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肖战是想说“以后没不舒服就不要挂号了”,可是少年接的很快,走的也很快。他站在那里听到少年的脚步声渐行渐远,本能的想追上去解释,告诉他急诊室大厅他想坐多久都可以,没有谁规定不生病就不可以来医院。但又想不到解释的理由,难道自己很希望他来吗?不不不,没这回事,只是……并不讨厌见到他,也不是真的觉得被打扰,可能在异国他乡遇到同胞会有亲切感,可能少年一张天真烂漫的脸让他觉得可爱,一双清澈透亮的眼睛让他觉得舒服,所以每每在急诊室里忙碌到脚不沾地的时候,居然习惯性的会去扫一眼等候区,如果看到少年坐在那里,就会不由自主的想要笑。
然而终归是欲言又止。
后来少年果然没再出现过,护士们居然有点不习惯,总问他:“肖医生,你的小粉丝怎么不来了?”
他无言以对,却还是会偶尔不自觉的看向等候区,再顿悟般的回过头,拉一拉口罩,掩饰住自嘲的笑。
再见到王一博,是一个多月以后了。
那天部门主管过生日,请急诊室里所有的医生护士出去吃烤肉,吃完晚饭又去夜店续摊。肖战酒量不济,很有自知之明的没碰酒精,一群人闹腾到快凌晨才散。他作为少数没喝酒的,自然承担起送女同事回家的任务。结果刚出酒吧门口,两个互相搂着的男人就从身侧经过,当时路边刚好有汽车开来,车前灯亮起,他不经意间侧首,正看见其中一位转过了头。
他猛的定在原地。
王一博!
少年明显是喝多了,醉眼惺忪,双颊泛红,整个人都倚在旁边男人的身上,似乎连走路都费劲。而搂着他的那个男人,有点胖,看起来四十多岁,手上戒指和手表闪闪发亮,扶着少年往前走的同时,还凑到少年耳边说了什么,肥厚的嘴唇几乎碰到少年耳廓,脸上笑的十分猥琐。
某个念头像子弹一样穿透脑海,在顷刻间便掀起汹涌的怒意,他其实很少发火,此时却宛如失控,厉声喊道:“王一博!!”
少年像是听到了,动作缓慢的回过头,看到他的时候眼底似乎亮了一下,却没有更多的反应。肖战几步跨过去,拉着少年胳膊狠狠一拽,将他从中年男人怀里拖了出来。少年脚下不稳,惯性的作用下几乎要摔倒,他死死抓着他的手臂,怒斥:“站好!”
少年耷拉着脑袋,看不见表情,却终于伸手扶住了他,勉强让自己站住了。
中年男人眼睁睁看着刚搂在怀里没几分钟的人被拉跑了,不由沉下脸来,凶巴巴的问:“你谁啊!多管什么闲事!”
单薄衣物下的少年的皮肤,烫的吓人,肖战这才发现他的眼神发木,整个人如木偶一般毫无生气,他深知这样的状态绝不仅仅是醉酒导致的,心头怒火像是又被添了一桶油,脱口答道:“我是他哥!”
“放屁!简历上写了他是独生子女,你骗谁呢!”
那人说着就走过来要把王一博重新拉回去,无奈被他牢牢挡在身前无法得逞,气急败坏的骂道:“我是他公司社长!你再多管闲事我让他一辈子出不了道!”
肖战原本还在极力克制,然而他已渐渐意识到他比自己想象的还要愤怒,胸口那团火已经在几分钟里争先恐后的冲向天灵盖,他觉得自己受够了,已经足够了。
他一只手还扶着身后的少年,一只手抓住比自己矮半头的男人的衣领,将他拖到自己面前,语气平静的说:“你想知道我怎么想吗?我在想,或许我们应该先报警,告诉警察你下药迷倒了自己公司的一位练习生,警察会来搜你的身,如果你还留着证据,建议现在就扔掉。不过没什么用,因为与此同时我们还要帮他验个血,看看你融进他酒杯里的到底是氯硝西泮还是LSD。然后,我觉得我们还需要将结果通知媒体,让更多的人参与讨论,谈一谈你的公司,你的事业,挖一挖你过去不曾被人知道的故事,你觉得呢?你觉得我现在有资格管这个闲事了吗?社长先生?”
社长先生觉得他完全有资格,并且尊重他要把弟弟带走的想法,表示这次只是个误会,大家各回各家就好,完全没有必要兴师动众。
肖战帮女同事拦了一辆出租车,极力笑的礼貌:“不好意思,临时有点事,不能送你回家了。”
彼时他看起来像一包刚被点燃的炸药,引线还没有烧到尽头,女同事并不想亲历爆炸瞬间,十分干脆的独自回家了。
他回过头去,看见王一博一脸茫然的望着自己,看上去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肖战闭上眼睛深呼吸了一次,问他:“你住哪?”
少年还是呆呆的,像是听不懂,突然嘴角一弯,对他笑的灿烂又无害。少年穿着很宽大的黑色毛衣,方才拉扯间领子已经歪了,露出雪白的一截脖颈,和锁骨处一颗小小的痣。
肖战觉得自己头皮发麻,炸药的引线即将燃尽,他伸手将少年拽过来塞进车后座,胡乱绑上安全带,开车回了自己公寓。
一路上他都在想,到底为什么发火?如果自己那番话震慑不住那个社长,如果对方坚持要把王一博带走,他可能真的会动手。他一向待人和气,温文尔雅,到底今天为什么如此失控?愤怒的最深处,还有恐惧。他几乎不敢想象如果刚才没有遇到王一博,如果毫无反抗能力的少年被那个社长带走……他根本没有办法去想。
到底为什么生气?又为什么害怕?为什么一直到了现在,危机解除,他仍旧控制不住呼吸的节奏,需要咬着牙,才能维持表面的平静?
到了公寓楼下,肖战终于平复了一些情绪,回头一看,王一博已经在后座睡着了。他伸手摸了摸对方脉搏,并不快,体表温度也比刚刚降了一些。于是推测少年只是误服了镇静类的药物,略微安心了些。
不出意外,少年睡的很沉,这就是强力镇静剂的功效。好在第二天是周末,而少年一直睡到上午十点,才悠悠醒转。
他倒了一大杯水递给他,命令道:“一口气喝完。”
王一博睡得双眼浮肿,头发一撮一撮的翘起来,整个人都还是懵圈状态,喝完了水,问他:“这是哪里啊?”
“我家!”
“我为什么会在你家?”
“你说呢?”
少年抓了抓头发,低着头回忆,突然一惊:“哎呦,那个猪头呢?!”
“猪头?”他冷着脸:“你是说你们公司的社长吗?”
“屁嘞,他才不是什么社长!就是个管宣传的小领导。”少年一拍大腿,懊恼道:“这次是我大意了,没报成仇。”
“报什么仇?”
“他欺负我朋友,被告到高层那里,但他不知道用什么手段摆平了,还找人恐吓我朋友。我朋友被逼的没办法,回国了,家里还陪了好大一笔违约金。”少年气呼呼的鼓起脸颊,“这个人渣!我就不信治不了他!”
肖战咬着后槽牙,淡定的问:“所以你原本是打算怎么治他呢?”
“他喜欢年轻男孩子,我就约他出来呗,假装喝醉,他肯定要带我去开房,我就趁他意乱情迷,把他打成太监!”
肖战笑了笑:“真是天衣无缝。”
“那当然,我计划了好久呢。”少年完全没听出来他话里的嘲讽,自顾自道:“但我没想到他居然给我下药,妈的,这么下作,小爷大意了。下次一定弄死他!”
“还有下次?!”
他突然提高了嗓门,少年被吓了一跳,呆呆看着他。肖战气到牙痒:“你有没有想过昨天如果不是正巧遇到我会发生什么啊?你知不知道他给你下的镇定剂效力强到可以放倒一头鹿啊?你是傻子吗王一博?这种事情一个人不找支援没有后备计划就敢去?”
“我……”
“我什么我!你给我闭嘴!”
“你……”
“你什么你!你以为自己谁啊?Superman还是蝙蝠侠?除暴安良拯救苍生啊?”
少年不说话了,静静看着他,脸上渐渐生起笑意,直到嘴角两侧出现可爱的小括弧,可爱到让他气不打一处来:“笑什么笑!我说了那么多你听进去没有?干嘛不说话!”
“不是你让我闭嘴的吗……”
“……”
少年咯咯笑起来,问道:“肖医生,你有没有对象啊?”
肖战觉得自己要爆炸了,指着大门说:“你好了对吧?好了赶紧走。”
王一博收起笑容,乖乖下床穿好鞋子,居然还冲他鞠了个躬:“这次谢谢你,我走了。”
这样的顺从,却仿佛在火里添了一把柴,肖战只觉得心浮气躁,冷冷道:“不准再有下次,听到没有?”
少年不笑的时候气场森然,此时也转过脸来冷冷看着他,“有没有下一次,谁知道呢?你不回答我的问题,我为什么要回答你的?”
他震惊到说不出话,而少年已经转过身朝门口走去。他眼睁睁看着大门被打开。炸药的引线终于在这一刻燃烧殆尽。
“王一博!”
少年回过头来。
全身的血液都涌上头顶,他只觉得脸颊滚烫,而胸口依然热到发胀,逼得心脏加速跳动,几乎要冲出胸腔。
“我没有对象。”他说:“你还想问什么,我都可以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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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想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