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的两天，训练没再玩出什么新花样。周六上午第一次练习在直升机悬停状态下的速降，克服不了恐高的人在之前项目中已经几乎被淘汰干净，所以这个任务学员们基本都能成功完成。

周六下午是孙正涛的政治文化课时间，连续一周每天只有三小时睡眠还要被高强度训练压榨的士兵们在课堂上昏昏欲睡。王一博早就预见到自己会睡着，于是不断在太阳穴和鼻子下方涂抹风油精，不仅自己抹，还给同桌徐小安抹，可惜徐小安身上的瞌睡虫对风油精免疫，依旧困地东倒西歪。奇怪的是孙正涛只是专心讲课，并不出言提醒，指导员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态度越发助长了学员们补觉的勇气，王一博环顾四周，和他一样能撑着不闭眼的可能只剩两成了。

下课铃一响，大家纷纷清醒，擦着哈喇子准备冲进食堂吃今天的第二顿也是最后一顿饭，然而他们很快就清醒地认知到，在铸剑基地，在雪豹的试训营里，任何一种偷懒行为都将遭到严厉打击。

孙正涛不紧不慢地收拾着课件，肖战和樊江已经不请自入，樊江手中拿着相机，数据线往幻灯机上一插，从阶梯教室侧面最高处窗户拍摄的整个教室高清无码大图便展示在所有人眼前。

“自己的脸应该都认识吧？”肖战负手站在讲台边，淡声说：“上课梦周公的都起立。”

“卧槽……”徐小安慢慢站起身，哭丧着脸小声嘟囔：“大意了……”

照片中的徐小安单手托腮睡得正香，王一博在他旁边看见自己，虽然也是一脸梦游中的表情，但好歹眼睛是睁着的，而且后面几张照片能证明他不仅听了课，还认真做了笔记。

教室里密密麻麻站了快四分之三的人，肖战抬手指门，说：“楼下集合，小木头准备好了，扛着去海边凉快凉快，清醒一下。”

“报告！”白川宁在后排喊。

“讲。”

“不是我们想偷懒，人的身体是有自己的作息规律的，连续睡眠不足就会导致注意力不能集中和昏昏欲睡。雪豹也是人，是人就得服从生理规律。”

肖战拾阶而上，缓缓踱步至白川宁身边，声音依旧是淡淡的：“白中尉倒适合做战场上的信使，天一黑就派你去敌营说服敌军撤兵休息，理由是大家都要服从生理规律。”

并没有人笑，白川宁自己反倒涨红了脸，“我不是这个意思……”

“觉得累可以退出啊，”肖战说，“很多人已经走了，你不是第一个，也不会是最后一个，交出徽章，离开铸剑基地，你想睡多久都可以。”

身后安静了有十秒钟，王一博听见肖战又说：“不想退出就给我滚下去扛木头。”

“是！”

白川宁应了一声，和其他学员们一道跑步离开教室，徐小安把课本塞给他，也急急忙忙跑了出去，王一博却站起来喊：“报告！”

肖战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仿佛正盯着他后脑勺。

“讲。”

“我请求和我的搭档徐小安一起接受惩罚！”

肖战下了一层台阶，看着他侧脸问：“你很闲？”

“雪豹永远不会丢下自己的搭档和战友，这是肖教官你交给我们的。”

“你有别的事做。”肖战冷冷说道：“回宿舍整理内务，晚上我会去抽查。”

“宿舍中午就打扫干净了，”王一博自豪地说，“您现在就可以去检查。”

肖战面无表情地看着他，“你确定你打扫干净了？被子也叠整齐了？”

“我确定！”

王一博在原部队一直是内务标兵，被子叠得又快又好，宿舍里的地砖和桌面永远一尘不染。说起来爱打扫的习惯还是肖战帮他养成的，因为男人有轻微洁癖，所以小时候不管肖战会不会来家里找自己，王一博都会把屋子收拾得干净整洁，以免暗恋对象突然出现，而自己乱七八糟的房间会失了礼数。当然担心失礼只是原因之一，他最害怕的，是肖战因此不再来找他，甚至彻底疏远他。

所以体能、技术能力什么的他不敢说，内务方面他绝对有足够的自信。上午训练结束后他们有半小时的淋浴及休整时间，王一博不仅整理好了床铺，还拖了地擦了桌子和床架。

肖战看他的表情却变得玩味起来，“那你带路吧。”男人说。

王一博以为樊江会带刚才那帮学员去海边玩小木头，但樊江一直跟在肖战身后，到了学员宿舍楼下，却停在门边没有进来。

傅岩和他一道带着肖战上了楼梯，他们住三楼，走到二楼的时候，肖战突然停下说：“不好意思，突然想到要交代楼下哨兵两句话，你们在这里等我半分钟，马上回来。”

两个人就乖乖站在原地等着，肖战也果真就用了半分钟，一行人走到宿舍门口，肖战又对他说：“你知道撒谎会有什么下场对吧？我再给你最后一次修改答案的机会，你确定你叠了被子吗？”

王一博不想承认自己有点不高兴，肖战应该比任何人都了解他有多注重房间的整洁才对，可能他们分开太久了，肖战已经忘记了，一个人一旦有了心上人，其他不重要的朋友就会被迅速遗忘。

“我没撒谎。”王一博说，“我叠了被子，也打扫了房间。”

肖战不再看他，“开门。”

他的床位在靠近大门的下铺，因此房门尚未完全打开，王一博就看见了自己耷拉在地上的一个被角，军绿色的薄被乱七八糟地铺在床上，被单皱皱巴巴，露出了下面的白色垫被，连枕头都是歪的。

王一博大惊失色，“怎么回事……？”他像在辩解，又像在自言自语，但无论是什么，声音里都透着无助，“我叠了被子的……怎么被弄乱了……？”

肖战压根没有踏入房间，他冷眼看着那张像被导弹轰炸过的床，又看了看被子叠得整整齐齐的其他三张床，寒声命令：“趴下。”

“我真的没撒谎！”王一博急道。但是为什么？钥匙只有他们四个人才有，傅岩一直跟自己在一起，徐小安和白川宁早就扛着木头去海边了，是谁闯进来偏偏弄乱了他的被子？！

“我只相信我的眼睛，你的床铺像一个垃圾场。”肖战语气严厉起来，“我让你趴下！”

“不是我干的，”王一博倔强地站在原地，尾音因激烈的情绪而颤抖，“我叠了被子。”

“王一博，铸剑基地里我说了算，我说你没叠你就没叠！”肖战沉声说道：“交出徽章和趴下接受撒谎的惩罚，你自己选。”

他怔怔看着眼前的人，只觉得熟悉又陌生，在这一刻他终于明白一直以来都是自己一厢情愿，肖战从来没有喜欢过他，他们之间短暂的情谊也早就在分开的五年间散得干干净净，在肖战眼里，他只是试训营里三百五十八名学员中的一位而已，甚至连老朋友也算不上。

他慢慢趴在地上，听到肖战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俯卧撑，两组。”

肖战早就忘了他，早就忘了他们之间相处的点点滴滴，自己无比珍惜的回忆，早就被肖战弃如敝履。但他也从未奢望过能够一直被记得，他只想得到一点信任，毕竟他们曾经那么那么好……

“1,2,3……”他边做边数数，任凭眼泪一颗一颗砸在地砖上，“……9,10,11……”

他记挂了五年的人，已经不再相信他了。

四十个俯卧撑做完，肖战又说：“去楼下操场跑五公里，跑完了才能去吃饭。”

青年沉默地离开了。傅岩被肖战说一不二的威严所震慑，同时也感到奇怪，受了几次伤都不吭声的王一博，为什么会因为这样小小的挫折而流泪呢？似乎很不符合这个坚强到近乎倔强的年轻人的性格。

但他没时间再想下去，因为肖战很快就开始问他：“你睡哪个铺？”

傅岩指着另一张床的上铺说：“我睡这里，肖教官。”

“那你应该很容易就能看到王一博有没有叠被吧？”肖战恢复了那种淡淡的语调，问：“他叠了吗？”

傅岩心想，现在说实话岂不是打教官的脸？于是含糊回答：“我下午走得急，没注意。”

肖战静默片刻，话锋骤转：“看过《士兵突击》吗？”

“看过。队里每年都组织重温。”

肖战微微点头，看着他说：“你让我想到里面的一个角色，知道是谁吗？”

傅岩摇了摇头，但本能告诉他不是什么正面角色。

“不怕告诉你，在最初的三百五十八名学员里，你就是我很看重并且想要重点考察的兵。海军陆战队的训练方式和雪豹有许多重合，你本身又是队里的尖子，所以我相信你能很快适应，但你第一天，开口提的第一个问题，就让我失望了。”

傅岩后背紧绷，听着肖战的声音却始终无波无澜，突然之间，他想到了答案，他知道肖战要说哪个角色了，因为电视剧里A大队选拔到了最后，中队长袁朗也是用这样的声音告诉那个人：我们不敢和你这样的队友一起上战场。

“当时我提醒了你，后面几天也一直暗中观察你，发现你对自己的搭档还算照顾，我以为你明白了。但今天看来，你还是没明白。”肖战比他矮几公分，但此时此刻，傅岩觉得自己仿佛来自于小人国，正被对方的气势牢牢压制。“你明明看到王一博叠了被子，我冤枉他你却不站出来，我问你你又跟我打太极，你怕得罪我是不是？你觉得为了一个对手得罪教官很不值得是不是？你却根本没想过，他是你的同寝，也是你的战友。”

“肖教官，我……”

“你不需要辩解。”肖战冷漠地打断他，说：“王一博的床在下铺，房间就这么点大，而且离开这扇门一定会经过他的床，他叠没叠被子，你不可能看不到。白川宁是你的搭档，有个前军区副司令的爷爷，王一博什么都没有，所以不值得你去维护，你是这样想的吗？”

傅岩额头冒汗，羞愧难当，连他自己都没胆量承认的事情被肖战这样轻描淡写地说出来，仿佛被牙医用钻头精准地钻向神经，这种感觉他此生都不想经历第二次。

“对不起肖教官，我错了。”他低声道歉：“一博叠了被子，我以为您刻意针对他，所以……”

“我没有针对他，我不会针对任何人，我只是想知道你们中的哪些人适合留下来，哪些人应该离开。这是一次考验，是我让樊江从窗户爬进来弄乱王一博的被子，我在考验他，也在考验你。”肖战用那双又黑又安静的瞳仁看着他，“但你又一次让我失望了，你知道自己像哪个角色了吗？”

“成才。”傅岩低着头声音暗哑，“他太过封闭，太过自我，也太圆滑，他心里没有团队，没有战友，只有他自己。”

“你能这样说，证明你比他强。”肖战拍了拍他肩膀，语调温和，却带着十足的距离感，“这是我最后一次提醒你，如果你达不到我的要求，就算你能撑到最后，各项成绩都名列前茅，我一样不会要你，你明白吗？”

“明白。”

肖战又点了下头，说：“去吃饭吧。”

傅岩依旧红着脸，处在巨大的羞愧与窘迫之中，“我等一博一起，”他小声说，“他好像被打击到了。”

“你忙你的吧。”肖战莫名叹了口气，抬手捏了下鼻梁仿佛烦恼，“我会亲自跟他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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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一次对信念和精神意志的考验，不是在虐，看不懂也别骂我，骂我全反弹！

反正肖教官自己惹哭的猪猪还是得自己哄，我们甜着呐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