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轻慕如此神情，纪沉晚示意他不要轻举妄动，继续看这老太太下一步会干什么。

谁知这老太太神神叨叨的，一直就念叨那么几句话，还是嘟嘟囔囔地从嘴里吐出来的，叫人难以听清。

宋轻慕的脑海里瞬间浮现出一个大胆的猜想。然而，还未等他说出口，一道烛光突然照亮了黑暗。

“！！！”

这光使宋轻慕措不及防，原先在黑暗中，他俩还有藏身之处，而今却赤裸裸地被暴露在灯火下。

他怕老太太发现，急忙拉着纪沉晚想要躲，却见纪沉晚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宋轻慕怒道:“你看什么，快走啊。”

“嘘。”纪沉晚对他示意“你看。”

宋轻慕没好气的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这不看不要紧，一看 …… “嘶” 他倒吸一口凉气，腿又不争气地软了几分。

这是什么妖魔鬼怪，长的也太磕碜了点。

他本就年纪尚小，又是刚步入修真界，对于一些事情自是受不了的。

前方的火盆照映出老太太惨白的脸。她一张脸上的皮肉都好像被粘在了一起，皱皱巴巴的。本该有眼珠的地方此时却空空如也。而此时，老太太那空洞的眼睛正凄凄惨惨地盯着宋轻慕二人。

“！”

宋轻慕心上一惊，手紧紧抓住了纪沉晚的胳膊。力气大的好像要把他拽下一块肉来。

神神叨叨的声音也戛然而止，四周又回到了静悄悄的模样，只有时不时吹来的邪风证明着他们现在的处境。宋轻慕只觉得心都被提到了嗓子眼，他的额头上已经有细细的冷汗沁出。

他不敢相信下一秒会发生什么，眼睛紧紧地盯着她的一举一动，丝毫不敢大意。

老太太此刻也一动不动地盯着他们，那神情凶狠至极，却也没有下一步动作。

三人就那么僵持了半响。

纪沉晚却突然道:“别怕，她没有发现咱们。”

在刚刚他就有些疑惑，那老太太虽一直看向这边，若是发现了他们，不可能没有反应。况且她本就没有眼睛，这唯一的可能，就是她压根没有察觉到这里有人。

果然，她呆呆地盯了一会儿后，就又开始嘟囔，还一直往火盆里扔一些纸。

纪沉晚那一说，宋轻慕也发现了这一点，但该说不说，刚刚那幕确实可怕。他勉强镇定后，拉着纪沉晚道:“咱们上前去看看。”

二人便又谨慎地往老太太身边走了好几步。这老太太突然弓着身子跪在地下，撕心裂肺道:“狐仙大人饶命，我把小女给您烧过去了，饶了我吧，饶了我吧啊啊啊。”她像是受了什么刺激，又开始厉声尖叫。声音依旧不堪入耳。

纪沉晚低头一看，火盆上还有半截未烧完的纸片。那纸片分明是一个小姑娘的模样，那姑娘扎着俩个小辫，眼睛大大的，嘴角弯弯的，脸蛋上还有俩坨腮红。

显然，这就是老太太口中的女儿。

这一切都太混乱，太没头没尾了。

一条阴森森的巷子里突然出现一个老奶奶，她还做一些奇怪的动作，但看起来又不像邪祟之类的东西。

纪沉晚看了一眼宋轻慕，道:“我们先出去。”他显然没懂纪沉晚的意思，疑惑道:“什么？”

他们初来常州，并不知这里的情况，况且这条街虽阴气冲天，却并没有看到邪祟，狐仙这一类的东西。即使让他们除魔，也无从下手。

纪沉晚道:“出去先了解情况，从长计议。”

宋轻慕便又跟着纪沉晚走，慢慢地向外退去，天也不像里面那样黑的厉害了，人也多了起来，再往外走，便又恢复了原来的繁华。

“师尊，天黑了。”宋轻慕看着常州热闹繁华的夜景，再想想这条街深处的诡谲，竟有些劫后余生的感觉。

纪沉晚点点头 “去找个客栈吧。”

千禧酒楼

客人三三俩俩地坐在一起，或小声聊天，或大声叫嚷，皆热闹非凡，小二也是忙的不可开交，一会儿这桌的菜没上齐，一会那桌的酒不好喝，事情太多了。

见纪沉晚和宋轻慕走进来，小二又连忙迎了上去。“俩位仙君，来点什么？”小二看着他俩笑道。

宋轻慕真是饿坏了，他捂着咕咕作响的肚子，道:”来俩个你们店里的招牌菜，一盘花生米，再来一壶酒。”

他今天可是要美美的吃一顿，好不容易下山，这不得吃点好的怎么能行，反正也不是自己出钱。

宋轻慕这样想着，对小二都温柔起来。

那小二一听，喜笑颜开:“好嘞，二位稍等，菜马上就来。”

宋轻慕道:“走吧师尊，咱们先找个位置坐。”他边对纪沉晚说话边转身过去看他。然而一转身，身后哪还有纪沉晚的身影，再一看，他已经寻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了。

察觉到宋轻慕的目光，纪沉晚扭头看着他，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宋轻慕走过去坐在他对面，打趣道:“师尊这座位占的，快啊！”说罢还竖了一个大拇指。

“……”

纪沉晚懒得搭理他。喝了一口茶，静静打坐。

窗外明灯照亮长夜，湖边还有船只慢慢划着，月亮的光辉倾泻在湖中，金碧辉煌， 灿烂异常。

纪沉晚扭头看着窗外夫妇们手牵手逛街，闺阁女子挑选摊上的首饰，小孩哭唧唧的想要糖人。眼里的羡慕一闪而过。这一切热闹繁华，好像与他无关一样。

正愣神间，一个糖葫芦突然出现在他眼前，纪沉晚抬眸，就见宋轻慕笑吟吟地看着他“呐，师尊，给你的。”

纪沉晚有些没反应过来。

给谁的？给我的？

宋轻慕晃了晃糖葫芦，说道:“拿着呀。”

他眼里第一次有了一丝波澜，就像天上的星星打碎，落入了他的眼里。

给我的……

他低头盯着那串糖葫芦，盯了良久。像是想到了什么，然后冷冷道:“我不喜欢吃糖葫芦。”

他不喜欢吃糖葫芦，从来都不喜欢。纪沉晚的手紧紧地抓着衣袖，面上却不动声色。

宋轻慕一听，脸上尽是失望，就像一个小孩得不到他心爱的东西一样，失望又难过。

他小声道:“原来你不喜欢啊。”而后默默地拿走糖葫芦吃了一口，再无言语。

糖葫芦甜的齁人，那股甜味飘在嘴里迟迟不肯化去。太甜了……

正沉默间，小二端着菜来了，他把菜一一摆好，最后还笑道:“仙君慢用。”

宋轻慕盯着他的一举一动，在他打算退下的时候突然伸手拦住了小二。

“仙君还有何事？小的还要忙呢。”那小二见此情景，稍有些害怕。毕竟看这俩人的衣着就知他俩不是普通人。一看就是他惹不起的主啊！

宋轻慕拿出一锭银子放在桌子上，和蔼道:“小兄弟莫怕，我们就是想向你打听一些事。”

他有那么可怕吗？？真是的。

好吧，就算他可怕，那么在银子面前，谁能拒绝的了啊！

果然， 那小二看见银子眼都亮了，哪还在意自己忙不忙。“哎呀，仙君客气了，想知道什么，尽管问。”

他把银子揣进怀里，而后坐在空余的位置上，满脸笑容的看着他。

此时纪沉晚也从窗外的世界中回过神来，喝了一口茶，洗耳恭听。

他倒是没想到宋轻慕会以这样的方式打探这常州的异动。

宋轻慕一边给三人倒酒，一边漫不经心道:“这常州，近日不怎么安宁啊。”

纪沉晚嗤笑，宋轻慕问的是真隐晦。

谁知那小二一听，脸色就变了。他压低了声音，说道:“近日有狐仙做怪，那狐仙法力强大，二位仙君还是不要蹚这趟浑水的好。”

宋轻慕道:“怎么说？”

小二又神神秘秘道:“前些日子，这条街上死了个老太太，自那日后这里总是有少女失踪，人人都说，是那老太太变成狐仙回来报仇了。”

宋轻慕感到疑惑，他们怎会知道那老太太变成了狐仙，莫非有人见过？正欲开口，便听到纪沉晚淡淡道:“何来报仇一说。”

他的疑惑便又咽回了肚子里。

小二说的激动，喝了一口酒后，又道:“那老太太是个瞎子，年轻时死了一双儿女，从此便疯了。这里的人都瞧不上她，对她恶语相向，后来就听说她死了。”

二人都惊讶地看着对方。

老太太，瞎子。

不就是今日，他们看到的那个……

然而，还未等宋轻慕再问，那小二就站起身道:“仙君你们先用饭吧，小的得去忙了，不然要挨骂了。”说罢，便跑去招呼别人了。

宋轻慕看着纪沉晚，眼里是止不住的迷惘，沉默半响，他道:“那个老太太，是死人。”

似是在陈述，在疑问，在确认。他有些拿不定主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