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肖战终于有时间前往和王一博说好的地点时,已经太晚了。肖战站在早已关门的幼儿园门口,懊恼地摸了摸后颈。
他迟到了三个小时,看了看紧锁的大门,自知王一博肯定已经不在了,这得怪他,但也不能怪他。
他今天回了公司,并不意外地发现自己手底下的人被调走了大半。他低调地回了公司,没有人知道他回来了,没有欢迎没有道贺。他一声不吭地直接开门进了会议室,在一众高管讶异的目光下随手拿起一份会议资料,扫了两眼就把握了关键信息,沉声分配任务的时候果断沉着,仿佛他只离开了公司半天,而不是一个月。
他的面色仍然不是很好,但是不影响他的气场,在场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纷纷看向坐在另一头的副总经理,谁也不敢说一句话。副总经理的脸色一下子黄黄绿绿的好不精彩。
“做完这个项目的初步计划之后,每个部门给我一份总结报告,总结过去一个月的成果和进度。我总要看看,这代班的工作效率如何。”
肖战说到“代班的”三个字的说后一字一顿说得特别清楚,眼神更是毫无顾忌地直直盯着长桌另一端的副总经理。副总经理吃了瘪,一脸的不悦显而易见,却又在肖战的眼神下说不出反驳的话。
“怎么,还要我教你们怎么做报告吗?还是你们这段时间闲惯了?”
听了肖战这句话,其他人一个个自觉离开了会议室,在经过肖战身边的时候说一句“恭喜总经理痊愈”,不知道能有多少真心。
等他们全部出去了,又等门关紧了,肖战十指交叉叠在下巴上,手肘撑着桌面悠闲地把脸搁在上面,又脱了眼镜,歪头看向副总经理的时候满眼的漫不经心,说,“副总经理怎么这么意外,你姑妈没告诉你我已经好了吗?”
肖战眼见他怒目圆瞪了半天,却没有回他的话,便好整以暇地换了个角度,把另一边脸靠在手背上,眼睛缓缓地转了半圈,自说自话似的说,“哦,还是说你有‘把握’,确定我一时半会回不来?我看这人事调动够大阵仗啊。副总经理真是思虑周全,有备而来啊。佩服。”
“总经理,你多虑了,听姑妈说了,你这不是大病初愈么,工作固然要紧,可是这公司没有你三两天还不会倒闭,总经理就是太操心了,对身体不好。”
“哦...也对,这又不是副总经理家的公司,自然没有那么上心。”
“你!......”
副总经理被气得够呛,对上肖战人畜无害满眼天真的样子,更是憋得慌。他和肖战向来不对付,肖战又认定了这次车祸和他脱不了干系,自然给不了他好脸色。
副总经理深吸了口气,回道,“借了你几个人,今天就还给你。”
肖战摆摆手说:“不用了,你能挖走的人大概也不喜欢跟着我。”
他走前又补了一句:“你说我这能算是大病初愈吗?人祸也能算在病里?”
他不用回头去看,也能想到副总经理是什么表情,来去大概就是冤枉、不解。肖战不在乎,他迟早会把自己经历的还回去,不管背后的人是谁,总不能让他们这么轻易如愿。
副总经理是继母安排进公司的,肖战看人向来准,他不是什么狠辣的恶人,就是贪钱了点。所以这次他敢动这么大的动作,差点把他送上西天,这是肖战没有预想过的。
肖战手底下有一批老爷子留下的旧人,是副总经理给再多好处也撬不走的。肖战回了办公室第一件事就是要他们去查帐,他身体还很虚弱,却在坐上座位的一刻像被充了无尽的电,在一堆花了眼的数字里翻飞,果然查出了一笔去向不明的款项。
动手脚的人在账目上铺了一层又一层的掩饰,查起来并不轻易。肖战的一天围绕这个不小的数目打转,不仅忘记了吃喝,也忘记了和王一博的约定。
早上他找王一博只匆匆跟他说了要见一面,选王一博方便的地方。王一博在电话那头愣楞的,呃了半天最后报了自己的工作地点。
王一博选在幼儿园,并不全然是为了方便。他知道,肖战什么也不记得了,但是他还保留着一点私心,万一肖战就是能想起来呢。
王一博也说不清楚自己是怎么想的,他和肖战之间相处的时间并不长,虽然之前肖战常常说和他经历了很多,很感谢他,但是王一博自己觉得,他确实给予了肖战非常及时的帮助,但是那短短的一段日子里,他们并没有一起经历那么多事。至少没有多到让他在肖战回归正常生活后仍然有资格向他讨取报恩。
但是他不想失去这个他确定可以称为朋友的人。这是他最确定的事。王一博因为体质的问题,从小没有几个玩伴,更没有长久的朋友。“朋友”对王一博来说是珍贵到遥不可及的东西,他连想都不敢想。对他来说,肖战是第一个说“我会保护你”的人。他不需要验证这句话的真假,毕竟连向他说这个谎的人也未曾出现过。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得到保护。
所以当这个机会摆在了他的面前,他不想放弃。小时候他因为害怕伤害朋友而拒绝再关心旁人,为此他孤独地度过了整个学生时代,家人是他最后的依靠,但是就连面对家人,他也要隐瞒自己所有的恐惧烦恼忧伤。他自己挣扎了很久,久到他真的以为自己很坚强。但是不是的,他很怕。不止他自己知道,以前的肖战也知道。
如果可以的话,我也想奢求那份理解和关心。
所以王一博选在了肖战第一次和他相遇的地方。他心中仍然怀着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许可以唤醒肖战梦中的记忆呢。哪怕我们的相遇对你来说只是一场梦,但我好希望你能记得梦里的人。他不需要感谢,你不需要感谢一个梦里的人。但是如果他出现在你的现实里,能不能求你想起他。
王一博不喜欢黑夜,更不喜欢在黑夜里孤身待在暗处,但是他很想再见肖战。肖战迟到了,十分钟,半个小时,一个小时,两个小时,三个小时。但是王一博没有走,他一直在等。他躲在院子的滑滑梯上,小孩子玩的滑滑梯对他来说太小,他只好缩着身体透过镂空的墙远远地注视着幼儿园唯一的门口。
肖战一下车他就看见了,但是他还没来得及下去,就远远地看见肖战转身要走。王一博急了,扯着嗓子喊,“肖战———!”
肖战还以为自己听错了,结果回过头当真看见黑乎乎的院门里跑出来一个少年。这个街区有点老旧,晚上连路灯也忽明忽暗的,肖战借着微弱的灯光不能把他的脸看个清楚,不太确定地问,“你是...那天我床前的那个人?”
王一博这才想起来今天早上刚接到电话的时候他整个人懵了,还当肖战是灵魂出窍的那个肖战,一上来就不客气地报了见面地点,也没自我介绍一下。王一博心里并不情愿对肖战做自我介绍,因为只有不认识的人才需要自我介绍。但眼下好像不得不介绍了,于是他说,“对,是我。那个...我叫王一博,王一博,一二三的一,地大物博的博。你...有印象吗?”
肖战在公司忙了一天,下班了也没忘记商人的那一套,下意识地伸出了右手说,“你好,我叫肖战,肖是......”
“不用了,我知道你是谁。”王一博还是不太自然地和他握了握手,却没让他继续说下去。那在他听来生疏的很。
肖战没多想,又说,“对不起,今天明明说好了五点,但是我公司事情有点多,不小心耽搁了。你看我们再换个什么地方呢,只要你方便都可以。”
王一博的头耷拉了一下,手指不自觉摸着挎包的背带抓了两把,有点失望,“其实,其实我们关系挺好的...你不用这么客气跟我说话的。”
王一博抬眼发现肖战眼里明显刻着疑惑,于是又自己补充道,“没事,我知道你不记得。那...我们走之前你要不要再看看?看有没有熟悉的感觉?”
肖战眼睛扫过黑乎乎的院门,半晌摇摇头说,“现在天黑了,要不改天再来?现在看了大概也不知道。”
王一博听了倒很惊喜:“你,你是说还有下次吗?”
光线再暗,肖战也看清了王一博明晃晃的洁白牙齿,肖战心里感觉怪怪的,王一博笑了,他不知道为什么好像也有点想跟着笑。这时那不断闪烁的路灯突然啪的一下停止了闪烁,明亮的灯光洒了下来,满满的笼罩在王一博身上。
肖战这次看清了。王一博眼睛亮亮的很干净,像个刚刚收到礼物的孩子。他脸上的笑容是全然的真心实意,不参杂半分虚伪,连眉梢都透着喜悦。他的个子不小,比肖战矮一点,但是身形薄薄的,所以整个人有种浑然天成的少年气,从里到外透着天真。他看起来真的很小,脸上的小绒毛短短的一层若有似无,给他平添了一种孩童般的稚嫩。
路灯停住的那一刻,看清王一博的那一刻,肖战突然感觉自己像被天雷劈中了一样,有什么东西在他内心深处炸开了,速度很快,快到让他难以分辨那是什么。
他只知道,他很久没有见过一个人因为要与他再次相见而如此开心了。这个人不是为了钱,不是为了地位,而单纯地因为他说了一句“改天再来”。肖战心想大概是因为他的脑子悠闲了太长时间,所以才会运转的如此缓慢,他搞不懂为什么眼前这个人会是这样的反应。
肖战就这么傻傻地盯着王一博看了一会儿,直到王一博都有点被盯到不好意思了,才慢慢把溢于言表的开心收了回来。
肖战回过神来,却在一抬眼的时候看到王一博身后站了个奇怪的人。他离王一博越来越近,近到不像陌生人之间基本的社交距离。肖战在他的鼻子无限接近王一博的脖子时,用力一拉把王一博拉到他身后,这才看清那个人的嘴巴像脱臼了一样,下巴无力地耷拉在锁骨前,和脸部粘连的皮肉已经非常松弛,甚至因为拉扯而显得非常薄,随时都要扯断的样子。
肖战那瞬间被他的长相吓了一跳,却又很快恢复冷静,作为基本的礼貌,尽量没有表现出对他外表的感受,正色道,“这位先生,请问你有什么事吗?”
王一博还没反应过来就突然被肖战拉到了身后,再抬眼看去,一看便当场惊住了。他从后面拉了拉肖战的西装下摆,在他耳后说,“你有毒吧,你干嘛搭理他....嗯?不对...你你你你能看到他??!!”
那个怪人还在他们面前,甚至还又往他们靠近了一步,肖战顾不上回答王一博,他看这人好像听不懂他们说话似的,心想这大概是个精神状态有问题的人。肖战想着和疯子是说不通的,于是没有和他追究下去,还是礼貌地说了句,“时间不早了,你也快点回家吧。”
肖战说完就抓起王一博的手臂快步往车子去,上了车把王一博推进后座,自己也坐到了旁边,这才挥挥手让司机开车。
王一博还沉浸在震惊里,隔着玻璃指着越来越远的那个身影,又指指肖战,结结巴巴语无伦次地说,“不是,肖战!你你你!你,你知道你刚刚看到的是....嗯???你怎么回事??那是....嗯???我我我...哈??”
肖战突然想起来刚刚太着急,连安全带都没有系。于是他挨身到王一博那边,先帮他把安全带系上,又迅速把自己的系好。
王一博刚刚还你你我我地瞎说话,却在肖战靠过来离他只有几厘米的时候立刻安安静静地闭上了嘴。
肖战看他安静了,才说,“大晚上的,谁知道疯子会干出什么事。你没吓着吧?那我们现在去哪?”
王一博皱着眉看着肖战半天说不出话,过了好一会儿才没好气地说,“不会吧,你真觉得那是个疯子?...”
王一博难以置信地叹了口气,最后说出了句,“要不今晚就来我家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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