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夕已至,巷头街尾挂满了灯笼年画,地上都是细碎的爆竹片儿。
这几天气温骤降,从除夕开始,有断续下起了雪来。
小孩们被大人放出了门,踩在薄薄的一层雪上追逐嬉闹,争相围住巷子口卖糖人和山楂的老先生,朝人讨些甜的吃。
这位老先生在巷口卖了六七年的糖,每逢过年都喜欢讨个好彩头,愿意分糖给附近人家的小孩吃。
王思言站在阳台边上,酒红色的大衣里是一件纹着暗金绣边的黑色旗袍,珍珠打磨的纽扣温润地系在领口。
她看见远处的糖人和小孩,笑着朝楼梯下边喊了声,“一博,那边的老先生在给孩子们发糖,你也去讨一颗吃。”
王一博在楼下清点东西,闻言笑道,“我这样大的人了,还过去讨糖吃?我好意思么。”
王思言笑了一声,搭着扶梯下了楼。她走到大门前,回过头来看王一博,“你不去呀?那我过去。”
王一博抬头看了看她衣着,提醒说“姐姐,外面还在下雪。”
“知道。”她走出门外,摆了摆手,“我又不像你,我不怕冷的。”
王一博不说话了,把东西收拾好,坐到沙发上看报纸。
小尹过来给他上茶,说,“少爷,我昨天去取茶时,平叔说少了几盒上好的西湖龙井。”
“是我拿去送人的,忘记和他说了。”王一博吹开茶沫,轻抿了一口。
他抬起眸子来,打量了一下小尹,笑着说,“我看着你年纪小,跟姐姐一起去要糖,应当是能要到的。”
小尹笑起来,“少爷别打趣我。我就是看着小,哪里能真的去和孩子抢糖吃。”
她说完这话,半拢着的大门就打开了。
王思言提着两袋糖走进来,坐到王一博身边,与他一同喝茶。
她转头看向小尹,嗔道,“你去讨什么糖,大小姐在这里,糖还能短了你的!”
王一博喝着茶,面无表情地想,你对我可不是这样说的。
他虽是这样想,但也接了一袋糖。
他们坐着喝了一会茶,在院子里修花的丫头忽然跑了进来,高兴地朝着王思言说,“大小姐,那位老师过来了,就在门口呢。”
王一博跟着自己姐姐走出去,见到铁门边上站着一位年轻人。
这人带着黑边的眼镜,灰色的围巾搭在两肩上,微微朝他们笑着,是一副考究的做派。
王思言看过去,眼睛里都是笑,却没有说话。
年轻老师走过来,抱了抱王思言,随后便笑着和他打招呼,“ 你好,我叫元愈,在北平任教。”
“你好 。”王一博和他握了握手,侧过身说,“我是思言的阿弟,天气冷,快进去坐吧。”
元愈到了,没等上多久,王夫人也把王元名接回来了。
几个人在单独的茶室里说话,谈论王思言的婚事。
王一博不用参与他们的谈话,闲得自在,一个人上楼看书了。
他坐在床边,翻 了几页书, 抬眼看到窗外的几点白茫, 忽然有些没由来地想,雪天好冷。
肖战在这样的雪天里,会在做什么?
他揉了揉眉心,又想,我老想这些做什么。
昨天才吃了人家的,一时半会也不该馋肖长官的糖糕。
王一博看了一会书,三点多时去睡了午觉。
等醒来时,天已经完全黑了,窗外全是红灯笼的亮。
王一博刚醒了觉,身上还是有些未散的困乏,坐起来喝了杯热茶,整个人都清明了一些。
他走下楼,看见年夜饭已经上了大半桌,王夫人正给丫头佣人们发着红包。
丫头们都穿着红色的袄子,笑嘻嘻地说,“夫人新年好,新年顺顺利利,事事吉祥!”
丫头们嘴甜,王夫人也听着高兴,一个个地把红包发过去。
等吉利话说完了,厨房的菜也上好了。
王一博跟王夫人一起坐在主桌。
她应该是下午和元愈谈得愉快,这会儿心情很好,在旁边对人家嘘寒问暖。
王思言刚刚跟人跑时,王夫人又惊又怒,连夜去了北平,想把王思言带回来。
她一开始根本无法接受元愈,但看着王思言喜欢的模样,又怕她回来过得不开心。
王夫人几次和两人交谈,看着他们生活确实还过得去,最终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太高兴地回南京了。
时日一长,在王思言的坚持下,王夫人只能勉强接受了元愈的存在。
甚至在多说了些话后,她发现这位老师比想的还要好上许多,看人也就更亲切了。
王夫人坐在元愈旁边,笑着给他添菜吃,亲切地问他最近的事情。
王元名仍旧不赞成王思言找穷酸老师结婚,这会儿的脸色不是太好看。
但自己太太已经答应了,又赶着除夕夜,他也就没说什么。
王一博也跟家人说了几句吉利话,之后就默不作声,垂眼吃着碗里的饭。
他不太喜欢在吃饭时说话,但人们总是喜欢在饭桌上交谈,似乎这样就更亲切热闹一些。
王一博听着他们说话,低头喝着山药汤,感觉浑身都暖和了起来。
他喝得很慢,一小口一小口的,喝了两碗,等着餐桌上的人结束交谈。
年夜饭吃到了尾声,王思言挽着元愈的胳膊站起来,说要去院子里看烟火。
王一博松了一口气,跟着姐姐姐夫一起走,等出了门,却又是另一个方向。
王一博怕冷,但偏偏又喜欢雪喜欢得很。
他带着厚重的灰色围巾,缓步走在雪地里,绵软的雪就在脚下发出细微的咔嚓声,手边还有在飘的雪花。
附近响起了烟花炸裂的声音,王一博停下来,抬起眼皮朝不远处看去。
他弯了弯手指,唇边呼出乳白色的雾气,很快消散在冰冷的空气中。
天边炸开了大片斑斓的花,绚烂而夺目。
它们的尾线带着漫长的余烬,点点星火都朝漆黑的天幕里深去。
“老肖,过来看烟花。”
肖战正在屋子里逗小孩玩,听见傅弈在外边叫他,问吃着糖的小孩,“去看烟花么?”
小孩看了看他,犹豫着说,“外边好冷。”
“那你站窗户边上看。”肖战揉了一下小孩的头,转身去找傅弈了。
他看见坐在院子里的傅弈,过去推了推人,问,“有什么事?”
“能有什么事?”傅弈问。
肖战奇怪地问,“你没有事情要与我谈,就是叫我出来看烟花?”
“不然呢?”
肖战拉了张椅子,在他旁边坐下来,说,“两个男人坐在院子里看烟花,你是怎么回事?”
“哟。 和我一起看烟花没意思,去和你家大少爷看成不成?”傅弈不想理他,随口道,“我发现,你最近和大少爷的关系倒是挺好。但是我提醒你一句,不要淌到他们家那滩水里去,很难脱身。”
肖战沉默了一下,说,“我没有这样蠢。”
“蠢不蠢另说,”傅弈说,“你对人家小孩确实挺上心的。”
“撇开王家,”肖战开口,眸低带着些许复杂,“他在司令部里是我带着的,我怎么也要上心一些。我一开始以为...他跟我使小手段,在试探我。但他能从我这里试探出什么来?我触及的本身就不多。他虽然有王家作为背景,但也才从国外回来,从没有涉及过这些。不管王家日后怎么变动,一个少爷,我应当还是护得住的。”
“况且,”他想了想,又说了,“大少爷还挺可爱的。”
傅弈无言,心想:之前你叫我查王一博在国外的经历时,可不是用这种态度说话的。
肖战也把话止在这里。他双手搭在椅子上,看着天边的烟花消失殆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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