚣吵闹没有一秒止息的海底。他努力在寂静中度过生命中的每一天，努力用避免与人触碰的方式屏蔽掉人心最嘈杂、最丑恶、最不堪入耳的噪音。连他自己都没想到，会突然出现这样一个人，很吵，但又很有趣，有趣到让他不由自主地去接近、去触碰，有趣到让他头一次觉得会读心真好，因为他忍不住想听到对方心里的声音，干净的、清晰的、可爱的声音。

让被困海底的他开始渴望，每天都能听到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