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战之前在《小王子》上读到过一段话，“如果你说你在下午四点来，从三点钟开始，我就开始感觉很快乐，时间越临近，我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那时他还没有遇见王一博，也还没有生病发胖，人生中最大的烦恼不过就是这次考试在年纪里下滑了十几名，老师喜欢他，同学也喜欢他，他一路顺风顺水地长大，在看到这段话时只是觉得“写得挺好”，却一点也不能感同身受。

直到他遇见了王一博。

在跟王一博同桌的那两个月里，他每天从晚上睡觉前就开始感到快乐，因为一觉醒来他就能去上学，而上学就能见到王一博。

早自习是七点十五开始，王一博会在七点十分左右到教室，他每天都会在七点之前把他们的课桌擦好，然后掏出书本等着王一博来。

真的是时间越临近，他就越来越感到快乐。

然后这快乐会随着王一博踏进教室的身影一起到达顶峰，并持续一整天。

“早啊。”这句简单的问候是他每天打开快乐宝盒的钥匙。

“早。”而少年的这句回答则是维持这快乐的神奇魔法。

而现在，在时隔十年之后，他又再次感到了这种久违的快乐。

王一博把吃饭的时间定在了七点，他从接到微信的三点钟就开始感到快乐。随着时间越临近，这种快乐的浓度就越高，直到快下班时，他们楼下的楼下的齐天突然杀了上来。

“嗨，美女们，工作一天辛苦了，我给大家带了小蛋糕和奶茶，一起放松一下吧。”他拎着两个大纸袋，十分不见外地招呼着，“我们家战子第一天上班，给大家添麻烦了！”

他原本就长得浓眉大眼，笑起来一口白牙，又是肖战的朋友，还提了东西上来，瞬间就博得了大家的好感。

肖战帮着齐天给大家分东西，分完了齐天那边的微信也加完了。他默默地翻了个白眼，心知齐天上来看他是假，借机加小姑娘的微信才是真。

也是他闲的，中午在天台拍了张照片发给了齐天：猜猜我在哪儿？

结果对方立刻回了视频通话过来：“卧槽！什么情况？前天在山庄的时候我说你之前是干会计的回来之后还没找工作，王一博顺口说了句说他们律所正在招会计——你们动作这么快，这就走马上任了？！”

肖战举着手机转了一圈，心情很好：“一不小心就成了你楼上的邻居。”

“王律办事效率可以啊！”齐天也很开心，“你等着啊，下午我上去看你！”

下午肖战就把这个事儿给忘了，没想到齐天还真拎着东西上来了。

“我之前等电梯的时候就注意到你们律所那个吴倩菲了，整栋A3都扒拉不出第二个比她更盘靓条顺的姑娘了，战子你进水楼台的，帮哥们儿打听一下她是不是单身呗？”

齐天一直在他们那边聊到下班，走的时候一群小姑娘跟他说“齐哥有空再来玩儿啊。”

肖战知道他什么德行，都懒得理他：“吴倩菲是哪个？”

“我靠你真不知道还是装不知道啊？就你们律所最漂亮的那个姑娘！鹅蛋脸，长得特像刘亦菲的那个！”

“……”肖战回忆了一下，他还真没注意到哪个姑娘长得特像刘亦菲。

“我靠你是真没留意啊？你今天没戴隐形吗？你这到底行不行啊，这么漂亮的姑娘你都没留意你到底还是不是直的啊？”齐天搭着肖战的肩膀夸张地摇了摇，“上学那会儿你没开窍也就算了，这眼瞅着都要奔三了你还跟个木头似的，你这是暴殄天物，白瞎你这张脸啊！”

他噼里啪啦的，肖战也没打算理他，至于那句玩笑的“你到底还是不是直的啊？”他也懒得去深究了。

因为他的的确确没有喜欢过女生，当然，除了王一博，他也没有喜欢过其他男生。

他也不知道自己还算不算直的，就姑且当做不算吧。

年轻时不要遇见太惊艳的人。一见杨过误终身。

这些他以为太夸张的句子，原来都是前人的有感而发。

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想到了王一博，齐天也忽然提到了王一博：“王律今天没在啊？刚在律所没看见他。”

“嗯，他今天要开庭。”

“你这老同学人不错，还帮你介绍工作，你可得好好谢谢人家，起码得请人吃顿饭啊。”

“嗯，我今天就要请他——”肖战顺嘴就秃噜了一句，然后立刻意识到不对，刹住了，可为时已晚。

果然从小就爱凑热闹啥事都要插一脚的齐天立刻嚷嚷开了：“你今天晚上要请王律吃饭啊？早说啊！我陪你一起去！”

“其实今天是他要请我……”肖战疯狂暗示：听见没，人家请我，不是我掏钱，我一个蹭吃蹭喝的再带一个算是怎么回事儿啊！

可惜自来熟齐天完全接收不到他的脑电波：“那不正好吗，今天他请你，明天你请他，后天我再请你俩——这人跟人的关系不都是这么走动开的吗？你在大农村待久了，已经不懂这边的人际关系了，中国人干什么事儿都得热热闹闹的！就你跟王律这性格，单独吃饭得多尬啊？没事儿，一会儿交给我了，就没有哥们儿暖不热的场子！”

“……”

妈了个B的，谁尬？谁需要暖场子？你当我俩是去蹦迪啊！

肖战无语地看着齐天，开始认真思索要不要直接在他的直男朋友面前出个柜。

王一博到的比他们早些，看到肖战不是一个人来的时候稍稍顿了一下，随即礼貌地跟齐天打招呼：“你好，又见面了。”

“下午去你们律所看战子，听他说晚上要跟你一起吃饭就跟来了，王律不会怪我不请自来吧？”

齐天笑嘻嘻的，态度很熟稔，王一博于是也笑了笑：“当然不会。”

三个人点了菜，等菜和上菜的间隙齐天一直找话题跟王一博聊天，还时不时地Cue他一下，肖战刚才觉得齐天没眼色非要做电灯泡，这会儿又觉得还好有他在。

不然他还真不知道要跟王一博聊什么。

他在王一博面前总是会有些笨手笨脚笨嘴笨舌。

“说起来你都不信，刚刚我让战子帮我打听你们律所的小刘亦菲，他竟然问我小刘亦菲是谁哈哈哈……”

饭吃到一半齐天聊嗨了，也不再一口一个“王律”而改叫“一博”了，他爱凑热闹是真的，但今天跟着过来还真是因为担心肖战跟王一博单独吃饭会冷场，毕竟上次在婚宴上碰见，他俩也只打了个招呼，看起来是那种能认出但不怎么熟的老同学。

他知道肖战跟高中的同学相处的不算愉快，也都没什么联系，所以话题也尽量不往他们高中引，这顿饭既然他是来暖场的，那他自己就不能是主角，因此他话虽然说了不少，但也都是围绕着肖战跟王一博的共同圈子。

他说起下午这件事一方面是为了嘲笑肖战，开个玩笑，另一方面也是想引个话题，从王一博这里打探一些情报。

结果没想到被寄予厚望的情报来源放下刀叉，有些认真地问：“小刘亦菲是谁？”

齐天噎住了，一旁的肖战噗嗤一声笑出来：“看吧，不是我们不关注美女，是你自己关注过度了！”

“你俩真是……”齐天笑着摇了摇头，“战子吧是开窍晚，榆木疙瘩一个，一博你是怎么回事儿啊？”他转了转眼珠，突然想到了什么，“哦，是不是女朋友管得严，平时都不敢多看女同事一眼啊？”

肖战握着刀子的手不自觉地收紧了，一块即将送进嘴里的牛排也停在了半空，顿了顿，又被他放下了。

他没有抬头，甚至下意识地屏住了呼吸。

然后他听到青年的声音：“没有。”

清清淡淡的两个字，却像块千斤重的大石头一样压在了他的心头上。

没有。

如果是没有女朋友，他应该不会这样简略，他这么说，听起来倒像是有女朋友，但女朋友并没有这样限制他。

显然齐天也跟他同样的想法，因为他立刻就问：“是没有女朋友还是女朋友没有管这么严啊？你这么帅，肯定不会没有女朋友的吧！”

肖战用了十二分的力气摆出住一个好奇的微笑，抬起头来。

青年并没有看他们，目光虚虚地落在窗外的某个点，这个问题似乎令他有些困惑和低落，因为他不自觉地蹙起了一点眉头。

“不知道，”青年说，“可能还不算有……吧。”

他的语气与表情，是肖战从未见过的迟疑。

关于“王一博这么好又这么帅，肯定不会没有女朋友的”这件事，肖战其实是有心里准备的。

他幻想过无数次再见王一博时的情景，也许是在商场里，也许是在马路旁，青年牵着女朋友的手，或者抱着穿着小裙子和红皮鞋的小女儿，擦肩而过时或许会稍稍侧目，疑惑这个人似乎有些眼熟，却在女朋友“怎么了，是认识的人吗”或是小女儿“爸爸我想吃冰淇淋”的呼唤中微微一笑，不做停留了。

——在每一次的想象里，王一博都是有女朋友，有妻子，有女儿的。

这才是他该有的人生，他配的上这世上平凡但美好的一切。

其实能与他重逢，被他记住，并且还跟他成了同事，他已经该感谢上苍了不是么。

他现在拥有的，已经比他之前所期待与幻想的多了太多太多。

人不该这么贪心的，也不可以这么贪心的。

“那就是还在追了？我真的很好奇什么样的女孩子能顶住王律这么优秀的男人！”齐天也听出了王一博的话外之音，又开始打趣地喊他王律。

“也不算吧。”王一博低声说完这一句，从有些惆怅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笑着看向齐天，“所以你还是可以告诉我小刘亦菲是谁，起码，我不会是你的竞争者。”

齐天打了个响指：“吴倩菲，我今天看到她胸牌，是个实习律师。”

“她啊……”王一博的样子看起来是在思索，不知道是没对上实习律师的脸还是没对上女明星的脸，最后只能无奈地耸耸肩，“我可能提供不了什么有用的信息，但是我可以给你指条明路——拿下张姐，你将拥有这个律所的八卦信息。”

“Wow！”齐天开心地跟他碰了下杯，“大恩不言谢！”他又撞撞在一旁发呆的好友，“明天我还去找你啊！给你带冰摇黑加仑！”

肖战抬起头，接住了因为齐天Cue到而跟着看过来的王一博的目光。

总是看起来很清冷，但又意外温暖的，王一博的目光。

他喜欢的男孩子，终于有了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并且还在为之努力争取。

这是一件好事不是么。

就像他笔下每一个漫画的结局。

他笑起来，对他喜欢的男孩子说：“你想喝什么，快趁机敲一笔竹杠啊。”

他喜欢的男孩子也笑起来：“那我和你一样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