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娇娇今天上中班。吃完中饭去科室，看见护士站里堆着三个大纸箱，两个小护士围在旁边叽叽喳喳。她走过去看了一眼，随口问：“又有病人家属送水果啦？”

“娇娇姐，不是水果，好像是护肤品和香水。”

林娇娇伸手拿了一份出来，是红色的礼盒，包装的非常精致，牌子嘛……哟，哪个家属出手这么阔绰？她大概数了一下，全科室医生护士每人一份都还能余下来几盒。这三箱东西加一块得两三万啊……

不敢收不敢收。她把那盒子放回原位，说：“几床送的？退回去吧，太贵了这个。”

“不知道，没有寄件人信息。”

林娇娇乐了：“圣诞节还没到呢，圣诞老人提前来啦？”

几个人正聊着天，肖战远远走过来，林娇娇赶紧迎上去，见他神色如常，没有特别高兴也没有特别沉闷，不由问道：“肖医生你休息的挺好？”

肖战点点头，说：“昨天喝多了，不好意思。麻烦你们了。”

麻烦我们？？“没有没有，不是我们……你不记得了？”

医生茫然的表情不像是说谎：“不是你们送我回家的吗？”

不是吧？王大流量能不能行了，送到手的机会都抓不住？林娇娇忍不住腹诽，又不知道该不该说出来，一时卡住了。肖战指了指她身后的纸箱：“什么东西？”

“不知道是哪个病人送的礼盒，挺贵的我们不敢拿。我正犯愁呢。”

肖战没当回事，只说：“找护工师傅搬到会议室里吧，放这太碍事了。”

林娇娇答应下来，肖战转身回办公室，一直站在旁边的实习小护士突然没头没脑的说了一句：“这些东西都是一博代言的啊……”

肖医生的身影仿佛被按了暂停键，林娇娇心头一亮，也不知道哪来的勇气，朗声提醒道：“肖医生，你要不检查一下有没有人给你发信息呢？”

肖战转过身疑惑的看着她，她笑起来，“昨天其实是……” 指了指那几个大纸箱，这一瞬间她确定自己已经对王一博路转粉，太会了！他太会了！如果也有人能这样宠爱她，她愿意立刻回家偷户口本！她笑着鼓励他：“你再回忆一下呢？”

她看着肖战的表情，心中浮现出和之前一模一样的感觉：全世界可能只有王一博这三个字能够让肖战压抑不住情绪，这样内敛又疏离的男人，每每听到这个名字，眼眸里霎时的震动仿佛惊涛骇浪骤然袭向平静海岸，虽然只有很短的几秒，但她可以看见。这是比山盟海誓的语言更让人心动的深沉爱意，是一种扎根于心底最深处的牵挂，是一种连本人都没有办法控制的羁绊。在这样短暂的片刻，他心里就只有这三个字存在而已。

肖战默默回了办公室，小护士们面面相觑，然后问她：“娇娇姐，所以这些东西我们到底能不能收啊？”

林娇娇笑着回答：“应该可以吧，等肖医生一声令下，我们就把它分了！”

“肖战？”

“你在哪里？”

“片场。”

“你……伤口怎么样？”

“没事了，医生说再换两次药就差不多了。”

“不要太大动作，会牵扯伤口。”

“我也不想，但是没办法，得拍戏……阿嚏！”

“你感冒了？”

“不是，今天有场淋雨的戏，我NG了五次，淋的好爽。”

“……你伤口不能碰水。”

“提前包起来了，没关系，别担心。”

“……只是循例提醒。”

“哈哈，好吧。”

“哈哈什么？”

“哈哈就是哈哈。还有什么要循例提醒的吗？我得回去接着拍了。”

“昨天……是你送我回家的？”

“只是循例帮忙。”

“……”

“挂了。”

“等一下！”

“嗯？”

“科室里收到很贵重的礼物，是你送的吗？”

“那些香水吗？不贵不贵，我代言的，品牌方送的，不要钱。”

“我们不可以收病人礼物的。”

“我又不是你们的病人，是以朋友身份送的，也不可以吗？那等我要到他们地址，一个一个分别寄给他们，总可以了吧？”

“……为什么要送东西？”

“因为很感谢他们。你又会问为什么要感谢了对吧？我不告诉你。”

“……”

“我真的要挂了，拍完戏还得谈恋爱去呢！”

“……再见。”

肖战六点半下班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气温比前段时间又降了几度，他穿着大衣，在风口处都觉得冷。在这样的天气里淋雨，一定很不好受吧，希望他的伤口不要感染，希望他不要因此而生病。只是自己没有办法一直“循例提醒”，希望小朋友已经学会了照顾自己。不过，肖战暗自笑了笑，现在已经有人照顾他了吧？

开车回家的时候他一直在想，其实王一博没有说错，《无羁》那本书太假了，所有人都在岁月的洪流中失去了很重要的东西，唯独蓝湛和魏婴团圆了，主角光环闪耀的过于浮夸。

怎么可能等得到？十三年的时间里他们会经历无数人无数事，怎么可能还像最初一样？放在现实里，三年已经足够物是人非了。

是真的等不到啊……

电梯门打开的同时，走廊声控灯自动亮起，有个人盘腿坐在他家门口，此时刚好抬起头来。他几乎以为自己眼花，只是怔怔站在原地。少年头发还没完全干，冲他笑的眼睛很亮：“早知道你这么晚才下班，我就先回酒店吹头发了。”

他喃喃的问：“你怎么在这？”

“我为什么不能在这？” 王一博站起来，拍了拍裤子，指着房门一副理所应当的语气：“快开门，我冻的大鼻涕都出来了。”

肖战像是在梦游，不知道心里想些什么，又或许什么也没想，只是依照指令做事。房门打开，少年很快窜了进去，轻车熟路的给自己倒了杯热水，肖战给他拿了吹风机，他摆摆手表示不需要，于是肖战只能站在那里，好像莫名其妙闯进别人家的是自己，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

王一博一口气喝完整杯水，站在他对面静静望着他，“你有没有话要对我说？”

他突然明白过来，很快答道：“昨天谢谢你，我……”

“不是这个。”

“哦，今天那些礼物……”

“肖战，” 少年摇着头打断他，“我真的很佩服你，你要是做演员，好多人会没饭吃。”

他不明白，却莫名感到慌乱，只觉得少年的声音如电流般触及到他。

“既然你不说，就听我说。” 少年的眼睛紧紧盯着他，眼中有一种异样的神采，仿佛是极力压抑着什么，然而再开口时只是言简意赅，“是假的。”

“什么……？”

“那些绯闻，剧组谈恋爱，喜欢上女主角，全都是假的。” 少年的声音很平静：“我接这个剧本，不得已答应了一些条件，才有这些新闻出来。我没办法出来澄清，但必须跟你说清楚，你信不信我？”

“当然……” 他当然信他，但是……“为什么要跟我解释？”

“不解释清楚的话，我就没立场做下面的事。”

王一博话音未落，已经用力将他拉入怀中，两只手臂紧紧箍着他，仿佛恨不得将他揉进身体里才好，仿佛如果不这样用力，他就会立即消失不见。少年落在他耳边的声音微微颤抖：“我说错了……”

他根本不敢动，只怕是在做梦，动一动就会醒来。他轻声问：“哪里说错了？”

“那本书，很好看，原来真的可以等到……” 少年鼻息渐渐加重，“我告诉你为什么我要送礼物给他们……我感谢他们这些年来陪着你，感谢他们给我机会，感谢他们让我知道原来真的可以等到……我本来以为，我要等一辈子了……肖战！” 少年突然咬牙切齿起来：“你太会，你太会骗人了！你骗了我多少次，多少次！每一次我都相信了，我居然相信了！如果不是看到那些照片……我……我真的……我居然相信了……！”

有滚烫的液体落入他颈中，他声音低的仿佛梦呓：“我本来没有打算贴那些照片，我本来只是收着它们……我以为不看的话就一定能忘记，但是太难了…王一博，我做不到……我很努力了，但还是做不到……” 眼泪簌簌的落下来，这一刻他再也不想有任何伪装，再也不想故作坚强，他终于伸出双手紧紧搂住了他的小朋友，将头埋在他的颈窝，贪婪的感受着那失而复得的熟悉气息，哪怕只有这一秒，哪怕只是又一次的虚幻梦境……

“狗崽崽，我好想你……我……”

他没有办法继续说下去，因为嘴唇被狠狠堵住了，有咸咸的味道，却分不清是谁的眼泪。耳边有急促的鼻息，也分不清是谁的声音。他只觉得心跳如擂鼓，是在回应另一颗同样在剧烈跳动的真心。

原来真的可以等到，原来缘分早已编好了剧情，原来在他以为是渐行渐远的时间里，两个人从来没有停止过朝着对方前行。

少年双唇微凉，耐心吻去他所有眼泪，掌心却是滚烫而急切的，仿佛是要全心全意的慰藉他每一寸肌肤。他伸手去拥抱他，却摸到少年腹部的伤口，那里还贴着纱布，他猛的停下来，想开口说些什么，然而下一秒就再一次被堵住呼吸。少年炙热的呼吸在他颈侧游弋，附在他耳边一个字一个字的说：“我不会再放过你了……肖战，你趁早死了这份心！”

他们分开了太久，想念了太久，谁都不想停下来，谁都没有办法停下来……他以为自己可以忘记，却只是困兽陷于深井，一直到了今天，一直等到了今天，他才知道自己爱的根本不能容忍失去，用尽了全部力气，其实只是在等此时此刻的重逢。

眼泪再一次涌出来，却不是因为伤心。他被少年带入奇异的幻境，像是绵软的云端，又像是涌动的海面，只觉得全部身体都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他没有办法抑制声音，只能发出低低的啜泣。少年又倾身过来吻他的睫毛、他的眼睛，喃喃低语：“宝宝……我的……”

他在温柔的慰藉和霸道的掠夺中慢慢失控，在无限的爱意和汹涌的占有欲中渐渐缴械，心甘情愿的奉献与接纳……

最后的最后，他看到少年望着他的眼睛。

炙热而专心，深情而不移。

如同凝望一生意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